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戴肯的足迹 下
年轻的政治学家停顿下来，转头望向窗外，神情显得有些感慨。
“怎么了吗？”
“不…只是说完才意识到，过去发生过那么多事情，而我们如今又是在这一切的延续当中。”
摸了摸下巴，夏亚回忆起某些事情。他眉眼低垂下来，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得点了点头。
“的确…很奇妙呢。”
政治学家回过头，看着这样的夏亚，观察了片刻后，选择了不语。收敛起多余的兴趣，他回到正事上。
“我的同行都是些伶牙俐齿的家伙，”他苦笑一下，“不过我可能讲的太松散了，您觉得呢？”
“没什么好介意的呢，还请继续。”
“这就好…不过，对于我这样一个不称职的老师来说，学生的问题是很有帮助的。”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夏亚，相交的十指显得有些拘谨。是还没有自信吗？夏亚犹豫了下，如此开口。
“真要说的话，有点好奇呢。您来自吉翁吗？”
“……我随父亲离开的时候，那里还叫做穆佐。”
说完，政治学家显得有些不自在。
“如果勉强的话……”
“不，没关系的。”他抬手打断了夏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历。”
在夏亚的注视下，他思索片刻，道出自己的故事。
“我父亲是戴肯的幕僚…这就是原因吧。”
眨了眨眼，夏亚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戴肯本人吗？”
“是…不过，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在那个人去世前一年被赶走了。”
“…这么说的话，是戴肯派吧。”
这个词汇一出，政治学家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他摆了摆手，眼中透出不屑。
“虽然披着那个人的名字，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群投机主义者。父亲是被那样的小人赶走的。”
“…戴肯不知情吗？”
沉默着，政治学家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从窗外射入的阳光依旧明媚，而他的表情上却分明笼罩着阴霾。
眼神微动，他以低微而清晰的声音，回答了夏亚的疑惑。
“因为那个人也是政治家…会有需要选择更有力量的一方。”
“……这样啊。”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而很快，这样沉重的气氛就被政治学家本人挥手驱散。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如此断言，神情平静，“比起这个，我有第二个问题要问您。”
“…这样的话当然是最好。请吧。”
点了点头，政治学家伸出二根手指。
“对您而言，新人类是什么？”
霎时间，夏亚的笑容尽管没有、陷入明显的僵硬，却也完全地凝滞了。
那样好似面具般的表情，令对面的政治学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如果是不方便回答的话……”
摇了摇头，夏亚打断了他，心情略微复杂。
过于精准、一针见血…几乎令他怀疑起某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都无法否认。
“这是个好问题啊……但是，”
他摊开了手。
“正是因为我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在这里与你交谈。”
“啊…”政治学家理解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由我这边来吧。”
端起茶杯，政治学家润了润喉，思虑片刻后，很快再度开口。
“在我看来，戴肯的主义中，新人类并不是关键。”
“…是这样吗？”夏亚显得有些些疑惑，“新人类与社会的发展是并列的…我记得是有这样的话的。”
“戴肯确实是这么说过没错…但这是一个微妙的误解。”
“误解？”
“戴肯从来没有明确地解释过何为新人类，因为那个时代根本不需要。”
“……那个时代的宇宙居民以新人类自居，明确的定义反而…是时代改变了吗？”
夏亚感觉自己把握住了什么，投向政治学家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份热切。
政治学家认同了他的想法。
“是的，因为社会迟迟没有发展，所以人们才开始思考起原本理所当然的事…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呢。”
“因为时代的变迁，我们的解读也变了吗？戴肯的话，考虑的应该是当时的人们……”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夏亚忍不住问道。
“原本的话，新人类是什么？”
面对这个疑问，政治学家的脸上多了一分疑虑，但很快，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幻想。”他缓缓说道，“所谓的新人类，是戴肯留给人类的幻想。”
“……这是浪漫的说法吗？”
“不…”他摇了摇头，“我认为是恰当的说法呢，因为那就是这么浪漫的东西。”
