天极海（六）
圣山结界外的葱翠林木，方圆不过百里。
越往南走，林木越发稀疏。
这一日，稀疏的林木也戛然消失，一片巨石形成的错落山崖陡然向下，真正的化外之地，终于呈现眼前。
黄沙荒漠绵延至天际，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时运抱着猫站在陡峭山崖上，望着眼底的黄沙，眼神深邃。
离升窝在时运怀里，懒洋洋地给旁边一脸大惊小怪的蔺茹解说，“这才是真正的化外呐小师妹，化外蛮荒化外蛮荒，蛮荒两个字，可不是说来玩的。”
“以后的路，全是黄沙？”
“那倒也不是，黄沙戈壁荒原森林草场都有，不然，这化外的蛮族们，可要吃什么喝什么？”
“啊？”蔺茹惊诧，“化外不是只有妖吗？人不是都在九州？”
离升一哂，“谁跟你说的？化外，不过就是九州权势不可及之地罢了，人就像野草，有土地的地方就能生长，哪怕土地贫瘠了些。”
“我以为只有妖。”
时运垂着眼皮，闻言笑了笑，“都是生命罢了。灵气充沛，万物生灵都能成妖，何况人？蔺茹，你需记得，这世上生命力最强悍的，永远是人。”
离升耳朵动了动。
身后有脚步声。
是苏明哲。
苏明哲未语先笑，“这沙漠又名天极海，横亘圣山与妖谷之间，向东直达横断山，向西直抵塔尔部落。因地势极低，远望过去，就好似一片黄色海洋，很壮观吧？”
“的确，”时运又望向沙漠方向，眼底有幽光一闪，“天极海，人类不可抵达之地。苏兄，你们是打算如何越过这天极海呢？”
“时兄可别取笑我这凡夫俗子了吧，天极海我们是断不敢入的。正想找时兄商量，咱们接下来取道横断山，从山下过去，可好？”
时运笑了笑，眼睫轻垂，“苏兄选的，定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没有意见。”
“沿天极海向东，大约需要六七日路程方可抵达横断山脉，咱们今日就先不赶路了，先在此地安营，稍作修整如何？”
“听凭苏兄安排。”
直到苏明哲走了很久，离升才斟酌着重又开口，“你说他对天极海如此熟，为什么这几日还要一直向南，而不是提前朝横断山方向走？”
“可能……是想看看天极海上的日出日落？瞧，挺美的。”
蔺茹托着腮坐在崖上，难得有些沉静，“时运，当年师父他，就是从这里穿过去的吗？”
“是的吧。”
“哦。”
时运也坐下来，他放下离升，身体后倾，双手撑地，望向西边余晖中血红的夕阳，神色中带了点怀念，“这落日，我见过一次。”
蔺茹歪着头看他，“你不是没下过山？所以，是上山前？”
“确切说，是上山的路上。”
天极海，人类不可抵达之地。
可当年灵脉尽断的泊予，却抱着他和一只昏迷不醒的猫，一步步穿过了这片不可抵的黄沙海洋。
一路上一直迷迷糊糊发着高烧的时运，在那个遥远的黄沙落日里，在泊予粗重的喘息和缓慢的心跳里，醒了过来，他的手下意识捉紧了泊予的前襟，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声音微弱，比猫叫强不了多少。
强弩之末的泊予却听到了，抱着时运的手紧了紧，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粗粝的沙哑，“醒了？是不是很难受？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到了，很快的。”
那时候的时运烧得有些迷糊，他的眼睛酸涩，要很勉强才能睁开，他伏在泊予的肩上，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脸颊，“泊予，我是要死了吗？”
“不会的，几千里路都过来了，既然我们没有死在那大海上，就肯定也不会死在这沙漠里，小崽子，你信我。”
奄奄一息的时运其实并没有真的听懂他在说什么，可他听懂了后面那几个字。
他说，你信我。
于是气息越来越弱的时运低喃着回应，“我信你。”
那一路，他断断续续的睡，也断断续续地醒。每次醒来，他都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已经强弩之末，估计下一息，他们就要死了。
可每一次醒来，他都还在，一直向前，脚步从未停下。
那一年，他明明才十一岁。
十一岁，介于孩子和少年的边缘，明明还是个需要被人守护的年纪。
可他已经用他一双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别人的人生。
他是嫉恶如仇的驭妖师，也是心有慈悲的普通人。
