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奥兰多
瘦胆良曾数次回忆起这次冒险经历，却怎样都回想不起颜色，当天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色盲患者，眼前只有灰蒙蒙一片。电梯门再次打开的一瞬间，瘦胆良耳蜗内发出“嗡！”的一声，原本清晰的意识随着剧烈心跳一下下想要逃离躯壳。虽然他也曾想象到会有这副景象，可亲眼看到后还是感到深入骨髓的震撼——望不到边的昏暗地下室全是排列整齐的冷冻舱。地板上铺满了冷冻舱，墙壁挂满了冷冻舱，除了房顶上没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冷冻舱！灯光似乎不足以完全点亮这个巨大深邃的空间，在远处光亮所及的边际，隐约传来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张嘴同时诵念、歌唱、叹息、低语的和声。那怪音伴随寒冷的空气四处游荡，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洞穿人脆弱的皮囊，直击灵魂深处。
船员们穿行在这恐怖的墓园中，冷冻舱距离他们如此之近，只要伸手便可触碰到。那些冰冻的人类除肤色、性别、年龄各异外，表情也各不相同，有人似乎正得意地大笑，有人正悲伤地哭泣，有人空洞洞地望向远方，有人正惊悚地躲避……
寒冷叠加恐惧，瘦胆良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在发抖，腰也挺不直，双手不自觉地抱在胸前。布鲁诺跟在他身后，再雄壮的汉子只要一流鼻涕，必定威风不再，合金义肢的迅速降温令他苦不堪言，不停翻着嘴唇嘀咕着不该下来。基里安胆大，走在第一个，他目不斜视埋头向前，却失了神般错过了该拐弯的路口。几人眼瞅着他的背影却都不愿开口说话，仿佛害怕被吸去了阳气。走在他身后的巴色咳嗽一声，提醒基里安拐弯，诡异的是他明明咳得比较用力，可那声音传到基里安耳朵里却很轻微。眼见基里安没听见仍兀自向深暗处走去，巴色只好大喊一声：“刀疤脸！这边……”
上回文说到，安东尼将军下令末日地堡立即解散，收到命令后，赖皮牛仔将牛群也一同解散了……
不久，三三两两背着行囊的人结伴走出地堡，向不同方向散去。安东尼将军的护工也同样被“赶”出了地堡，他正悲哀叹息，却见老汤姆迎面向地堡走来，便问：“老兄，你去哪？”汤姆得意地拍拍护工的肩膀说：“接你的班！老子总算不当炊事兵了！”说完大笑。护工长叹一声，正要离去，又回头扯住老汤姆的胳膊，从腰间摸出一把黄金柯尔特巨蟒左轮手枪递给他。“将军的，一直是我带着。如果真有什么事，给将军个痛快。记得一定要……”护工突然呜咽起来，哼哼唧唧说不清，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老汤姆上次见到这把枪时，将军还能自己走路，它被别在腰间，金光闪闪。老汤姆摸着枪身沉思，他熟练地转了转枪，又推开弹巢看了看子弹。护工整理好情绪，十分严肃地继续交代到：“将军的意识不能被新世界捕获，记得，一定要……对准这里！”老汤姆“咔！”一声合上弹巢，又将手枪还给了护工。“这家伙事儿太笨不顺手，你带走留个纪念吧，说不定路上还能防身。老汤姆还是喜欢自己的M27。”说着他掀起牛仔外套拍了拍枪套。
人生最悲是别离，最喜是重逢。别离时美好的回忆之中都夹杂着苦涩，让人不忍触碰。重逢时只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哪怕伤口还在滴血。舞莺号再次升空，噪声中乘客们各想心事，喜的是杰克，坐在驾驶舱中摇头晃脑放声高唱星际进行曲，悲的是赖皮牛仔和许世杰，一个伸长脖子看着窗外逐渐消失的牧场，一个默默翻着手上一把带血的狗牌。瘦胆良表情漠然，他固然谈不上悲哀，但也没那么高兴，看着这满满一船因为座位不够而把自己挂在货仓安全带上的战士只觉得有些头大。这难道就是生意人最忌讳的“趟浑水”？听许世杰意思，他们真的是拼命去的，不能赚他们钱就算了，人一旦吹灯拔蜡，那他们欠自己的人情也就不用还了，想到这，瘦胆良眼睛干涩，胃中苦水翻涌。他不经意间瞥到了印第安人，那家伙到哪都像是一块石头，沉甸甸一动不动，这会儿两手抱在胸前打盹。瘦胆良又想起他递给自己两千盎司黄金时的慷慨，两千盎司啊，五六十公斤呢！除去本就是自己的一千五百盎司，净赚五百盎司，多跑这么几趟也还行吧……来回算了算账，瘦胆良又振作起来了。