顿了顿，他接着说。
“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那个戴肯，意外的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具体来说是？”
不自觉间，夏亚靠近了桌子，像个好奇的学生一般倾听来自对座的声音。
然后，作为老师的政治学家也是十足诚恳的。
“据说，是会把自己对人类的理想混淆在政治理念中的人呢。就这样把新人类这个想法……”
政治学家耸了耸肩，夏亚也苦笑着向后靠去，有些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所以，”他的声音显得很有些哭笑不得，“并不是戴肯发现了什么，因而发出预言，而是他发自真心地认为那样的人比较好吗……”
“和单纯把新人类当作噱头吸引人们的联邦政府相比，我认为戴肯这边还要实际一些呢。”
闻言，夏亚的苦笑更深了些。
“那么，那些也是吗？“新人类是能够相互理解的人”、“新人类是真正适应了宇宙的人”……”
“那些啊…”政治学家露出了有些未免的表情，“不能说是错的呢…但是搞错因果关系了。新人类的话，是结果的一方呢。”
他又一次端起茶杯，却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于是面带遗憾地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新人类就像是古代地球的那些哲学家所提出的理想公民一样，那样的民众生活在理想的国家里…并不是因为理想的人出现而产生了理想的环境，而是反过来，理想的环境培育了理想的人。”
“不是钥匙，而是门后的东西吗……也就是说，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的事吗？”
夏亚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双眼微合靠在沙发上，从那道狭隘的缝里，很多至今为止坚持或疑惑的事物都变得虚幻起来。
失落与迷茫，这样的事物自然而然地从夏亚身上散发出来。看着这样情绪低落的他，政治学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恕我直言…”他注视着夏亚，眼中满是诚恳，“如果您像您刚才说的那样，追求着新人类这样一个幻想的答案的话…请当做我之前只是在说些无用的话。”
眨了眨眼，夏亚重新看向政治学家，神情略显困惑。
“虽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对话，但我自认是有受到开导的。”
“开导的话，虽然听着有些狂妄…不过接下来开始才是。”
夏亚一时沉默了，直直地凝视着政治学家。把这样的沉默当做许可，政治学家继续说下去。
“基连•扎比…您知道吗？”
“…那个独裁者啊。”
“是的，独裁…他认为新人类是优秀且高等的人类。”
政治学家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厌恶的神情，但很快又收敛起来，但看上去还是不是很愉快。
正因如此，他的话才让人出乎意料。
“这样的想法值得谴责，但无法被否认。”
“……”
“啊，请别误会。”注意到夏亚微妙的视线，他连忙摆手辩解，“我个人是很讨厌那种理论的，但说到底，新人类是幻想，在戴肯已经离去的如今更是如此。”
只是思考了一瞬，夏亚便轻易地理解了。
“强迫别人真心否定…完全矛盾了，做不到的啊。”
“就是这样…您应该已经明白了吧，所谓的新人类究竟是什么…这是属于个人的问题，宇宙间是没有这个问题恒定的答案的。”
“…要自己去思考吗？真是老套呢。”
“的确，不过就是这样的。”政治学家如此断言，“因为这就是事实啊。事实是绝对中立的，想要去依赖事实是做不到的。”
直到说完，政治学家才注意到对面的青年眼神变了，那是冰冷的，如同打量物件一般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自己正在被评价，他近乎直觉地意识到了这点。这样的自觉对精神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暗自在心里道苦。
“你呢？”
所以，当那个问题飞来时，他显得很是茫然。
“对你而言，新人类是什么？”
但是那样的迷惑也只是一瞬间的，政治学家很快便调整了心情，做出了回答。
他望向窗外，视线自然地投向远方。夏亚凝视着他，却也注意到那似乎是路口的方位。
是有谁来了吗？当他如此警戒起来时，政治学家开口了。
“当人们无视我时，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的…那是因为不是新人类。”
“…你吗？还是说，那些无视你的人？”
“都是。”
窗外阳光大盛…政治学家的眼里充斥着某些事物，在夏亚看来，那是耀眼的光…有些刺眼。
“因为不是新人类，所以无法相互理解，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如果是那个将新人类这一幻想带给世界的那个男人的话，就绝对不会是这样吧。”
语罢，他回过头，以毫无瑕疵的视线回应夏亚的注视。
从他的眼中，夏亚窥见自己茫然的姿态，视线下意识地退缩了。当他反应过来时，政治学家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对我而言，吉翁•什姆•戴肯就是新人类。”
“怎么了吗？”
