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开幕
除去必要的防备，以及负责边境封锁的第四至第七舰队，超过3三百艘战舰，联邦非特殊情况下可运用的最大战力，此刻正集结在一个老人手下。
满头白发的雷比尔中将坐在以他名字命名的麦哲伦级旗舰“雷比尔将军”号的舰长位上，有些困倦地低垂着眼。
他很老了，身心都是。
或许是在太空里待久了吧，他有时会听到些声音，那些在烈火中纷飞的敌人的哀嚎，身在地球的亲人的呼唤……这些都让他越发疲惫。
可他迟迟无法从这些纷扰的事务中脱身，联邦的将士们没有不爱戴他的，就连内部纷争不断的联邦高层都是如此信任他。
这偌大的舰队，最高指挥官只有雷比尔一人，唯一的候补是作为他副手的提安姆少将，那还是他自己指名的。
权力与信任都被交付到他手上，如果再年轻些，他至少会扬起嘴角，可如今他满心想念地球上的故乡，他想要再一次像童年时那样沐浴阳光。
太空里的太阳，太过耀眼了，他怎么都不适应。
这次回去后一定要退隐……抱着这样的决心，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确认舰队的情况。
人无论如何都是有要背负的责任的，这就是支撑雷比尔至今的信念。即使是疲惫不堪的现在，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背负着将士们的性命。
“汇报情况。”
这简短的一句话，使得无数信息投影瞬间填满了舰长位的全息屏，挑出其中重要的部分一一扫过，雷比尔眉头微皱。
.“其他舰队联络不上吗？”
“是。”负责通讯的船员回答了他的问题，那是个年轻的士官，语气里还带些紧张，“第二、第三舰队确认已经驶离通讯范围。先锋舰队…可以联络到疑似落队的部分舰船。”
“落队？”
“……不清楚，联络的人似乎…喝醉了。”
通讯员一副不安的表情，窥探着雷比尔的样子。后者只是叹息一声，没说什么。
老将当然不会对单纯只是汇报情况的人发脾气…他的思绪早在听到异常状况的一刻就投入完全的思考当中。
第二、第三舰队的突进是意料之中的。尽管指挥权大体在雷比尔手中，但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完全掌握舰队背后的派系，那已经超出了军事的范畴。
对手是那个穆佐，军事力低下，只有嘴皮子犀利的殖民地联合，我们的胜利是必然的————抱着这样的心态，为了抢功而使将士背负风险，脱离指挥……头疼又无可奈何的老将决心在退休之前，好好整顿一下军中的风纪。
军队尽管是受政府指挥的，却也该在必要的时候分割清楚。老将认为，这才是理所当然。
冒进的小伙子纵然让人叹息，但真正使老将担忧的，反而是自己稳重的副手。
提安姆是位成熟的将领，打从最初，雷比尔就对他抱有很高的评价，不出意外的话，自己退休后，这个位置是要交由他来坐的。或许没法完全地保持现况，但如果是提安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适当的弱化，然后就这样让军队从主导的地位上下来也不错…这就是雷比尔对提安姆所抱有的期待。
自己寄予厚望的人不可能会犯脱离指挥这样基础的错误，那些小鬼的脱队就已经是种失态，在这之上的……
雷比尔确信，有什么发生了，并且，是对自己一方不妙的事。
“各舰进入戒备状态，派出侦察机重新检查周边宙域。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当我们被包围了。”
“是。”
“还有，派人直接联络前锋舰队，务必得到提安姆本人的回应。”
通讯员的手飞快地打着键盘，但那个速度在雷比尔看来，是心怀疑惑的表现。
联邦军的人，尤其是地球上出生的那一部分，受到各种影响，无论如何都会对穆佐抱有轻视吧，尤其是军事力上。
这不好，非常不好。无论对手如何，轻视他们都是对自己的放纵，作为军人是一种失格。
雷比尔稍稍端正了坐姿，突兀地调整了着装。衣领、袖口、帽檐……这些动作，自然地吸引了周围船员的注意。
“敌人不管怎么都是敌人，”他平淡地说了，没有指定任何人，好似自言自语，“该做的就要做，这才是负责。”
舰桥里的那些窃窃细语忽地停息下来，在平静之中，船员们加快了原本懈怠的手。
反倒是雷比尔在自己的位置上放松了些，将背靠上座椅。他越来越容易累了，调理的效果也不好，最近更是连调理的时候都没有……
短暂地将目光从信息上移开，他凝视眼前这些精神的年轻人。那个瞬间，他的视野模糊了。
“……喔。”
映入眼中的景色从舰桥化为无边星空，那其中有无数星星争相闪耀，让老将惊奇地睁大了眼。
回过神时，梦幻般的景色早已退去，他还坐在舰长位上。本该习惯了的舰桥，如今看起来莫名狭隘，令他胸中生出一股窒息感。