为安全起见，舞莺号计划先返回女王号将士兵卸下，然后再去奥兰多。这并不会多花很多时间，但许世杰以不容置疑的强势态度要求跟他们一起去奥兰多。这么多年没见，以前那个充满正义感的英俊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淌着铜臭味的老奸商，就连瘦胆良因为阳光刺眼而微微眯一下眼，在许世杰看来他都是在盘算着什么鬼点子，万万不能让这老小子溜了。噪声中两人恰巧相视，瘦胆良热情地呵呵一笑，说到：“瞧这傻逼大头兵。”许世杰当然听不见，他冷笑一声，心说：“去你大爷的道义，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对接完毕，许世杰的兵一一进入女王号。舞莺号再次分离后马不停蹄赶往奥兰多，同行的除了瘦胆良的船员还有许世杰和印第安人。一路无话，不久舞莺号便飞临城市上空。
杰克因为来过多次，再熟悉不过，不一会便指着下方一座并不显高，但占地面积巨大的金色建筑说：“就那！”只见这座建筑就像是躺在垃圾堆里的一块金砖，十分规整惹眼。见到那“金砖”瘦胆良“哇！”了一声，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是金砖，顶多是金漆，遂掩面“咔咔”咳嗽两声。建筑周围尽是荒废的大楼，断裂的桥梁，堆满废物的道路，杂乱肮脏，树木和野草顽强地同水泥地面抢夺空间并占据上风，放眼望去绿色已经盖过灰色，整座城市如同一块发霉的蛋糕，青不青，黄不黄……
杰克就要将船落下去，许世杰急忙阻止，硬要他落远点，众人拗不过他，只得落在了三五个街区外。待杰克在道路上挑了处空地停泊，熄了火抬腿要下船，却又被许世杰拦住了。杰克脸一红，胡子飞起：“噢！法克右！想跟爸爸打锤还是怎么着！”要不是看老板在一旁，他估计一拳早挥上去了，压根不会先问一句。布鲁诺见状大喝一声，怒气冲冲地围过来，一旁巴色和基里安两人急忙出手相拦。印第安人注意到许世杰一根手指正同腰间的手枪保险栓若即若离，一闪身挤到他身旁说：“上校，他没恶意，他只想接他儿子回来。”瘦胆良明白许世杰在想什么，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和杰克都回不来便没人能开船了，但自己必须得去，龙不认得杰克啊。他搂起杰克肩膀好言好语劝了一阵，总算把他推进了驾驶舱。瘦胆良嘱咐到：“你得专注些，见我们回来了就点火，我们一刻也不在这里多待，像上次一样，OK？”杰克呆了几秒，说：“行吧，我儿子十三岁，一米四，瘦瘦的，头发颜色和我一样，千万别搞错了，千万！”瘦胆良笑到：“放心吧！我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相信龙会出错。”说完他带着其他三个船员下了船。印第安人本想同去护他们几人安全，又怕自己走了这两个真打起来，只得留在船里。
四人踏上破碎的街道，眼前一片末日凄败，基里安和巴色哪里见过这番景象，只见横七竖八的车辆锈迹斑斑，高矮歪斜的楼栋空荡破败。一路上树木狂放，杂草及膝，蛙叫虫鸣此起彼伏，鸟啼犬吠不绝于耳，光天化日下多的是猴蛇横行，拐弯抹角处却寻不着一个人影。从空中看时，只认为城市腐败失修，身入其中却如同坠入亚特兰蒂斯一般，空气中满满流淌着失落文明的气息。
巴色感慨到：“如果这有人出现，肯定不是猎人就是盗贼吧。”基里安补充说：“或者什么赛博帮派之类的。”布鲁诺说：“像我这样的。”瘦胆良说：“还有像我这样的。”
穿过几条街，已经可以望见服务器的一角，只见那金碧辉煌的建筑上赫然刻着“奥兰多服务器”几个英文大字。机器人蜂群远看蒙蒙一群，似乎正协力清洁着建筑上的灰尘。继续向前路过一处拐角，瘦胆良“啊！”的一声，几人大惊，侧面正有五六台四处巡弋的机甲哨兵经过！哨兵一个个停止脚步，脑袋带着上半身，上半身连带手臂上的M2机关枪扭向这边。
基里安瞪大眼问：“法克密！这会该干嘛了老大！”
瘦胆良忙说：“千万别动！学我慢慢把手举起来……慢点！他们不会随便杀人！除非咱们自己找死！”
领头的哨兵见这四人高举双手，便大步走上前来。它虽不及牧场中的末日机甲高大，但也身长两米半，看这四人宛如成年人俯视小孩。只见它头部如蜘蛛一般附着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四对摄像头，身披浅褐色城市迷彩防暴甲，上身强壮灵活同猿相仿，臂长过膝几近地面；下身平衡有力与豹类似，股胫曲折步伐稳健。来到近前，机器人身体前倾，将自己“八筒”一般的脑袋凑了上来。它一动弹，枪械衬铁及弹链便发出“咔咔”金属摩擦声，逼得瘦胆良等人几乎屏息。将几人挨个打量了一番，见确无威胁，哨兵头领收回武器问到：“你们几个在这干嘛？”
听它说话不像是AI，定是人类思维操纵的机器人无疑，瘦胆良露出招牌假笑，扭动食指指着服务器说：“我们要去那，找一下你们的网管。”“哦，终于想通了啊！去吧，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不同，进去就知道了。枪不能带进去——不过你们以后也用不到了，丢地上就好。”头领说完摆摆枪口，意思是让他们卸甲。基里安本想解释，他们并非要进入新世界，只去服务器中接个人而已，但见瘦胆良一个劲点头称是，便未开口，跟着卸下枪带。