“不…只是说完才意识到，过去发生过那么多事情，而我们如今又是在这一切的延续当中。”
摸了摸下巴，夏亚回忆起某些事情。他眉眼低垂下来，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得点了点头。
“的确…很奇妙呢。”
政治学家回过头，看着这样的夏亚，观察了片刻后，选择了不语。收敛起多余的兴趣，他回到正事上。
“我的同行都是些伶牙俐齿的家伙，”他苦笑一下，“不过我可能讲的太松散了，您觉得呢？”
“没什么好介意的呢，还请继续。”
“这就好…不过，对于我这样一个不称职的老师来说，学生的问题是很有帮助的。”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夏亚，相交的十指显得有些拘谨。是还没有自信吗？夏亚犹豫了下，如此开口。
“真要说的话，有点好奇呢。您来自吉翁吗？”
“……我随父亲离开的时候，那里还叫做穆佐。”
说完，政治学家显得有些不自在。
“如果勉强的话……”
“不，没关系的。”他抬手打断了夏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历。”
在夏亚的注视下，他思索片刻，道出自己的故事。
“我父亲是戴肯的幕僚…这就是原因吧。”
眨了眨眼，夏亚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戴肯本人吗？”
“是…不过，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在那个人去世前一年被赶走了。”
“…这么说的话，是戴肯派吧。”
这个词汇一出，政治学家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他摆了摆手，眼中透出不屑。
“虽然披着那个人的名字，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群投机主义者。父亲是被那样的小人赶走的。”
“…戴肯不知情吗？”
沉默着，政治学家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从窗外射入的阳光依旧明媚，而他的表情上却分明笼罩着阴霾。
眼神微动，他以低微而清晰的声音，回答了夏亚的疑惑。
“因为那个人也是政治家…会有需要选择更有力量的一方。”
“……这样啊。”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而很快，这样沉重的气氛就被政治学家本人挥手驱散。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如此断言，神情平静，“比起这个，我有第二个问题要问您。”
“…这样的话当然是最好。请吧。”
点了点头，政治学家伸出二根手指。
“对您而言，新人类是什么？”
霎时间，夏亚的笑容尽管没有、陷入明显的僵硬，却也完全地凝滞了。
那样好似面具般的表情，令对面的政治学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如果是不方便回答的话……”
摇了摇头，夏亚打断了他，心情略微复杂。
过于精准、一针见血…几乎令他怀疑起某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都无法否认。
“这是个好问题啊……但是，”
他摊开了手。
“正是因为我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在这里与你交谈。”
“啊…”政治学家理解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由我这边来吧。”
端起茶杯，政治学家润了润喉，思虑片刻后，很快再度开口。
“在我看来，戴肯的主义中，新人类并不是关键。”
“…是这样吗？”夏亚显得有些些疑惑，“新人类与社会的发展是并列的…我记得是有这样的话的。”
“戴肯确实是这么说过没错…但这是一个微妙的误解。”
“误解？”
“戴肯从来没有明确地解释过何为新人类，因为那个时代根本不需要。”
“……那个时代的宇宙居民以新人类自居，明确的定义反而…是时代改变了吗？”
夏亚感觉自己把握住了什么，投向政治学家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份热切。
政治学家认同了他的想法。
“是的，因为社会迟迟没有发展，所以人们才开始思考起原本理所当然的事…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呢。”
“因为时代的变迁，我们的解读也变了吗？戴肯的话，考虑的应该是当时的人们……”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夏亚忍不住问道。
“原本的话，新人类是什么？”
面对这个疑问，政治学家的脸上多了一分疑虑，但很快，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幻想。”他缓缓说道，“所谓的新人类，是戴肯留给人类的幻想。”
“……这是浪漫的说法吗？”
“不…”他摇了摇头，“我认为是恰当的说法呢，因为那就是这么浪漫的东西。”
顿了顿，他接着说。
“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那个戴肯，意外的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具体来说是？”
