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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极海(十)

    天极海号称生灵不可抵达之地,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一个时辰后,时运终于认识到,自己横穿天极海的这个决定实在太莽撞了。

    一直脚步沉重勉强跟在他身边的蔺茹呼吸粗重,艰难开口,“时……时运,我……不……不行了。”

    话音将落,整个人已经扑到了黄沙里。

    时运一惊,抓住蔺茹的手腕一探,这才发现,她的脉息已经乱成了一团。

    “蔺茹?”

    小姑娘毫无回应,气息微弱到几近于无。

    时运再年少老成,年纪和经历毕竟摆在那里,见此情形不由有些慌,“离升,蔺茹这是怎么了?”

    向来最是嘴欠的离升这次没有回应。

    他突然意识到,离升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了。

    时运伸手碰了碰衣襟里露出来的那只小白猫的头,“离升?小白?”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离升无声无息,竟是也已经失去了意识。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这是怎么了?

    蔺茹还能说是烈日暴晒体力不支……可离升呢?活了两千多年灵犀诀已经修炼到九重大圆满的离升……为什么也没了意识?

    而自己……却完全没事。

    这天极海……有古怪。

    不能再继续走了!

    时运背起蔺茹,扭头就往回走……下一刻,却愕然发现,他找不到来路了。

    明明并没有走出多久多远,可身后的那个山崖和山崖上的葱翠林木……竟然全都消失了。

    烈日之下的天极海蒸腾着灼人的热力,金色的黄沙沉寂地蔓延开去。

    时运闭了闭眼睛,他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镇定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幻境吗?

    如果是幻境,是谁设的?又是什么时候设的?

    如果真的是幻境,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的这幻境?

    蔺茹和离升的呼吸微弱,脉息乱的如同一团被搅乱了的线球。

    时运摸出两颗护神丹给这一人一猫两个小崽子拍了进去,神色失措茫然。

    他们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是幻境里的什么东西对他们产生压制吗?

    可为什么会压制他们俩而独独对自己全无效用?

    什么幻境会有这样的能力?

    这些年他博览群书,可以说圣山上的藏书就没有他没看过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么……不是幻境?

    不是幻境,会是什么?

    天极海,生灵不可抵达之地。

    是因为这个吗?

    那自己……又算什么?

    圣山典籍中关于这天极海的记载,几乎完全空白。

    只知道这是在妖族逃往妖谷后,突然一夜之间在这化外之地凭空出现,无论人、妖,还是驭妖师,进入天极海,无有能出者……等等。

    进入天极海,无有能出者。

    那当年的泊予……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们明明就是一路穿过这里进的圣山。

    是那时自己太小……所以记岔了?还是当时烧得太厉害……产生了幻觉?

    可……真的……是幻觉吗?

    不,不会的。

    那时的记忆,太清晰了。

    有关泊予的一切,他都清晰的记得。

    不是幻觉。

    护神丹效用并不大,只能让他们脉息略稳罢了。

    时运瘫坐在地,让蔺茹靠在自己身上,揉了揉眉心。

    这个时候,如果泊予在就好了。

    时运有些茫然地想,那个病秧子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

    一定有办法的,当年他能穿过这里,就一定有可以平安穿过的办法。。

    如果是幻境,就一定有破绽。

    倘若不是幻境,那就一定有生成这异象的根源。

    他慢慢闭上眼睛。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黄沙流动的声音,没有鸟兽虫鸣,什么都没有。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甚至,血液的流动。

    离升的呼吸清浅,浅到快要分辨不出来。

    蔺茹比他好一些,但也并没有好多少。

    这漫漫荒漠,好像就剩下了他们三个。整片天极海上,一丝风也无。

    空旷而沉寂,太安静了,静得可怕。

    就好像,他们不是走在化外的某一个地方,而是走进了一幅安静的画。

    如此空旷的地方,再安静,也不可能连一丝风都没有,再恶劣的荒漠,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生灵。

    这安静的一切,甚至让时运生出一阵恍惚。

    他想起昨日黄昏中那三只激烈战斗的妖。

    他们真的是存在过的吗?

    如果存在过,他们为什么会消失的那么干净?

    可若没存在过……明明,他是开过枪的。

    山崖上那么多人,总不能全都生了幻觉。

    时运神思一动,那柄漆黑的兵刃,再次出现在手中。

    识海里的文字提示和弹匣现状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弹匣里的子弹,仅剩四颗。

    没有使用前他看过,那时有五颗。

    他想起出发前成浩对他说的话。

    老头子这些年说话越发不紧不慢,一句话恨不得抻成八百里长,他说,“时运,山下不比山上,你会经历更多的事,见到更多的人。有时候,需要你多看,多听,多思,多想,有的时候,又要学会不看,不思,不想。你要学会把握看或不看的时机,要学会掌握思或不思的度,这才是你此次下山最重要的修行。”

    看或不看,思或不思。

    入目,遍地黄沙,入耳,全是寂静。

    当看不见听不到更多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学会不看不听?

    时运试着让自己慌乱的心沉下来,再沉下来。

    阳光,是炙热的,晒在身上,好似一团团炽热的火。

    紧闭的双目中,一片黑暗,又好似不全是黑暗。

    他“看”到有五色的光华缓缓自高空上落下来,自他的身边流出去,缓缓渗入到漫漫黄沙里。

    很微弱,却又那么的清晰。

    那微弱的光华在黄沙之下缓缓流动,以不紧不慢的姿态向隐藏在深处的某个地方缓缓汇聚。

    缓慢,却义无反顾,不容置疑。

    自己的身边?

    时运垂下头。

    明明是紧闭着双眼,可他却能清晰地“看见”有光自蔺茹和离升的身上漂浮出来,汇入到那缓缓流动的光华里。

    这是……他们的生命力?

    时运猛地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