从巡逻队身边经过时，船员个个大步流星。那机甲战士外观一般冷酷，却各有思想。一机甲调侃到：“不要急，小心裤子跑掉了。”另有一机甲用指尖弹向布鲁诺的合金义肢，发出“铛！”的一声，说到：“胳膊不赖，花里胡哨的。”走在最末尾的机器人在几人背后猛跺几下脚，船员们一惊，同时回头看，机甲们哄然大笑，音箱里发出一片奇怪的“哈哈”声。
巡逻队远去，几人终于松了口气。来到宏伟高大的“金砖”旁，只见一扇三人高，两三人宽的巨型双开金门耸立于高阶之上。随着他们向上走去，华丽厚重的大门在“斯斯”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异常凉爽的空气立刻扑下台阶。一台机器人踩着太空步从门中滑了出来，点头摆臂似乎在跳舞。几人万没想到还有这号机器人，一时看得呆住了，只觉得舞姿眼熟，却想不起来，听机器人“噢！噢！”尖叫了几声，几人才想起原来是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机器人唱到：“四个流浪汉！发型都很乱！来者不面善！我该怎么办！欢迎来到——噢！新世界！”它是白人男青年外观，顶着油亮背头，打着紫绸蝴蝶结，身穿黑色燕尾服，手戴白金手套，脚踩棕蓝渐变色皮鞋。如果不展露出僵硬的笑容来，这台机器人真是无比像人，只是它的“假笑”比瘦胆良有过之而无不及，面部“肌肉”变形，眼球凸出，一下便暴露出做工不够细腻的问题来。丑虽丑，可船员们见他不像巡逻机甲那般吓人，便由它跳着舞引进了服务器。
机器人说话如同它的舞姿，怪异但充满节奏：“下边就是冷冻，就是冷冻舱，安妮！安妮你还好吗！你还好吗！你还好吗！安妮！我们会将你思维，传到服务，传到服务器里！安妮……那里就是天堂！二十四个小时，有做不完的事，噢！”机器人在几人身边转来转去：“你们懂我在说什么，没错！就是流浪汉们最想做的事！”机器人猛地挺胯向后摆臂：“X到太阳上去！噢！”这次尖叫并不是机器人的歌喉，而是它摔倒在地时的惊叫。它立刻爬起来说：“法克，我还是喜欢欧米伽三型，从没摔过。欧米伽二腰好涩，要么就是重心设计有问题！吐拜！吐拜！”
船员们一头雾水看着表演，不觉已经深入建筑内部。迎面十二根高大粗壮的汉白玉罗马柱屹立，颇为壮观。隐藏式的日光灯辉煌明亮，让室内任何一处角落都不存在一丁点阴影，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令人不忍下脚。穿过立柱，绵延数百米的水晶柜台横在眼前，柜台后每间隔两三米有一台穿着规整靓丽的接待机器人，“男女”相间。水晶柜台后的墙壁闪亮夺目，那是一幅巨型的金色浮雕，刻画着伟岸正派的人物、奥妙无穷的数字、精密绝伦的设备、宏大神秘的星云等等。见四人入内，机器人们同时“活”了过来，有人微笑注视，有人热情招手，有人抚掌相迎，大厅之中欢愉的问候声腾然而起，回音阵阵热闹非凡。此时船员们哪管它们究竟是AI还是人类思维操纵的机器，欢呼声中只把自己真当成了那归乡的英雄一般，恍然间觉得这里竟是天堂的入口，凡人生命的终点。
杰克逊机器人向柜台一侧伸直胳膊，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走到那边尽头，眼前出现向下的阶梯。负一层是同样宽阔明亮的空间，船员们一下来便目瞪口呆——起码上千张躺椅整整齐齐排列在大厅之中，仿佛造物主留在凡间的神秘矩阵，而他们则像是闯入其中的几只蚂蚁。那座椅同他们之前偷走的是同一款，用于将思维导入虚拟世界，这座失落城市中的人类去了哪里自不用说。大厅之中充盈着细密的电流声，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颅内，令人有种耳鸣的错觉。虽不知道空调出风口在哪，但此处空气比大厅之中更加凉爽，甚至有些冻人。
机器人兴奋地唱到：“噢！危险！这姑娘十分危险！她会花掉我钱，浪费我时间！她会叫我甜心，但对我毛用都没有！危险！哈吃，哈吃，危险……”边唱边跳冷不丁一把扯住布鲁诺的胳膊将他推向椅子。机器人原本劲不小，加上出手突然，黑脸壮汉重心不稳轰然倒进椅子里。机器人熟练地从椅背上摘下个头盔向他扣去，布鲁诺忙用两只巴掌护住脑袋叫到：“你他妈的干嘛！”
巴色笑到：“我看要不你就留下？”
“我才不要变成一堆数据！你晓得我健身下了多少功夫吗！”说着就爬了起来。
杰克逊机器人一脸莫名其妙（它自认为做出了这副表情），问到：“咦？干嘛起来？”停了两秒换了首温柔的情歌唱到：“你并非孤单一人，我正在这陪你，就算相距万里，你我不离不弃……”
眼见布鲁诺捏拳变脸，瘦胆良赶紧打断机器人，小心翼翼问到：“那个，麻烦找一下咱们这儿的网管。”
机器人到：“你看我不像是网管吗？噢！”
“像，像……我的意思是高级网管……阿嚏！阿嚏！阿嚏！”
“什么！不喜欢听我唱歌吗？”
“喜欢喜欢，唱的非常不错，只是……”瘦胆良这边话音未落，机器人便朝他伸手，将他往座椅里推。布鲁诺见状，鼻孔像生气的猩猩般放大，猛然高举足球般大的铁拳，瘦胆良大喊一声：“不要！”为时已晚，那一锤不偏不倚砸中机器人后脑勺，“咣”的一声大响，机器人脖颈断裂，后脑开花，好似打翻了间五金铺，弹簧、钉子、螺丝、噼里啪啦往外滚。布鲁诺正要打第二拳，早被基里安拦腰抱住，巴色一把擒拿，将他义肢扭住。