他能硬生生靠着自己强吊起来的一口气，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崽子和一只奄奄一息的猫，一路从浮屠海走到圣山。
性子不可谓不坚忍。
他是个不到生命最后一息，都绝不会放弃的人。
哪怕灵脉尽断，此生再无任何可能寸进，他也没有怨天尤人，一直很努力地在活着。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十年前的那一个下午，他为什么走出了那扇大门之后，就再没有回头？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一个抓坨屎都能当干粮的小崽子交到了那个年仅十一岁的自己手里？
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玉练峰山腰上他们的那个家？
他又为什么要在十年之后通过温青玄的口告诉自己，不要去找他？
如果去找了……会怎样？
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股浓重的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连同那心底越来越难压制的暴戾。
他突然不可抑制地想念起无妄崖来。
想念那安静的大殿，想念崖底呼啸的罡风，想念漫漫冬日里皑皑的白雪。
时运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远处苏家人细碎的轻语，是蔺茹轻缓的呼吸，是风吹动离升身上的毛发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还有……
“叮。”
识海里突然一声轻响。
“系统升级重启成功，已自动完成补丁包下载，已为绑定宿主自动匹配职业。”
“职业【狙击手】。”
“当前职业等级【一】。”
“角色属性【风】。”
“职业隐藏技能【灵感强化】，当前等级【高级】。”
“获赠初级武器【L115A1】，弹匣宽16mm，已为您发放至系统背包。”
“祝您使用愉快。”
越往南走，林木越发稀疏。
这一日，稀疏的林木也戛然消失，一片巨石形成的错落山崖陡然向下，真正的化外之地，终于呈现眼前。
黄沙荒漠绵延至天际，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时运抱着猫站在陡峭山崖上，望着眼底的黄沙，眼神深邃。
离升窝在时运怀里，懒洋洋地给旁边一脸大惊小怪的蔺茹解说，“这才是真正的化外呐小师妹，化外蛮荒化外蛮荒，蛮荒两个字，可不是说来玩的。”
“以后的路，全是黄沙？”
“那倒也不是，黄沙戈壁荒原森林草场都有，不然，这化外的蛮族们，可要吃什么喝什么？”
“啊？”蔺茹惊诧，“化外不是只有妖吗？人不是都在九州？”
离升一哂，“谁跟你说的？化外，不过就是九州权势不可及之地罢了，人就像野草，有土地的地方就能生长，哪怕土地贫瘠了些。”
“我以为只有妖。”
时运垂着眼皮，闻言笑了笑，“都是生命罢了。灵气充沛，万物生灵都能成妖，何况人？蔺茹，你需记得，这世上生命力最强悍的，永远是人。”
离升耳朵动了动。
身后有脚步声。
是苏明哲。
苏明哲未语先笑，“这沙漠又名天极海，横亘圣山与妖谷之间，向东直达横断山，向西直抵塔尔部落。因地势极低，远望过去，就好似一片黄色海洋，很壮观吧？”
“的确，”时运又望向沙漠方向，眼底有幽光一闪，“天极海，人类不可抵达之地。苏兄，你们是打算如何越过这天极海呢？”
“时兄可别取笑我这凡夫俗子了吧，天极海我们是断不敢入的。正想找时兄商量，咱们接下来取道横断山，从山下过去，可好？”
时运笑了笑，眼睫轻垂，“苏兄选的，定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没有意见。”
“沿天极海向东，大约需要六七日路程方可抵达横断山脉，咱们今日就先不赶路了，先在此地安营，稍作修整如何？”
“听凭苏兄安排。”
直到苏明哲走了很久，离升才斟酌着重又开口，“你说他对天极海如此熟，为什么这几日还要一直向南，而不是提前朝横断山方向走？”
“可能……是想看看天极海上的日出日落？瞧，挺美的。”
蔺茹托着腮坐在崖上，难得有些沉静，“时运，当年师父他，就是从这里穿过去的吗？”
“是的吧。”
“哦。”
时运也坐下来，他放下离升，身体后倾，双手撑地，望向西边余晖中血红的夕阳，神色中带了点怀念，“这落日，我见过一次。”
