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卡尔玛•扎比
陡峭的山路上，边缘的一块终于承受不住脱落，而那里恰好是他的落脚点。
“唔！”
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崖壁崖边滑落，他倾尽全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一切他所触及的，都因无力承担他的体重，化作泥流的一部分将他送走。
当他回过神时，冰凉的触感浸满全身。雨点与风拍打着他的脸庞，他已然是仰面朝天。
“……”
四肢各处传来些许的火辣与刺痛，这是袖口和裤腿被卷起的结果。他想要检查下这些伤口，身体却使不上力。
浸在泥水里，他一时不知所措，索性就这样任由自己躺着。或许这样也不错，无论如何，他感到了放松。
扎比的姓氏一直很沉重，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作为家中的幺子，他倍受期望。
父亲德金希望他宽厚、姐姐基西莉亚要求他坚强、二哥萨斯罗虽然功利心强，却也会在生日时拍拍他的肩膀，三哥多兹鲁更是天天带着他锻炼…他很可惜自己确实没什么体力，连一辆车都举不起来。
家人们都很关照他…除了一个人。
————家中最大的兄长，基连•扎比。
他曾经是憧憬这个人的…如基西莉亚这般厌恶他的人也承认他的才干、如多兹鲁这般健硕的人也赞赏他的勤勉、如萨斯罗这般精于计谋的人也慑于他的手段……即使冷漠，也依旧为众人所认可。
可渐渐地，一切都不一样了。
家人们在提及基连时的态度从犹豫、迟疑、到如今的叹息。对自己的教育方针也有所改变，一些模仿基连的言行被纠正，家人们似乎唯独不期望自己成为一个基连那样的人。
刚开始时他感到不服，可当他了解自己大个那可谓恶贯满盈的行径时，他也不由得认为这些过于暴虐，脱离了正道。
家族的分裂也开始出现征兆。
父亲德金将他完全托付给基西莉亚教育，他知道，这是希望他远离基连…甚至干脆成为基西莉亚对抗基连的助力。
在与基西莉亚相处的过程中，他更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令他不忍的事实……自己这个姐姐，正巴不得兄长基连早日暴毙。
唯一没有直接动手的原因是父亲德金……这个家已经濒临崩坏。
他为此想了很多。
他想，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他想，即使是基连兄长，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想，自己或许能够像父亲德金一样粘合这个家，甚至做得更好…去修正那个错误的人，挽救一切。
他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这是扎比家的男人理所当然该去做的事。
可他现在躺在这里，甚至无力起身。
这场雨会在什么时候停？由着怠惰的虫伸出触须，把控他的思想…他决定等。等到雨停了，他就起来，至于这身泥水…他不准备掩饰了。
而在雨停之前，不会有人来……忽然间他听到什么声响，一系列滑落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向这边来。
脑海里浮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只不过稚嫩许多。
名为夏亚•阿兹纳布尔的少年，早在他之前便常住于基西莉亚宅邸。他是姐姐的养子，也神秘的NEWTYPE。
这据说是那位受人尊敬————甚至连大哥基连都是如此————的戴肯阁下所期待的，让普通人与NEWTYPE一同长大。
出于对戴肯阁下的敬意，基西莉亚照做了，至于那位究竟期盼着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得而知。
抱着些许恐惧与期待，他靠近这个令他好奇的少年。
情况比他想象的最差还要差。
这个金发蓝眸的少年终日徘徊于训练与学习之间，就连用餐时也是快快吃完然后回房，以至于他根本没机会搭话。
主动地，他开始跟随他的脚步，去做那些原本令他望而生畏的训练，甚至是他所不擅长的体力锻炼。
可当他大汗淋漓地抬起头，相看一眼两人之间的差距时，迎来的却是一个绝算不上善意的眼神。
这样的情况在姐姐介入之后有所改善。
基西莉亚将夏亚叫进房间，两人间不知发生了怎样的谈话，出来时，夏亚对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从一开始的尖锐，变得……当时的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现在她知道，那是迷茫。
正如现在的他。
“……”
长大的他站在自己身边，头发受雨水洗礼，有些湿了，贴在额头上。曾经满是迷雾的那双眼如今藏在面具之下，但仍有软弱的事物映在那上面。
————是自己。
“夏亚……”
睁开眼，认出眼前的人，卡尔玛在慌乱之中想要起身。他的动作有些太急了，让夏亚也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果不其然，他支撑身体的手按在泥泞上，一个打滑，身体再度陷入泥中，这次更加完全。