机器人伸手摸摸后脑，声音夹带着电流声到：“呲！正好这个，哔！哔！该淘汰了。”腿一劈翻倒在地。
基里安黑着脸到：“这畜牲，好他妈的突然！”
布鲁诺笑到：“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读书的昂萨佬！”
基里安到：“什么意思？”
巴色无奈笑到：“说的就是咬狗不响。”
瘦胆良蹲下去看那机器人，明显没救了，林大林二在也修不好，伸手想拉它一把，又有点膈应，心中叫苦，口里念叨着：“闯祸了，闯祸了，你这黑鬼，保镖不能这么干啊！”
船员们本以为接下来该警铃大作，四面八方飞来各种持枪无人机将他们包围，但是并没有，大厅中除了那细密的电流声外，既没有警铃，也没出现螺旋桨声。几人正纳闷时，听得一片脚步乱响，原来是水晶柜台后的那些接待机器人正下楼。几分钟前它们还个个和颜悦色，这会儿全部面无表情，十分统一。那群机器人进入大厅将船员们围在中间，也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瞅瞅这，望望那。
布鲁诺对着那群机器人笑到：“我猜你们也不喜欢它，不用谢。我这儿都打出印子来了，不过没事儿！”
瘦胆良苦笑到：“这个……纯属意外，麻烦各位，找一下咱们这的管理员好吗？该陪多少钱，我们陪就是了，哈哈……”
巴色用胳膊肘戳戳基里安，小声到：“你鞋里有没有匕首？我看着不对劲，不会是一群咬狗吧！”
空气一直这么凝固着，在现实背后的虚拟世界之中，机器人之间有信息交流，所以并不用语言，任瘦胆良道歉恳求，只是没一个人应答。就这么僵持了三五分钟，机器人群突然分开一条路，只见一具白人男性裸体机器人倒踩熟悉的太空步，明晃晃一双大白屁股对着他们滑过来：“你最好躲开，趁你还能跑！不想见血就别充爷们儿！逞能不如量力而行！所以闪开！可你还想装逼！还是闪开！闪开……”来到欧米茄二号前，机器人蹲下来不紧不慢哼着曲脱它的衣服，脱了往自己身上穿……
瘦胆良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刚那个杰克逊机器人换了躯壳！于是按着布鲁诺给它鞠躬道歉，布鲁诺被逼着说到：“刚才真对不起，你唱歌真好听，我真喜欢。”杰克逊机器人穿好衣裤，系好最后一根鞋带站起身来，瘦胆良他们目光随着机器人抬起，只见机器人群身后又多了几个高大身影——刚才门口碰见的巡逻机器人也进来了……它们用的橡胶脚底板，防滑又无声。
布鲁诺这才承认自己错了，一同叫起苦来。和这些八筒巡逻机甲相比，杰克逊机器人简直就像圣诞老人一样和蔼可亲。
杰克逊机器人笑到：“不用道歉，我又不喜欢那个欧米茄二代，你看我！”机器人旱地拔葱直接来了个后空翻，“噢！”它对瘦胆良说：“这么说，你是老大咯？进去以后去你们每人去轨道上收集五吨太空垃圾，或者去北非种三百颗树，二选一吧！”机器人凑近做着鬼脸说：“我觉得还是去收集垃圾好，树得种活了才算数！”
瘦胆良再次哀求到：“我必须先见一下咱们这的高级管理员，大哥，您就行个方便吧！”
“怎么，我真的不像高级网管？”说完杰克逊机器人一打响指，大厅之中所有机器人，包括那些巡逻机器人一同向右扭头，用左手轻拍右肩两下。唬得船员们一颤，基里安更是差点脱鞋。
“厚里谢……信了信了！我信了！我们真不是来新世界的，我们是来接那个名叫梅吉尔的男孩的！龙没安排你们给他解冻吗？”
“什么？梅什么？”
“梅吉尔！”
“我想想……噢……明白了！你们四个是来捣乱的！”杰克逊机器人话音未落，巡逻机甲们便“哗哗”举枪，接待机器人一起围拢上来将四人胳膊扭起，朝座椅上按去。杰克逊机器人笑到：“那就十吨垃圾，或者六百颗树吧！劳动好，噢！改造你们，改造地球。拯救这星球，让它美丽些，为了你我他，还有全世界！”
布鲁诺只是一个劲护着脑袋瓜，巴色基里安学着他的样子拼命用手捂头。三人同时大喊，让瘦胆良赶紧想办法，却见那瘦弱的老奸商已经被治的服服帖帖，思维转换接口已经在他头顶扣稳了。
基里安苦笑到：“完了完了，搞不过这些狗娘养的，也不知道虚拟世界里的酒怎么个喝法？”
巴色到：“还想着喝酒……我们这辈子就交代在这了！”
瘦胆良终于不假笑了，浑身瘫软面无表情，和那植物人一般。机器人见他不反抗，便放松了警惕，一个去脱他鞋，一个将他衣领扯开去胸前贴传感器。瘦胆良清清喉咙，望向杰克逊机器人，说到：“7g5tΘv0Ψ……”
“什么？”
瘦胆良将衣袖撸起，照着胳膊内侧上的字符继续念到：“cmβ2……”念完整二十多个字符，所有机器人便都停下动作，僵在原地。几秒后，杰克逊机器人重新开始活动了，它脖根微微一抖，其他机器人便突然失去力气，眼睛一暗，全部下线……
事发突然，三个船员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瘦胆良从椅子上跳下来，整了整衣服说到：“别喊了，哥搞定了。”
巴色眼尖，他清楚看到瘦胆良胳膊上的“纹身”，说是纹身，又比纹身粗糙，好像是烙印或者什么利器留下的疤。“老大，你施的什么法术？”
