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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生论政

    次日一早,江州城街边袅袅炊烟升起,百姓做起早饭来,各色香气混合在一处,馋的刚进城的贩夫走卒纷纷寻觅吃食。

    陈健起了大早,在天井中练了套拳,被李知意叫了半天好。

    好!陈兄这套拳,神形兼备,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难不成是北派猹拳。

    何谓猹拳?

    猹拳啊,就是一种在西瓜地里奔跑,躲避闰土的拳法。既然拳已练了,不如一同吃些东西。李知意又说怪话了。

    这客栈住客食客不少,位置已被占了七七八八,陈健手下见他前来,纷纷起身施礼,亦向李知意点头致敬,昨日众人都见了他击退贼首。

    二人刚坐定,就听邻桌一个身穿锦袍,商人打扮的人道:自初评三年,建威之乱始,雍都衰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而今藩镇割据,背后都是修真门派暗地里支持,我昭武是江南荟萃之地,人杰地灵,问鼎天下,也非难事。

    旁边一身着长衫,面色青白的书生道:楚公子此言差矣,雍都正统,天下皆知,这等妄言还是少说为妙。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家世代做着北营的军粮生意,若是大战开启,可是日进斗金,却不想我昭武百姓,必定生灵涂炭。

    大堂众人一听这话,皆为时局忧心忡忡,或担忧自己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够不够月底的花销,或害怕保不住岳丈替自己谋的皂吏之位。

    那楚公子被揭了老底,脸上微红道:孔老弟快休说妇人语,我且问你,雍都有几府兵?有几州几县地?只不过占着大义名分罢了,今上宠幸用事,不啻千金为宸妃营宫造殿,内有奸相外有藩镇,这天下就要不姓顾了,我读圣贤书,秉圣人之言,与我家生意何干?

    李知意听这二人堂而皇之议论朝廷,周围食客习以为常,不禁感叹藩镇治下,人心浮动,皇室早已没了威严。

    又听楚公子道:孔老弟,若是我昭武郡夺了天下,一改那些北蛮子把持科举的局势,就说这江州城,不得取上几十个士子,你我高中大大有望啊。

    孔书生听这话,一双因昨日通宵读书而红肿的眼睛瞪得老大:此话当真?若是如此,这天下倒是可以夺那么一夺。

    众人听这孔书生方才还雍都正统天下皆知,转眼就成变成了这样,不禁哄堂大笑。一旁的好事者纷纷嚷着:孔书生,你怎么说些夺天下的妄言,刚才还生灵涂炭呢。

    孔书生见众人嘲笑他,愤愤道: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读书人的话,能算妄言吗?

    接着又拉着楚公子说些什么天下大势,合久必分这样的话,饭厅里一时也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陈健看这些食客不成样子,沉声道:想我大雍开国一百七十二年,北拒外族南征六国,鹰视狼顾何其雄哉,如今真是江河日下!有朝一日,外敌攻城略地,各地节度相互攻伐,真是没有太平日子过了。李公子,你怎么看?