雨应景地大了些，拍在他脸上，似乎是在劝他就这么躺着吧。
他看到自己的朋友张着嘴僵在那里，显得很是笨拙。
然而，无论如何，都想必是自己更加丢人。而自己这位青梅竹马不过是在为他尴尬……都是他自己的错。
紧咬住下唇，他用胳膊挡住脸，别过头去。
“想笑就笑吧，”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卡尔玛•扎比不过如此……”
“的确，扎比之名不算什么。”
昏沉的意识仿佛受了针扎般刺痛，猛地醒来。胳膊下移，卡尔玛怒视这个大言不惭的人，心里生出怒火。
对他的这种表现、这种转变，夏亚似乎很是欣慰地笑了一下，让他不由得一愣。
“不止如此，就连戴肯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亚？”
“要说有什么值得称赞的话…那一定是卡尔玛你自己吧。”
“————”
在他呆愣的注视下，夏亚伸出手来，停在空中…仿佛在等待。
“……”
“卡尔玛。”
对着已经反应过来，却还在犹豫的他，夏亚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是你的敌人吗？”
友人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月神球护镜改装的面具上敲了敲。
————那是自己送给他的。
————————————
顺着垂下的绳子爬上来，夏亚这才意识到，绳子的另一头并非系在树干或是大石上，而是把握在杨的手中。
……他爬的时候甚至没有感到不稳。大概这就是强化人吧，他想到。
“嘶……”
一旁的卡尔玛有些困扰地看着四肢的伤。因为有雨布的原因，他的军装并没有很脏，但四肢因为卷起袖口还是受了些擦伤。
受伤在雨天不好行走……夏亚如此担忧着，呼唤卡尔玛。
“休息一下吧，等雨……”
还未来得及说完，杨的手已经按在了夏亚嘴上。错愕之余，夏亚看到杨手腕一抖，将某个东西抛向卡尔玛。
“你是那个联邦的……额？”
下意识接住飞来的东西，惊讶的卡尔玛张开手心一看，是一管药膏。
“清水洗一遍，摖干净，上药。”
简短地说完，杨又看向被按着嘴的夏亚，轻声说道：
“趁热打铁。”
“……（点头）”
有些迷惑地看着这边的卡尔玛，见到杨放开手，也按着他说的，从包里取出饮用水，开始清洗伤口。
“简单过一遍就好了。”
“啊…嗯。”
靠近卡尔玛，杨如此提醒道。
药膏凉丝丝，很快便有种渗入伤口的感觉，止住了疼痛。卡尔玛活动了下四肢，没什么大碍。
（比学校发的效果好……）
“走吧。”
不再多看他一眼，杨就此转过身，开始继续前进。夏亚和卡尔玛对视一眼，也默默地跟上去。
雨点密密麻麻，打在雨布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光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心里的杂念就自然沉淀下来。卡尔玛原先有些僵硬的表情，此刻也缓和下来。
或许是看准了这个时机，走在前头的杨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雨，射入卡尔玛心中。
“人是会成长的，卡尔玛•扎比，不必过早地对自己下定论。”
愣了一下，卡尔玛首先看向夏亚。自己的友人耸耸肩，别开了头。
“就是这样的人哦…还算有帮助。”
这样啊……卡尔玛略带傻眼地看回前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道：
“这样的话，是该由你这样的强化人来说的吗？”
杨那平淡的口气，莫名地让卡尔玛感到一阵不快。他有点受不了这好似理解了什么的话语，纵然他知道这并不是毫无道理。
“那么，从更根本的方面入手。”
“…根本？”
杨的脚步放缓了些，他的声音，卡尔玛也听得更清楚了些。
“能力…暂时不去思考这个，扪心自问吧，卡尔玛•扎比，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
“软弱也是人的一部分，可若是软弱让你放弃本该坚持的，那便已是一颗恶性的肿瘤。”
“……”
“坚持，你还是你。放弃，等同自杀。这些，你自己评断。”
微微张嘴，卡尔玛一时间想要倾诉些什么。可他无法反驳杨的话，但对于杨口中那个全凭自己的抉择，他的软弱再一次躁动起来。
独立与坚强对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来说，有些过于遥远了，但即便如此，他也确实期望着成长。
反复吸气，他压抑着有些颤抖的身体，一副十分辛苦的模样。而就在这说，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他肩上。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朋友平静而可靠的神情。
“坚持就好，”他轻声说着，“我会帮你的。”
“……嗯！”
或许，他就是在等这么一句话。
被精神上的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身体，一瞬间恢复了活力。卡尔玛挺胸抬头，眼里满是明亮的光采。