“不是什么法术，新世界给自己人留的后门罢了。”
那个喜欢唱歌跳舞的家伙被一另个未知的思维挤下了线，他控制机器人说到：“你们来的挺快啊。”
瘦胆良这会儿换上笑容说：“嗨呀，守时那是必须的！请问兄台您是？”
“奥兰多的负责人。是我疏忽了，我跟他讲，如果有一个瘦子来服务器就喊我上线，你们这一下来了四个人，他就没叫我。那个孩子已经解冻了，还没来得及抱上来。在负五层，第二十二列，第四七六号，你们自己下去找吧，电梯在那。”
船员们穿行在这恐怖的墓园中，冷冻舱距离他们如此之近，只要伸手便可触碰到。那些冰冻的人类除肤色、性别、年龄各异外，表情也各不相同，有人似乎正得意地大笑，有人正悲伤地哭泣，有人空洞洞地望向远方，有人正惊悚地躲避……
寒冷叠加恐惧，瘦胆良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在发抖，腰也挺不直，双手不自觉地抱在胸前。布鲁诺跟在他身后，再雄壮的汉子只要一流鼻涕，必定威风不再，合金义肢的迅速降温令他苦不堪言，不停翻着嘴唇嘀咕着不该下来。基里安胆大，走在第一个，他目不斜视埋头向前，却失了神般错过了该拐弯的路口。几人眼瞅着他的背影却都不愿开口说话，仿佛害怕被吸去了阳气。走在他身后的巴色咳嗽一声，提醒基里安拐弯，诡异的是他明明咳得比较用力，可那声音传到基里安耳朵里却很轻微。眼见基里安没听见仍兀自向深暗处走去，巴色只好大喊一声：“刀疤脸！这边……”
上回文说到，安东尼将军下令末日地堡立即解散，收到命令后，赖皮牛仔将牛群也一同解散了……
不久，三三两两背着行囊的人结伴走出地堡，向不同方向散去。安东尼将军的护工也同样被“赶”出了地堡，他正悲哀叹息，却见老汤姆迎面向地堡走来，便问：“老兄，你去哪？”汤姆得意地拍拍护工的肩膀说：“接你的班！老子总算不当炊事兵了！”说完大笑。护工长叹一声，正要离去，又回头扯住老汤姆的胳膊，从腰间摸出一把黄金柯尔特巨蟒左轮手枪递给他。“将军的，一直是我带着。如果真有什么事，给将军个痛快。记得一定要……”护工突然呜咽起来，哼哼唧唧说不清，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老汤姆上次见到这把枪时，将军还能自己走路，它被别在腰间，金光闪闪。老汤姆摸着枪身沉思，他熟练地转了转枪，又推开弹巢看了看子弹。护工整理好情绪，十分严肃地继续交代到：“将军的意识不能被新世界捕获，记得，一定要……对准这里！”老汤姆“咔！”一声合上弹巢，又将手枪还给了护工。“这家伙事儿太笨不顺手，你带走留个纪念吧，说不定路上还能防身。老汤姆还是喜欢自己的M27。”说着他掀起牛仔外套拍了拍枪套。
人生最悲是别离，最喜是重逢。别离时美好的回忆之中都夹杂着苦涩，让人不忍触碰。重逢时只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哪怕伤口还在滴血。舞莺号再次升空，噪声中乘客们各想心事，喜的是杰克，坐在驾驶舱中摇头晃脑放声高唱星际进行曲，悲的是赖皮牛仔和许世杰，一个伸长脖子看着窗外逐渐消失的牧场，一个默默翻着手上一把带血的狗牌。瘦胆良表情漠然，他固然谈不上悲哀，但也没那么高兴，看着这满满一船因为座位不够而把自己挂在货仓安全带上的战士只觉得有些头大。这难道就是生意人最忌讳的“趟浑水”？听许世杰意思，他们真的是拼命去的，不能赚他们钱就算了，人一旦吹灯拔蜡，那他们欠自己的人情也就不用还了，想到这，瘦胆良眼睛干涩，胃中苦水翻涌。他不经意间瞥到了印第安人，那家伙到哪都像是一块石头，沉甸甸一动不动，这会儿两手抱在胸前打盹。瘦胆良又想起他递给自己两千盎司黄金时的慷慨，两千盎司啊，五六十公斤呢！除去本就是自己的一千五百盎司，净赚五百盎司，多跑这么几趟也还行吧……来回算了算账，瘦胆良又振作起来了。
为安全起见，舞莺号计划先返回女王号将士兵卸下，然后再去奥兰多。这并不会多花很多时间，但许世杰以不容置疑的强势态度要求跟他们一起去奥兰多。这么多年没见，以前那个充满正义感的英俊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淌着铜臭味的老奸商，就连瘦胆良因为阳光刺眼而微微眯一下眼，在许世杰看来他都是在盘算着什么鬼点子，万万不能让这老小子溜了。噪声中两人恰巧相视，瘦胆良热情地呵呵一笑，说到：“瞧这傻逼大头兵。”许世杰当然听不见，他冷笑一声，心说：“去你大爷的道义，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对接完毕，许世杰的兵一一进入女王号。舞莺号再次分离后马不停蹄赶往奥兰多，同行的除了瘦胆良的船员还有许世杰和印第安人。一路无话，不久舞莺号便飞临城市上空。