摆摆头，他将刚才的体验视作错觉，在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履行职责。
“鸭嘴兽七号，汇报情况。”
“报告，雷达检测无异常，申请返航。”
“收到。不要迷信雷达，是驾驶员的话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继续侦查。”
“收到。继续侦查。”
结束定时通讯，侦察型剑鱼“鸭嘴兽”（ReconTypeSaberfish“Duckbill“）的驾驶员叹息一声，目光继续在荒凉的宇宙与空无一物的雷达间徘徊。
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谨慎的人，或许是在这方面吃过亏吧，总叫队员们多用自己的眼去看。驾驶员不是不能理解，可每当视线投向宇宙，那深邃都叫他一阵心慌，很是不舒服。
地球上的天空可比宇宙空间好多了……他深深感到对人类而言，最舒适的地方果然还是那颗蔚蓝的星球，对于抛弃那里而自称宇宙居民的那些人，他的心里充满不理解。
思绪一时间溢满头脑，但作为军人的训练让他很快就这些抛至脑后。忍耐着对宇宙的不安，他继续自己的任务。
“————！！”
有什么与战机擦肩而过。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确实捕捉到了红色的身影。双方都太快了，接触转瞬即逝，他立刻开始回转，同时呼叫指挥官。
“报告，发现不明物体，现在进行确认。”
几乎是将手指从通讯按钮上移开的瞬间，那个红色的身影再度出现。
（不可能！）
回转的速度…在思考这些之前，久经锻炼的手下意识地操纵机体急转，一阵颤动过后，倾斜的视野让他意识到机体的受损。
咬紧牙关，他猛地将速度提到最大，以争取时间。
“报告，与不明物体交战，机体受损，请求支援，请求……什？！”
通讯处于缄默状态。
（什么时候开始的…刚才的报告没有传出去吗？！）
机身的失衡越发严重，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战机的操纵上。他试图确认受损情况，显示屏却一片模糊。
“该死，是干扰吗……”
不止是损管系统，包括雷达和摄像头在内的观测系统似乎也故障了，变得更加灰暗的宇宙显示在屏幕上，仿佛昭示着驾驶员的未来。
呼吸不自觉间变得急促，他突然想起指挥官的教诲。将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岩浆般的铁水飞洒，在宇宙空间中极速冷却。
右侧的机翼完全失去了，这就是失衡的原因。可他还是不理解，这是什么造成的？机炮？导弹？这些都无法解释那道炙热的切口，至今都没有冷却……
身体受到的压迫感忽然减小，可他的心却相反的沉重下来。引擎也开始故障了，战机的速度正在降低。
在那个瞬间他想了很多，或许比他这一生想得都更多，所谓的走马灯……他一拳砸下，粉碎玻璃的外壳，启动内部的红色按钮。
刹那间，他置身于自己所不喜的宇宙空间，只隔一层驾驶服。
爆炸紧随其后，他目睹自己的爱机盛大地绽放，化作熊熊烈火。他本该庆幸，可他没有。
火光点亮了宇宙，他看清些了，那是个赤红的人形。手握巨斧。大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只猩红的独眼，仿佛神话中的独眼巨人。
那巨人近在眼前……而他，正被那只独眼凝视着。
最后的最后，他映在眼底的，是泛着红光的巨斧向自己挥来。
满头白发的雷比尔中将坐在以他名字命名的麦哲伦级旗舰“雷比尔将军”号的舰长位上，有些困倦地低垂着眼。
他很老了，身心都是。
或许是在太空里待久了吧，他有时会听到些声音，那些在烈火中纷飞的敌人的哀嚎，身在地球的亲人的呼唤……这些都让他越发疲惫。
可他迟迟无法从这些纷扰的事务中脱身，联邦的将士们没有不爱戴他的，就连内部纷争不断的联邦高层都是如此信任他。
这偌大的舰队，最高指挥官只有雷比尔一人，唯一的候补是作为他副手的提安姆少将，那还是他自己指名的。
权力与信任都被交付到他手上，如果再年轻些，他至少会扬起嘴角，可如今他满心想念地球上的故乡，他想要再一次像童年时那样沐浴阳光。
太空里的太阳，太过耀眼了，他怎么都不适应。
这次回去后一定要退隐……抱着这样的决心，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确认舰队的情况。
人无论如何都是有要背负的责任的，这就是支撑雷比尔至今的信念。即使是疲惫不堪的现在，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背负着将士们的性命。
“汇报情况。”