蔺茹歪着头看他，“你不是没下过山？所以，是上山前？”
“确切说，是上山的路上。”
天极海，人类不可抵达之地。
可当年灵脉尽断的泊予，却抱着他和一只昏迷不醒的猫，一步步穿过了这片不可抵的黄沙海洋。
一路上一直迷迷糊糊发着高烧的时运，在那个遥远的黄沙落日里，在泊予粗重的喘息和缓慢的心跳里，醒了过来，他的手下意识捉紧了泊予的前襟，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声音微弱，比猫叫强不了多少。
强弩之末的泊予却听到了，抱着时运的手紧了紧，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粗粝的沙哑，“醒了？是不是很难受？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到了，很快的。”
那时候的时运烧得有些迷糊，他的眼睛酸涩，要很勉强才能睁开，他伏在泊予的肩上，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脸颊，“泊予，我是要死了吗？”
“不会的，几千里路都过来了，既然我们没有死在那大海上，就肯定也不会死在这沙漠里，小崽子，你信我。”
奄奄一息的时运其实并没有真的听懂他在说什么，可他听懂了后面那几个字。
他说，你信我。
于是气息越来越弱的时运低喃着回应，“我信你。”
那一路，他断断续续的睡，也断断续续地醒。每次醒来，他都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已经强弩之末，估计下一息，他们就要死了。
可每一次醒来，他都还在，一直向前，脚步从未停下。
那一年，他明明才十一岁。
十一岁，介于孩子和少年的边缘，明明还是个需要被人守护的年纪。
可他已经用他一双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别人的人生。
他是嫉恶如仇的驭妖师，也是心有慈悲的普通人。
他能硬生生靠着自己强吊起来的一口气，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崽子和一只奄奄一息的猫，一路从浮屠海走到圣山。
性子不可谓不坚忍。
他是个不到生命最后一息，都绝不会放弃的人。
哪怕灵脉尽断，此生再无任何可能寸进，他也没有怨天尤人，一直很努力地在活着。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十年前的那一个下午，他为什么走出了那扇大门之后，就再没有回头？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一个抓坨屎都能当干粮的小崽子交到了那个年仅十一岁的自己手里？
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玉练峰山腰上他们的那个家？
他又为什么要在十年之后通过温青玄的口告诉自己，不要去找他？
如果去找了……会怎样？
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股浓重的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连同那心底越来越难压制的暴戾。
他突然不可抑制地想念起无妄崖来。
想念那安静的大殿，想念崖底呼啸的罡风，想念漫漫冬日里皑皑的白雪。
时运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远处苏家人细碎的轻语，是蔺茹轻缓的呼吸，是风吹动离升身上的毛发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还有……
“叮。”
识海里突然一声轻响。
“系统升级重启成功，已自动完成补丁包下载，已为绑定宿主自动匹配职业。”
“职业【狙击手】。”
“当前职业等级【一】。”
“角色属性【风】。”
“职业隐藏技能【灵感强化】，当前等级【高级】。”
“获赠初级武器【L115A1】，弹匣宽16mm，已为您发放至系统背包。”
“祝您使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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