杰克因为来过多次，再熟悉不过，不一会便指着下方一座并不显高，但占地面积巨大的金色建筑说：“就那！”只见这座建筑就像是躺在垃圾堆里的一块金砖，十分规整惹眼。见到那“金砖”瘦胆良“哇！”了一声，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是金砖，顶多是金漆，遂掩面“咔咔”咳嗽两声。建筑周围尽是荒废的大楼，断裂的桥梁，堆满废物的道路，杂乱肮脏，树木和野草顽强地同水泥地面抢夺空间并占据上风，放眼望去绿色已经盖过灰色，整座城市如同一块发霉的蛋糕，青不青，黄不黄……
杰克就要将船落下去，许世杰急忙阻止，硬要他落远点，众人拗不过他，只得落在了三五个街区外。待杰克在道路上挑了处空地停泊，熄了火抬腿要下船，却又被许世杰拦住了。杰克脸一红，胡子飞起：“噢！法克右！想跟爸爸打锤还是怎么着！”要不是看老板在一旁，他估计一拳早挥上去了，压根不会先问一句。布鲁诺见状大喝一声，怒气冲冲地围过来，一旁巴色和基里安两人急忙出手相拦。印第安人注意到许世杰一根手指正同腰间的手枪保险栓若即若离，一闪身挤到他身旁说：“上校，他没恶意，他只想接他儿子回来。”瘦胆良明白许世杰在想什么，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和杰克都回不来便没人能开船了，但自己必须得去，龙不认得杰克啊。他搂起杰克肩膀好言好语劝了一阵，总算把他推进了驾驶舱。瘦胆良嘱咐到：“你得专注些，见我们回来了就点火，我们一刻也不在这里多待，像上次一样，OK？”杰克呆了几秒，说：“行吧，我儿子十三岁，一米四，瘦瘦的，头发颜色和我一样，千万别搞错了，千万！”瘦胆良笑到：“放心吧！我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相信龙会出错。”说完他带着其他三个船员下了船。印第安人本想同去护他们几人安全，又怕自己走了这两个真打起来，只得留在船里。
四人踏上破碎的街道，眼前一片末日凄败，基里安和巴色哪里见过这番景象，只见横七竖八的车辆锈迹斑斑，高矮歪斜的楼栋空荡破败。一路上树木狂放，杂草及膝，蛙叫虫鸣此起彼伏，鸟啼犬吠不绝于耳，光天化日下多的是猴蛇横行，拐弯抹角处却寻不着一个人影。从空中看时，只认为城市腐败失修，身入其中却如同坠入亚特兰蒂斯一般，空气中满满流淌着失落文明的气息。
巴色感慨到：“如果这有人出现，肯定不是猎人就是盗贼吧。”基里安补充说：“或者什么赛博帮派之类的。”布鲁诺说：“像我这样的。”瘦胆良说：“还有像我这样的。”
穿过几条街，已经可以望见服务器的一角，只见那金碧辉煌的建筑上赫然刻着“奥兰多服务器”几个英文大字。机器人蜂群远看蒙蒙一群，似乎正协力清洁着建筑上的灰尘。继续向前路过一处拐角，瘦胆良“啊！”的一声，几人大惊，侧面正有五六台四处巡弋的机甲哨兵经过！哨兵一个个停止脚步，脑袋带着上半身，上半身连带手臂上的M2机关枪扭向这边。
基里安瞪大眼问：“法克密！这会该干嘛了老大！”
瘦胆良忙说：“千万别动！学我慢慢把手举起来……慢点！他们不会随便杀人！除非咱们自己找死！”
领头的哨兵见这四人高举双手，便大步走上前来。它虽不及牧场中的末日机甲高大，但也身长两米半，看这四人宛如成年人俯视小孩。只见它头部如蜘蛛一般附着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四对摄像头，身披浅褐色城市迷彩防暴甲，上身强壮灵活同猿相仿，臂长过膝几近地面；下身平衡有力与豹类似，股胫曲折步伐稳健。来到近前，机器人身体前倾，将自己“八筒”一般的脑袋凑了上来。它一动弹，枪械衬铁及弹链便发出“咔咔”金属摩擦声，逼得瘦胆良等人几乎屏息。将几人挨个打量了一番，见确无威胁，哨兵头领收回武器问到：“你们几个在这干嘛？”
听它说话不像是AI，定是人类思维操纵的机器人无疑，瘦胆良露出招牌假笑，扭动食指指着服务器说：“我们要去那，找一下你们的网管。”“哦，终于想通了啊！去吧，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不同，进去就知道了。枪不能带进去——不过你们以后也用不到了，丢地上就好。”头领说完摆摆枪口，意思是让他们卸甲。基里安本想解释，他们并非要进入新世界，只去服务器中接个人而已，但见瘦胆良一个劲点头称是，便未开口，跟着卸下枪带。
从巡逻队身边经过时，船员个个大步流星。那机甲战士外观一般冷酷，却各有思想。一机甲调侃到：“不要急，小心裤子跑掉了。”另有一机甲用指尖弹向布鲁诺的合金义肢，发出“铛！”的一声，说到：“胳膊不赖，花里胡哨的。”走在最末尾的机器人在几人背后猛跺几下脚，船员们一惊，同时回头看，机甲们哄然大笑，音箱里发出一片奇怪的“哈哈”声。