    男人对评论时局总是怀热情。

    狄大人,哦不,陈兄,你可知当年钱守志故事。

    愿闻其详。

    当年太祖伐吴,钱守志是吴越开宗立派的大学问家,他立论煌煌,著文称五不伐,分析伐吴之战必败,也是一套天下大义的说辞。

    据说太祖看后,将文章弃掷于地,笑道,这样的腐儒,沽名钓誉而已,不值一哂,我必旬月击破吴军,到时候当面请教钱先生学问。

    后来果然大破吴军,掠了钱守志到雍都,逼他写下五颂,恭请太祖称帝,被人传为笑谈。

    你看孔楚二书生,一个看中家族生意,一个紧盯科举功名,有谁真的为这江州百姓着想呢,人都说食肉者鄙,可这些吃草动物也只是盯着脚下的一片草地,不见得高明。

    陈健看李知意一改之前的惫懒,竟说出此言,当即赞道:李公子也是心系国家的热忱之士,等到了雍都,定引见我家公子与你相识。

    李知意只想着问清楚望宵所在,没好气地说:陈兄,与其介绍什么破落公子给我认识,不如让你家主人告诉我望宵的位置。

    ······陈健无言

    客栈外不远处,白乐天挺着他的将军肚,身边一众衙役捕快。

    石雄匆匆赶来,低声道:大人,就在里面。我看不如调一队巡城士兵随我们前去,那群杀材不好对付。

    白乐天昨夜听了石雄的谎话,满心满脑都是金银,去五夫人那里喝了不少,可能是酒壮人精,竟翻云覆雨折腾了半晚。

    这一大早起来,脚步虚浮,精神不振,哪里耐得住,恨不得拿了人,取了金银,便回温柔乡睡个回笼觉,没好气道:谁敢跟我动手,休得聒噪,头前带路。

    石雄见他如此,也只能唯唯称是,带着一众人向客栈走去。

    客栈里,楚公子见李知意腰佩短剑,同桌之人粗狂豪迈,以为他们是押丝的镖师,自恃前些年花钱请托谋了个生员的身份,便觉得高人一等了,听见李知意的话,端着酒杯迈着四方步,走上前道:听小兄弟的话,是对我等读书人不满啊?刚才是你说我吃草吗?

    显然这是来找事的。

    李知意道:不要...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乐色。

    楚公子道:你这小子,怎地说话如此奇怪,有什么功名,家住何地?

    李知意见他恼了,忙道:楚兄莫怪,我乃白身,只不过刚才戏精附体,莫怪莫怪。说着忙拱手致歉。

    哼,看你年少,本公子不与你一般见识,回家去读两遍小戴礼记,再出门与人说话!说完一甩袍袖,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转身去了。

    待那楚公子走远了,陈健道:我以为你会揍这楚公子一顿。他可是见过李知意用腰间短剑便打败修真者的。

    李知意道:揍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做什么,恃强凌弱而已,不是读书人所为,我读的书叫:扮猪吃老虎,要揍就揍那些拦路抢劫的强人。

    好像为了印证他的话,白乐天石雄带着一帮衙役捕快气势汹汹闯进了客栈大堂。

    石雄指着白乐天对众人道:这位乃是江州司马,白大人,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诽谤朝廷,污蔑节度使大人,识相的快快认罪伏法!众人一听,都慌了神,纷纷大喊冤枉:

    大老爷,俺是城南楚氏米铺楚仁美,我还跟您门房的二侄子的兄弟的狗喝过酒,您不记得了?楚公子如是说。

    大人明鉴,可不关我孔乙己读书人的事情啊!孔书生连忙撇清自己。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白乐天看向身边石雄,石雄环顾一周,看见陈健后,眼睛一亮,径直走到陈健面前道:你是何方人士,敢在此议论朝廷大事!拿下!竟不由分说要捉拿陈健。

    李知意紧盯着眼前的石雄。

    众人见官差要拿陈健,吓得一哄而散,瞬间在他的周围形成了真空地带,生怕离他近一点便殃及池鱼,楚公子更是在外叫嚣:大人,就是他诽谤朝廷。

    陈健是见惯这样的场面的,周围的护卫也是一动不动。他站起身抱拳向白乐天行礼,淡定道:司马大人,我等在这里吃饭,即刻便要出城赶路了,哪敢议论朝廷。

    如果说昨日遇见劫匪,无处说理,陈健确实害怕有什么闪失,如今遇到官吏,他却是丝毫不惧。

    白乐天听了陈健的话嘴角一撇,甚至不屑答话,示意石雄应付。

    你可看清楚,这是江州城司马大人,岂容你等刁民狡辩!石雄说着,示意身边的捕快用捆绳拿人。

    也难怪白石二人如此骄横,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在江州城中,任你本事再大,被官府盯上,也只能噤若寒蝉,束手就擒。

    这下陈健懵逼了,客栈酒肆里议论时局,指点江山的人不在少数,谁也没听说过,因为私下论政而被抓去见官的道理,且自己从头至尾从未说过什么,怎地这白司马一上来就要抓人。

    他虽愤怒,却顾及身上背负着护卫之责,只得委曲求全道:这位大人且慢,本人确实未曾议论朝廷,还望明察。说着偷偷掏出一锭银子,往石雄手中塞去。

    大胆,你敢贿赂朝廷命官!给我拿下!石雄怒斥道。

    陈健以为这些官吏不过是找个由头盘剥百姓而已,不想惹是生非,便忍气吞声想拿银子了事,没想到这官差竟然咬死了他,当众叫破了贿赂之事。

    那些衙役见石雄发怒,纷纷手拿捆绳上前。

    这下麻烦了,陈健颇感头痛,自己被捉倒是小事,他忧心的是马车里的人,是断断出不得一点差错的,看来只能亮明身份,先支应过去再做筹划了。

    想到此,他大喊一声:且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道:我乃六品校尉陈健,奉雍都兵部之命公干,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