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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逃

    马车上,一名看着约莫五六岁、面容稚嫩的孩童,靠坐在女子怀中,正面色凝重,一只手一直紧紧抓在小腿上面。

    他时不时得掀开窗帘向周围探视,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着若有所思。

    孩童单手抓着地图,低声自语道:“‘逃者当思追者之心,追者应明逃者之路’。

    自从上次遭遇追击后,如今躲避数日,咱们走小路虽是曲折多变,然而这昨夜刚下过小雨,土壤潮湿,留下的车辙印和马掌印太过清晰。这一路上的新鲜马粪也是个破绽,对方恐怕也快注意到,要追过来了。

    就算能侥幸避开对方,另一批堵截者走官道,那里行马方便,绝对会更快到达边境,到时必然会形成前后夹击的必死之局。‘为将帅者,不可无故明知危局而自寻死路’。”

    脑中灵光一现,他忽然掀开帘幕低声喊道:“福伯,咱们还是弃车入密林吧,尾巴恐怕很快要跟上来了。”

    正汗流浃背赶着车的福伯无奈道:“若是弃车,咱们脚力怕是撑不住。”

    孩童急忙摇头:“如今身边护卫已然死绝,福伯你又不懂武功,再被追上咱们必死,还不如弃车入密林碰运气,万一能甩掉,咱们就干脆折返回去,走官道入商州。”

    旁边女子秀眉微蹙,惊诧道:“返回去,还是走官道?天睿,你在说些什么?

    小天睿盯着手上的地图认真道:“宛儿姐,洛狗贼虽用莫须有之罪逼死我爹,但如今明面上,并未下发对我们的海捕文书,商州那地方也是天高皇帝远,‘兵者诡道也,以正合以奇胜’,对方急于追上,很难想到咱们敢往回跑,如今已然是身临险境,必出以奇招方能夺生路,商州有我爹旧部李广益在。”

    周宛细细思索后,言道:“据说此人昔日是南越降将,并非姐夫自己带出来的将领,投靠他的风险是否大了些?”

    天睿点头道:“的确有风险,但此人在朝廷内一直不得重用,委任状却是我爹亲手请来的,因此在军中曾唯独忠于我爹。

    之前草草见过一面,觉此人性情耿直少机变,或可投靠。

    而且,他在归降后是我爹当初提拔上去的将领,如今,我爹出了麻烦,他也该考虑下自己的后路了,若是出卖我们,他未必真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觉得,可赌他愿意回报当年恩情。”

    如今临近北梁边境,天睿忽然却要掉头,此番盘算颇有些赌命意味,无论是折返回去还是到达商州,这个过程都有着太多难测的危险变数。

    但这番话福伯却是听得进去,他可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天睿虽说性子莽撞狂傲了些,但有时脑袋转得还是很灵光,擅长投机取巧走捷径。

    想到这,福伯立刻勒马停下马车,回头道:“还请姑娘带着小少爷快些入林,我来引开追兵!”

    “不行,跟我们一起走,你根本挡不住他们一时半刻的!”

    “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若无人引开追兵,一旦被发现了,你们在山野间缓慢行进,早晚会被抓住的!我年轻时,便跟着大公子四处征战,身临险境数次,这条命能留到现在已然可以了,也算是九泉下能和大公子有个交代!”

    他口中的大公子便是龙啸元,说起来,这福伯,可是从天睿的祖父那一代开始,就留在了龙家管事。

    前些年龙啸元还未被困留在京城时,一把年纪了也还是到处跟着跑。

    因为他在龙家不仅是个管事,还是个私人厨子,龙啸元一日三餐若不吃他做的东西,根本下不去饭。

    就在此时,正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你们谁都走不了!”

    。。。

    匆匆赶来的杨天傲远远望去,马车停在小路的一边上,周围包围着手持兵刃的十数人,领头者将刀刃从车夫身上拔了出来,随手一把将其推开。

    杀客随即抬手掀开帘幕,车内正坐着周宛,及其怀里抱着的、如临大敌一般的小孩。

    周宛此刻已然是花容失色、满脸惊恐,反倒是旁边的小天睿视死如归,甚至还隐隐有着要最后殊死一搏的架势。

    就在杀手一把撇开帘帐,正要举刀杀死眼前孤立无助的妇孺二人,一柄利剑突然猛力从车顶径直贯下,直接刺穿了杀手的脑袋。

    其余杀手这才猛然抬头注意到,树上不知何时,悄然落下来一个人,正持剑站在马车顶上。

    十几名杀客慌忙退后几步举刀应对,可还未来得及反应,车顶的持剑武者已如同灵巧游鱼一般飞速越过几人身边,持剑者轻盈落地并将剑顺势收鞘,只见众多杀手的脖子上绽开红痕,随之侧身倒地身亡。

    武者看着倒地的杀客满脸不屑,转身快步返回到马车上,慢慢翻开布幔,仔细端详着刚才偶然看到的美人。

    这梳着垂鬟分髾髻的标致女子,身上虽未穿着华服,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温雅气息,颇为引人怜爱。

    面对武者赤裸裸的直视,周宛不由得有些羞涩,白嫩脸颊顿时蒙上一层淡淡绯红,急忙将脸庞侧向一边,并用袖子遮住了怀里的天睿。

    武者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抱剑开口道:“二位没事吧?我来迟了,让你们受到了惊吓。在下杨天傲,是翔凤派武者。”

    周宛见对方并无歹意,也急忙回礼:“多谢侠士救命之恩。小女子名叫周宛,杨侠士可唤我宛儿。”

    “你们这是要去南越?”

    “正是。”

    “我也正要返回南越的故居,不如同行如何?”

    周宛思忖片刻后,欣然回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吧!”

    天傲看到车夫已死,便顺手将其尸身推下马车,自己随即驾车顺着大路前行。

    “福伯。。。”

    周宛看着福伯的尸身被这般粗鲁地推下车去,还有些于心不忍,回想起这一路上死掉的十数名精锐护卫,内心感到无比惋惜和惭愧。

    他们为了自己和天睿能逃生,而无私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自己甚至没时间去安葬他们的尸骨,只顾得上狼狈匆忙逃路。

    旁边的天睿忽然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如软泥般松垮下来,脚边抽出一半的匕首也掉在了车上。

    说起来,这匕首名叫‘小龙牙’,还挺有来头。

    是当初龙啸元北抗北燕之时,斩杀了一名监军皇子获得的战利品。据说是用神兵的边角料打造,破金碎石、削铁如泥自是不在话下。

    天睿咬着牙定下神来,轻轻抚着周宛的手背说道:“福伯已经死了,尸体没半点意义,重要的是,咱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记着他,他叫陈福,今年五十七岁,尚未婚娶,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