巡逻队远去，几人终于松了口气。来到宏伟高大的“金砖”旁，只见一扇三人高，两三人宽的巨型双开金门耸立于高阶之上。随着他们向上走去，华丽厚重的大门在“斯斯”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异常凉爽的空气立刻扑下台阶。一台机器人踩着太空步从门中滑了出来，点头摆臂似乎在跳舞。几人万没想到还有这号机器人，一时看得呆住了，只觉得舞姿眼熟，却想不起来，听机器人“噢！噢！”尖叫了几声，几人才想起原来是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机器人唱到：“四个流浪汉！发型都很乱！来者不面善！我该怎么办！欢迎来到——噢！新世界！”它是白人男青年外观，顶着油亮背头，打着紫绸蝴蝶结，身穿黑色燕尾服，手戴白金手套，脚踩棕蓝渐变色皮鞋。如果不展露出僵硬的笑容来，这台机器人真是无比像人，只是它的“假笑”比瘦胆良有过之而无不及，面部“肌肉”变形，眼球凸出，一下便暴露出做工不够细腻的问题来。丑虽丑，可船员们见他不像巡逻机甲那般吓人，便由它跳着舞引进了服务器。
机器人说话如同它的舞姿，怪异但充满节奏：“下边就是冷冻，就是冷冻舱，安妮！安妮你还好吗！你还好吗！你还好吗！安妮！我们会将你思维，传到服务，传到服务器里！安妮……那里就是天堂！二十四个小时，有做不完的事，噢！”机器人在几人身边转来转去：“你们懂我在说什么，没错！就是流浪汉们最想做的事！”机器人猛地挺胯向后摆臂：“X到太阳上去！噢！”这次尖叫并不是机器人的歌喉，而是它摔倒在地时的惊叫。它立刻爬起来说：“法克，我还是喜欢欧米伽三型，从没摔过。欧米伽二腰好涩，要么就是重心设计有问题！吐拜！吐拜！”
船员们一头雾水看着表演，不觉已经深入建筑内部。迎面十二根高大粗壮的汉白玉罗马柱屹立，颇为壮观。隐藏式的日光灯辉煌明亮，让室内任何一处角落都不存在一丁点阴影，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令人不忍下脚。穿过立柱，绵延数百米的水晶柜台横在眼前，柜台后每间隔两三米有一台穿着规整靓丽的接待机器人，“男女”相间。水晶柜台后的墙壁闪亮夺目，那是一幅巨型的金色浮雕，刻画着伟岸正派的人物、奥妙无穷的数字、精密绝伦的设备、宏大神秘的星云等等。见四人入内，机器人们同时“活”了过来，有人微笑注视，有人热情招手，有人抚掌相迎，大厅之中欢愉的问候声腾然而起，回音阵阵热闹非凡。此时船员们哪管它们究竟是AI还是人类思维操纵的机器，欢呼声中只把自己真当成了那归乡的英雄一般，恍然间觉得这里竟是天堂的入口，凡人生命的终点。
杰克逊机器人向柜台一侧伸直胳膊，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走到那边尽头，眼前出现向下的阶梯。负一层是同样宽阔明亮的空间，船员们一下来便目瞪口呆——起码上千张躺椅整整齐齐排列在大厅之中，仿佛造物主留在凡间的神秘矩阵，而他们则像是闯入其中的几只蚂蚁。那座椅同他们之前偷走的是同一款，用于将思维导入虚拟世界，这座失落城市中的人类去了哪里自不用说。大厅之中充盈着细密的电流声，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颅内，令人有种耳鸣的错觉。虽不知道空调出风口在哪，但此处空气比大厅之中更加凉爽，甚至有些冻人。
机器人兴奋地唱到：“噢！危险！这姑娘十分危险！她会花掉我钱，浪费我时间！她会叫我甜心，但对我毛用都没有！危险！哈吃，哈吃，危险……”边唱边跳冷不丁一把扯住布鲁诺的胳膊将他推向椅子。机器人原本劲不小，加上出手突然，黑脸壮汉重心不稳轰然倒进椅子里。机器人熟练地从椅背上摘下个头盔向他扣去，布鲁诺忙用两只巴掌护住脑袋叫到：“你他妈的干嘛！”
巴色笑到：“我看要不你就留下？”
“我才不要变成一堆数据！你晓得我健身下了多少功夫吗！”说着就爬了起来。
杰克逊机器人一脸莫名其妙（它自认为做出了这副表情），问到：“咦？干嘛起来？”停了两秒换了首温柔的情歌唱到：“你并非孤单一人，我正在这陪你，就算相距万里，你我不离不弃……”
眼见布鲁诺捏拳变脸，瘦胆良赶紧打断机器人，小心翼翼问到：“那个，麻烦找一下咱们这儿的网管。”
机器人到：“你看我不像是网管吗？噢！”
“像，像……我的意思是高级网管……阿嚏！阿嚏！阿嚏！”
“什么！不喜欢听我唱歌吗？”
“喜欢喜欢，唱的非常不错，只是……”瘦胆良这边话音未落，机器人便朝他伸手，将他往座椅里推。布鲁诺见状，鼻孔像生气的猩猩般放大，猛然高举足球般大的铁拳，瘦胆良大喊一声：“不要！”为时已晚，那一锤不偏不倚砸中机器人后脑勺，“咣”的一声大响，机器人脖颈断裂，后脑开花，好似打翻了间五金铺，弹簧、钉子、螺丝、噼里啪啦往外滚。布鲁诺正要打第二拳，早被基里安拦腰抱住，巴色一把擒拿，将他义肢扭住。
机器人伸手摸摸后脑，声音夹带着电流声到：“呲！正好这个，哔！哔！该淘汰了。”腿一劈翻倒在地。
基里安黑着脸到：“这畜牲，好他妈的突然！”
布鲁诺笑到：“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读书的昂萨佬！”
基里安到：“什么意思？”
巴色无奈笑到：“说的就是咬狗不响。”
瘦胆良蹲下去看那机器人，明显没救了，林大林二在也修不好，伸手想拉它一把，又有点膈应，心中叫苦，口里念叨着：“闯祸了，闯祸了，你这黑鬼，保镖不能这么干啊！”