转过头，他神清气爽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笑容灿烂地仿佛这阴雨中的一束阳光。
“夏亚！”
“在。”
“等我当上将军，来做我的幕僚吧！”
“真敢说啊……是。”
两名少年相视而笑，走在前头的杨尽管表情依旧平淡，内心却确实感到有股暖流在涌动。
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暖意变质的瞬间。
“变得很精神了嘛，卡尔玛。”
“我可是卡尔玛•扎比！扎比家的男人啊！之前真是……夏亚？”
有那么一瞬间，卡尔玛眼中，夏亚的笑容变得无比僵硬。他眨眨眼，重新看到的却是一张完美的笑脸，唯独眼神藏在面具之下，看不清晰。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想要摘下那副自己送给他的面具，看个清楚。
是错觉吗？是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换个话题的好，他莫名地这么觉得。
“感觉，有点像小时候呢。”
“…小时候？”
“啊，就是……基西莉亚姐姐不是找你谈过一次吗，在那之后你就会像这样笑了。”
“啊……”
夏亚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说起来，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呢……他正想问问有关的事，可在这之前，杨的声音便生硬地插入他们之间。
“有些事要谈，你先去前面吧。”
“嗯？额……”
他有些迟疑地看向夏亚，却得到一个无言的点头，他只好不甘心地走上前去。
（看在药膏的面子上……）
在他身后，杨与夏亚又一次并肩走着。而在两人的眼里，这只是自言自语的开端。
“扎比家是你的敌人吗？”
“……我不知道。”
开门见山，杨一如既往。至于夏亚…他重复了当年的回答。
但，许多年过去了，而杨会忠实与他人的内心。
“现在呢。”
“……啧！”
夏亚狠狠地瞪了杨一眼，可就和最初一样，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给镜子里的人来一拳，某种意义上是在痛殴自己。夏亚确实感受到了这点，一脸郁闷。
杨不再看他。他不需要回答，在他看来，人只需要回答自己。
而夏亚，他凝视着前方的背影，沉默着，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唯有脸色，比之当初阴沉许多。
他低下头，掩盖起自己的一切表情。
阴雨不断，远没有要休止的意思。
“唔！”
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崖壁崖边滑落，他倾尽全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一切他所触及的，都因无力承担他的体重，化作泥流的一部分将他送走。
当他回过神时，冰凉的触感浸满全身。雨点与风拍打着他的脸庞，他已然是仰面朝天。
“……”
四肢各处传来些许的火辣与刺痛，这是袖口和裤腿被卷起的结果。他想要检查下这些伤口，身体却使不上力。
浸在泥水里，他一时不知所措，索性就这样任由自己躺着。或许这样也不错，无论如何，他感到了放松。
扎比的姓氏一直很沉重，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作为家中的幺子，他倍受期望。
父亲德金希望他宽厚、姐姐基西莉亚要求他坚强、二哥萨斯罗虽然功利心强，却也会在生日时拍拍他的肩膀，三哥多兹鲁更是天天带着他锻炼…他很可惜自己确实没什么体力，连一辆车都举不起来。
家人们都很关照他…除了一个人。
————家中最大的兄长，基连•扎比。
他曾经是憧憬这个人的…如基西莉亚这般厌恶他的人也承认他的才干、如多兹鲁这般健硕的人也赞赏他的勤勉、如萨斯罗这般精于计谋的人也慑于他的手段……即使冷漠，也依旧为众人所认可。
可渐渐地，一切都不一样了。
家人们在提及基连时的态度从犹豫、迟疑、到如今的叹息。对自己的教育方针也有所改变，一些模仿基连的言行被纠正，家人们似乎唯独不期望自己成为一个基连那样的人。
刚开始时他感到不服，可当他了解自己大个那可谓恶贯满盈的行径时，他也不由得认为这些过于暴虐，脱离了正道。
家族的分裂也开始出现征兆。
父亲德金将他完全托付给基西莉亚教育，他知道，这是希望他远离基连…甚至干脆成为基西莉亚对抗基连的助力。
在与基西莉亚相处的过程中，他更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令他不忍的事实……自己这个姐姐，正巴不得兄长基连早日暴毙。
唯一没有直接动手的原因是父亲德金……这个家已经濒临崩坏。
他为此想了很多。
他想，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他想，即使是基连兄长，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想，自己或许能够像父亲德金一样粘合这个家，甚至做得更好…去修正那个错误的人，挽救一切。
他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这是扎比家的男人理所当然该去做的事。
