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马镫

    次日凌晨，城西的一间房屋内有五位兵士席地而睡，他们身上只裹着单薄的麻被。

    最边上一位只将腹部盖着，其他部位都裸露在外，仿佛丝毫没有感到料峭春寒。

    黎明微光透过木窗，可以看到他的脸庞还有些青涩，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但体格却跟他边上的老兵一样健壮，胸膛隆凸，一身腱子肉栗色光亮，看着就鼓满了力量。

    凌晨正是酣然入梦的时段，他却早早醒来翻来覆去地再睡不着，旁边老兵察觉到动静，转过头眯着睡眼小声问道：“刘捷，怎么不多睡会？”

    刘捷闻声睁眼，眸光蓬勃但又有肉眼可见的紧张，他侧着脸看着对面老兵粗糙的面孔回道：“李大哥，我现在又紧张又激动，睡不着了。”

    刘捷是个新兵，今天将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前日虽然歼灭了一支匈奴的千人骑兵，但他只是跟在胡亥率领的五千骑兵最后面，没有机会体验到亲手杀敌的感觉。

    老兵闻言呵呵一笑，先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起身子用粗壮的右臂撑着头，看着神色紧张的刘捷笑道：“有啥好紧张的，你只管跟在我们后面往上冲就行，前面有我们这些老兵在，没事。

    想当年我也是跟你一样第一次上战场时，可是一点都不紧张。

    看见这条疤了没，这就是我第一次杀敌时留下的印记。”

    老兵说至最后，抬起左臂露出一道小孩手腕粗细的狰狞疤痕，这条疤深可见骨，在有些昏暗的屋内，就像是一条紫黑色的蜈蚣盘附在他的手臂上时刻嗜血。

    刘捷引颈凑近细看，“嘶”了一声，见老兵的左臂活动如常又小声问道：“李大哥，这么深的一道疤你的胳膊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老兵闻言缓声回道：“这多亏了我那伍长，要不是他眼尖在关键时刻用剑抵住了敌人的大多力道，我这条手臂怕是已经没了。”

    他说话间摩挲着疤痕，经历过岁月酝酿，生死磨砺的沧桑目光露出追忆之色，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老兵想到了在他年轻时候的那些时光，当时他也是个新兵蛋子，初次上战场时同样有一位对他照顾有加的老兵笑着安慰他，同样给他讲他年轻时候的事迹…

    但不幸的是，伍长永远留在了第二天的战场上，而他却活了下来，年光如箭去，世事正轮回，他也逐渐成为另一个新的老兵。

    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下来，但他一点也不怕，他只管挺在这些新兵前方，替他们多挡几箭，多杀几个敌人，就像当年他的伍长那样，如此足矣！

    老兵回过神来看着刘捷还有些稚嫩的面庞，又笑了笑，压下心中怅然悲意，短须颤抖，干裂的口唇翕动轻吐两字：“别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