船员们本以为接下来该警铃大作，四面八方飞来各种持枪无人机将他们包围，但是并没有，大厅中除了那细密的电流声外，既没有警铃，也没出现螺旋桨声。几人正纳闷时，听得一片脚步乱响，原来是水晶柜台后的那些接待机器人正下楼。几分钟前它们还个个和颜悦色，这会儿全部面无表情，十分统一。那群机器人进入大厅将船员们围在中间，也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瞅瞅这，望望那。
布鲁诺对着那群机器人笑到：“我猜你们也不喜欢它，不用谢。我这儿都打出印子来了，不过没事儿！”
瘦胆良苦笑到：“这个……纯属意外，麻烦各位，找一下咱们这的管理员好吗？该陪多少钱，我们陪就是了，哈哈……”
巴色用胳膊肘戳戳基里安，小声到：“你鞋里有没有匕首？我看着不对劲，不会是一群咬狗吧！”
空气一直这么凝固着，在现实背后的虚拟世界之中，机器人之间有信息交流，所以并不用语言，任瘦胆良道歉恳求，只是没一个人应答。就这么僵持了三五分钟，机器人群突然分开一条路，只见一具白人男性裸体机器人倒踩熟悉的太空步，明晃晃一双大白屁股对着他们滑过来：“你最好躲开，趁你还能跑！不想见血就别充爷们儿！逞能不如量力而行！所以闪开！可你还想装逼！还是闪开！闪开……”来到欧米茄二号前，机器人蹲下来不紧不慢哼着曲脱它的衣服，脱了往自己身上穿……
瘦胆良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刚那个杰克逊机器人换了躯壳！于是按着布鲁诺给它鞠躬道歉，布鲁诺被逼着说到：“刚才真对不起，你唱歌真好听，我真喜欢。”杰克逊机器人穿好衣裤，系好最后一根鞋带站起身来，瘦胆良他们目光随着机器人抬起，只见机器人群身后又多了几个高大身影——刚才门口碰见的巡逻机器人也进来了……它们用的橡胶脚底板，防滑又无声。
布鲁诺这才承认自己错了，一同叫起苦来。和这些八筒巡逻机甲相比，杰克逊机器人简直就像圣诞老人一样和蔼可亲。
杰克逊机器人笑到：“不用道歉，我又不喜欢那个欧米茄二代，你看我！”机器人旱地拔葱直接来了个后空翻，“噢！”它对瘦胆良说：“这么说，你是老大咯？进去以后去你们每人去轨道上收集五吨太空垃圾，或者去北非种三百颗树，二选一吧！”机器人凑近做着鬼脸说：“我觉得还是去收集垃圾好，树得种活了才算数！”
瘦胆良再次哀求到：“我必须先见一下咱们这的高级管理员，大哥，您就行个方便吧！”
“怎么，我真的不像高级网管？”说完杰克逊机器人一打响指，大厅之中所有机器人，包括那些巡逻机器人一同向右扭头，用左手轻拍右肩两下。唬得船员们一颤，基里安更是差点脱鞋。
“厚里谢……信了信了！我信了！我们真不是来新世界的，我们是来接那个名叫梅吉尔的男孩的！龙没安排你们给他解冻吗？”
“什么？梅什么？”
“梅吉尔！”
“我想想……噢……明白了！你们四个是来捣乱的！”杰克逊机器人话音未落，巡逻机甲们便“哗哗”举枪，接待机器人一起围拢上来将四人胳膊扭起，朝座椅上按去。杰克逊机器人笑到：“那就十吨垃圾，或者六百颗树吧！劳动好，噢！改造你们，改造地球。拯救这星球，让它美丽些，为了你我他，还有全世界！”
布鲁诺只是一个劲护着脑袋瓜，巴色基里安学着他的样子拼命用手捂头。三人同时大喊，让瘦胆良赶紧想办法，却见那瘦弱的老奸商已经被治的服服帖帖，思维转换接口已经在他头顶扣稳了。
基里安苦笑到：“完了完了，搞不过这些狗娘养的，也不知道虚拟世界里的酒怎么个喝法？”
巴色到：“还想着喝酒……我们这辈子就交代在这了！”
瘦胆良终于不假笑了，浑身瘫软面无表情，和那植物人一般。机器人见他不反抗，便放松了警惕，一个去脱他鞋，一个将他衣领扯开去胸前贴传感器。瘦胆良清清喉咙，望向杰克逊机器人，说到：“7g5tΘv0Ψ……”
“什么？”
瘦胆良将衣袖撸起，照着胳膊内侧上的字符继续念到：“cmβ2……”念完整二十多个字符，所有机器人便都停下动作，僵在原地。几秒后，杰克逊机器人重新开始活动了，它脖根微微一抖，其他机器人便突然失去力气，眼睛一暗，全部下线……
事发突然，三个船员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瘦胆良从椅子上跳下来，整了整衣服说到：“别喊了，哥搞定了。”
巴色眼尖，他清楚看到瘦胆良胳膊上的“纹身”，说是纹身，又比纹身粗糙，好像是烙印或者什么利器留下的疤。“老大，你施的什么法术？”
“不是什么法术，新世界给自己人留的后门罢了。”
那个喜欢唱歌跳舞的家伙被一另个未知的思维挤下了线，他控制机器人说到：“你们来的挺快啊。”
瘦胆良这会儿换上笑容说：“嗨呀，守时那是必须的！请问兄台您是？”
“奥兰多的负责人。是我疏忽了，我跟他讲，如果有一个瘦子来服务器就喊我上线，你们这一下来了四个人，他就没叫我。那个孩子已经解冻了，还没来得及抱上来。在负五层，第二十二列，第四七六号，你们自己下去找吧，电梯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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