可他现在躺在这里，甚至无力起身。
这场雨会在什么时候停？由着怠惰的虫伸出触须，把控他的思想…他决定等。等到雨停了，他就起来，至于这身泥水…他不准备掩饰了。
而在雨停之前，不会有人来……忽然间他听到什么声响，一系列滑落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向这边来。
脑海里浮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只不过稚嫩许多。
名为夏亚•阿兹纳布尔的少年，早在他之前便常住于基西莉亚宅邸。他是姐姐的养子，也神秘的NEWTYPE。
这据说是那位受人尊敬————甚至连大哥基连都是如此————的戴肯阁下所期待的，让普通人与NEWTYPE一同长大。
出于对戴肯阁下的敬意，基西莉亚照做了，至于那位究竟期盼着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得而知。
抱着些许恐惧与期待，他靠近这个令他好奇的少年。
情况比他想象的最差还要差。
这个金发蓝眸的少年终日徘徊于训练与学习之间，就连用餐时也是快快吃完然后回房，以至于他根本没机会搭话。
主动地，他开始跟随他的脚步，去做那些原本令他望而生畏的训练，甚至是他所不擅长的体力锻炼。
可当他大汗淋漓地抬起头，相看一眼两人之间的差距时，迎来的却是一个绝算不上善意的眼神。
这样的情况在姐姐介入之后有所改善。
基西莉亚将夏亚叫进房间，两人间不知发生了怎样的谈话，出来时，夏亚对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从一开始的尖锐，变得……当时的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现在她知道，那是迷茫。
正如现在的他。
“……”
长大的他站在自己身边，头发受雨水洗礼，有些湿了，贴在额头上。曾经满是迷雾的那双眼如今藏在面具之下，但仍有软弱的事物映在那上面。
————是自己。
“夏亚……”
睁开眼，认出眼前的人，卡尔玛在慌乱之中想要起身。他的动作有些太急了，让夏亚也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果不其然，他支撑身体的手按在泥泞上，一个打滑，身体再度陷入泥中，这次更加完全。
雨应景地大了些，拍在他脸上，似乎是在劝他就这么躺着吧。
他看到自己的朋友张着嘴僵在那里，显得很是笨拙。
然而，无论如何，都想必是自己更加丢人。而自己这位青梅竹马不过是在为他尴尬……都是他自己的错。
紧咬住下唇，他用胳膊挡住脸，别过头去。
“想笑就笑吧，”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卡尔玛•扎比不过如此……”
“的确，扎比之名不算什么。”
昏沉的意识仿佛受了针扎般刺痛，猛地醒来。胳膊下移，卡尔玛怒视这个大言不惭的人，心里生出怒火。
对他的这种表现、这种转变，夏亚似乎很是欣慰地笑了一下，让他不由得一愣。
“不止如此，就连戴肯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亚？”
“要说有什么值得称赞的话…那一定是卡尔玛你自己吧。”
“————”
在他呆愣的注视下，夏亚伸出手来，停在空中…仿佛在等待。
“……”
“卡尔玛。”
对着已经反应过来，却还在犹豫的他，夏亚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是你的敌人吗？”
友人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月神球护镜改装的面具上敲了敲。
————那是自己送给他的。
————————————
顺着垂下的绳子爬上来，夏亚这才意识到，绳子的另一头并非系在树干或是大石上，而是把握在杨的手中。
……他爬的时候甚至没有感到不稳。大概这就是强化人吧，他想到。
“嘶……”
一旁的卡尔玛有些困扰地看着四肢的伤。因为有雨布的原因，他的军装并没有很脏，但四肢因为卷起袖口还是受了些擦伤。
受伤在雨天不好行走……夏亚如此担忧着，呼唤卡尔玛。
“休息一下吧，等雨……”
还未来得及说完，杨的手已经按在了夏亚嘴上。错愕之余，夏亚看到杨手腕一抖，将某个东西抛向卡尔玛。
“你是那个联邦的……额？”
下意识接住飞来的东西，惊讶的卡尔玛张开手心一看，是一管药膏。
“清水洗一遍，摖干净，上药。”
简短地说完，杨又看向被按着嘴的夏亚，轻声说道：
“趁热打铁。”
“……（点头）”
有些迷惑地看着这边的卡尔玛，见到杨放开手，也按着他说的，从包里取出饮用水，开始清洗伤口。
“简单过一遍就好了。”
“啊…嗯。”
靠近卡尔玛，杨如此提醒道。
药膏凉丝丝，很快便有种渗入伤口的感觉，止住了疼痛。卡尔玛活动了下四肢，没什么大碍。
（比学校发的效果好……）
“走吧。”
不再多看他一眼，杨就此转过身，开始继续前进。夏亚和卡尔玛对视一眼，也默默地跟上去。
雨点密密麻麻，打在雨布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光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心里的杂念就自然沉淀下来。卡尔玛原先有些僵硬的表情，此刻也缓和下来。