不自觉间，夏亚靠近了桌子，像个好奇的学生一般倾听来自对座的声音。
然后，作为老师的政治学家也是十足诚恳的。
“据说，是会把自己对人类的理想混淆在政治理念中的人呢。就这样把新人类这个想法……”
政治学家耸了耸肩，夏亚也苦笑着向后靠去，有些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所以，”他的声音显得很有些哭笑不得，“并不是戴肯发现了什么，因而发出预言，而是他发自真心地认为那样的人比较好吗……”
“和单纯把新人类当作噱头吸引人们的联邦政府相比，我认为戴肯这边还要实际一些呢。”
闻言，夏亚的苦笑更深了些。
“那么，那些也是吗？“新人类是能够相互理解的人”、“新人类是真正适应了宇宙的人”……”
“那些啊…”政治学家露出了有些未免的表情，“不能说是错的呢…但是搞错因果关系了。新人类的话，是结果的一方呢。”
他又一次端起茶杯，却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于是面带遗憾地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新人类就像是古代地球的那些哲学家所提出的理想公民一样，那样的民众生活在理想的国家里…并不是因为理想的人出现而产生了理想的环境，而是反过来，理想的环境培育了理想的人。”
“不是钥匙，而是门后的东西吗……也就是说，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的事吗？”
夏亚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双眼微合靠在沙发上，从那道狭隘的缝里，很多至今为止坚持或疑惑的事物都变得虚幻起来。
失落与迷茫，这样的事物自然而然地从夏亚身上散发出来。看着这样情绪低落的他，政治学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恕我直言…”他注视着夏亚，眼中满是诚恳，“如果您像您刚才说的那样，追求着新人类这样一个幻想的答案的话…请当做我之前只是在说些无用的话。”
眨了眨眼，夏亚重新看向政治学家，神情略显困惑。
“虽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对话，但我自认是有受到开导的。”
“开导的话，虽然听着有些狂妄…不过接下来开始才是。”
夏亚一时沉默了，直直地凝视着政治学家。把这样的沉默当做许可，政治学家继续说下去。
“基连•扎比…您知道吗？”
“…那个独裁者啊。”
“是的，独裁…他认为新人类是优秀且高等的人类。”
政治学家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厌恶的神情，但很快又收敛起来，但看上去还是不是很愉快。
正因如此，他的话才让人出乎意料。
“这样的想法值得谴责，但无法被否认。”
“……”
“啊，请别误会。”注意到夏亚微妙的视线，他连忙摆手辩解，“我个人是很讨厌那种理论的，但说到底，新人类是幻想，在戴肯已经离去的如今更是如此。”
只是思考了一瞬，夏亚便轻易地理解了。
“强迫别人真心否定…完全矛盾了，做不到的啊。”
“就是这样…您应该已经明白了吧，所谓的新人类究竟是什么…这是属于个人的问题，宇宙间是没有这个问题恒定的答案的。”
“…要自己去思考吗？真是老套呢。”
“的确，不过就是这样的。”政治学家如此断言，“因为这就是事实啊。事实是绝对中立的，想要去依赖事实是做不到的。”
直到说完，政治学家才注意到对面的青年眼神变了，那是冰冷的，如同打量物件一般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自己正在被评价，他近乎直觉地意识到了这点。这样的自觉对精神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暗自在心里道苦。
“你呢？”
所以，当那个问题飞来时，他显得很是茫然。
“对你而言，新人类是什么？”
但是那样的迷惑也只是一瞬间的，政治学家很快便调整了心情，做出了回答。
他望向窗外，视线自然地投向远方。夏亚凝视着他，却也注意到那似乎是路口的方位。
是有谁来了吗？当他如此警戒起来时，政治学家开口了。
“当人们无视我时，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的…那是因为不是新人类。”
“…你吗？还是说，那些无视你的人？”
“都是。”
窗外阳光大盛…政治学家的眼里充斥着某些事物，在夏亚看来，那是耀眼的光…有些刺眼。
“因为不是新人类，所以无法相互理解，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如果是那个将新人类这一幻想带给世界的那个男人的话，就绝对不会是这样吧。”
语罢，他回过头，以毫无瑕疵的视线回应夏亚的注视。
从他的眼中，夏亚窥见自己茫然的姿态，视线下意识地退缩了。当他反应过来时，政治学家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对我而言，吉翁•什姆•戴肯就是新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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