或许是看准了这个时机，走在前头的杨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雨，射入卡尔玛心中。
“人是会成长的，卡尔玛•扎比，不必过早地对自己下定论。”
愣了一下，卡尔玛首先看向夏亚。自己的友人耸耸肩，别开了头。
“就是这样的人哦…还算有帮助。”
这样啊……卡尔玛略带傻眼地看回前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道：
“这样的话，是该由你这样的强化人来说的吗？”
杨那平淡的口气，莫名地让卡尔玛感到一阵不快。他有点受不了这好似理解了什么的话语，纵然他知道这并不是毫无道理。
“那么，从更根本的方面入手。”
“…根本？”
杨的脚步放缓了些，他的声音，卡尔玛也听得更清楚了些。
“能力…暂时不去思考这个，扪心自问吧，卡尔玛•扎比，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
“软弱也是人的一部分，可若是软弱让你放弃本该坚持的，那便已是一颗恶性的肿瘤。”
“……”
“坚持，你还是你。放弃，等同自杀。这些，你自己评断。”
微微张嘴，卡尔玛一时间想要倾诉些什么。可他无法反驳杨的话，但对于杨口中那个全凭自己的抉择，他的软弱再一次躁动起来。
独立与坚强对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来说，有些过于遥远了，但即便如此，他也确实期望着成长。
反复吸气，他压抑着有些颤抖的身体，一副十分辛苦的模样。而就在这说，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他肩上。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朋友平静而可靠的神情。
“坚持就好，”他轻声说着，“我会帮你的。”
“……嗯！”
或许，他就是在等这么一句话。
被精神上的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身体，一瞬间恢复了活力。卡尔玛挺胸抬头，眼里满是明亮的光采。
转过头，他神清气爽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笑容灿烂地仿佛这阴雨中的一束阳光。
“夏亚！”
“在。”
“等我当上将军，来做我的幕僚吧！”
“真敢说啊……是。”
两名少年相视而笑，走在前头的杨尽管表情依旧平淡，内心却确实感到有股暖流在涌动。
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暖意变质的瞬间。
“变得很精神了嘛，卡尔玛。”
“我可是卡尔玛•扎比！扎比家的男人啊！之前真是……夏亚？”
有那么一瞬间，卡尔玛眼中，夏亚的笑容变得无比僵硬。他眨眨眼，重新看到的却是一张完美的笑脸，唯独眼神藏在面具之下，看不清晰。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想要摘下那副自己送给他的面具，看个清楚。
是错觉吗？是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换个话题的好，他莫名地这么觉得。
“感觉，有点像小时候呢。”
“…小时候？”
“啊，就是……基西莉亚姐姐不是找你谈过一次吗，在那之后你就会像这样笑了。”
“啊……”
夏亚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说起来，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呢……他正想问问有关的事，可在这之前，杨的声音便生硬地插入他们之间。
“有些事要谈，你先去前面吧。”
“嗯？额……”
他有些迟疑地看向夏亚，却得到一个无言的点头，他只好不甘心地走上前去。
（看在药膏的面子上……）
在他身后，杨与夏亚又一次并肩走着。而在两人的眼里，这只是自言自语的开端。
“扎比家是你的敌人吗？”
“……我不知道。”
开门见山，杨一如既往。至于夏亚…他重复了当年的回答。
但，许多年过去了，而杨会忠实与他人的内心。
“现在呢。”
“……啧！”
夏亚狠狠地瞪了杨一眼，可就和最初一样，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给镜子里的人来一拳，某种意义上是在痛殴自己。夏亚确实感受到了这点，一脸郁闷。
杨不再看他。他不需要回答，在他看来，人只需要回答自己。
而夏亚，他凝视着前方的背影，沉默着，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唯有脸色，比之当初阴沉许多。
他低下头，掩盖起自己的一切表情。
阴雨不断，远没有要休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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