这简短的一句话，使得无数信息投影瞬间填满了舰长位的全息屏，挑出其中重要的部分一一扫过，雷比尔眉头微皱。
.“其他舰队联络不上吗？”
“是。”负责通讯的船员回答了他的问题，那是个年轻的士官，语气里还带些紧张，“第二、第三舰队确认已经驶离通讯范围。先锋舰队…可以联络到疑似落队的部分舰船。”
“落队？”
“……不清楚，联络的人似乎…喝醉了。”
通讯员一副不安的表情，窥探着雷比尔的样子。后者只是叹息一声，没说什么。
老将当然不会对单纯只是汇报情况的人发脾气…他的思绪早在听到异常状况的一刻就投入完全的思考当中。
第二、第三舰队的突进是意料之中的。尽管指挥权大体在雷比尔手中，但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完全掌握舰队背后的派系，那已经超出了军事的范畴。
对手是那个穆佐，军事力低下，只有嘴皮子犀利的殖民地联合，我们的胜利是必然的————抱着这样的心态，为了抢功而使将士背负风险，脱离指挥……头疼又无可奈何的老将决心在退休之前，好好整顿一下军中的风纪。
军队尽管是受政府指挥的，却也该在必要的时候分割清楚。老将认为，这才是理所当然。
冒进的小伙子纵然让人叹息，但真正使老将担忧的，反而是自己稳重的副手。
提安姆是位成熟的将领，打从最初，雷比尔就对他抱有很高的评价，不出意外的话，自己退休后，这个位置是要交由他来坐的。或许没法完全地保持现况，但如果是提安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适当的弱化，然后就这样让军队从主导的地位上下来也不错…这就是雷比尔对提安姆所抱有的期待。
自己寄予厚望的人不可能会犯脱离指挥这样基础的错误，那些小鬼的脱队就已经是种失态，在这之上的……
雷比尔确信，有什么发生了，并且，是对自己一方不妙的事。
“各舰进入戒备状态，派出侦察机重新检查周边宙域。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当我们被包围了。”
“是。”
“还有，派人直接联络前锋舰队，务必得到提安姆本人的回应。”
通讯员的手飞快地打着键盘，但那个速度在雷比尔看来，是心怀疑惑的表现。
联邦军的人，尤其是地球上出生的那一部分，受到各种影响，无论如何都会对穆佐抱有轻视吧，尤其是军事力上。
这不好，非常不好。无论对手如何，轻视他们都是对自己的放纵，作为军人是一种失格。
雷比尔稍稍端正了坐姿，突兀地调整了着装。衣领、袖口、帽檐……这些动作，自然地吸引了周围船员的注意。
“敌人不管怎么都是敌人，”他平淡地说了，没有指定任何人，好似自言自语，“该做的就要做，这才是负责。”
舰桥里的那些窃窃细语忽地停息下来，在平静之中，船员们加快了原本懈怠的手。
反倒是雷比尔在自己的位置上放松了些，将背靠上座椅。他越来越容易累了，调理的效果也不好，最近更是连调理的时候都没有……
短暂地将目光从信息上移开，他凝视眼前这些精神的年轻人。那个瞬间，他的视野模糊了。
“……喔。”
映入眼中的景色从舰桥化为无边星空，那其中有无数星星争相闪耀，让老将惊奇地睁大了眼。
回过神时，梦幻般的景色早已退去，他还坐在舰长位上。本该习惯了的舰桥，如今看起来莫名狭隘，令他胸中生出一股窒息感。
摆摆头，他将刚才的体验视作错觉，在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履行职责。
“鸭嘴兽七号，汇报情况。”
“报告，雷达检测无异常，申请返航。”
“收到。不要迷信雷达，是驾驶员的话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继续侦查。”
“收到。继续侦查。”
结束定时通讯，侦察型剑鱼“鸭嘴兽”（ReconTypeSaberfish“Duckbill“）的驾驶员叹息一声，目光继续在荒凉的宇宙与空无一物的雷达间徘徊。
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谨慎的人，或许是在这方面吃过亏吧，总叫队员们多用自己的眼去看。驾驶员不是不能理解，可每当视线投向宇宙，那深邃都叫他一阵心慌，很是不舒服。
地球上的天空可比宇宙空间好多了……他深深感到对人类而言，最舒适的地方果然还是那颗蔚蓝的星球，对于抛弃那里而自称宇宙居民的那些人，他的心里充满不理解。
思绪一时间溢满头脑，但作为军人的训练让他很快就这些抛至脑后。忍耐着对宇宙的不安，他继续自己的任务。
“————！！”
有什么与战机擦肩而过。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确实捕捉到了红色的身影。双方都太快了，接触转瞬即逝，他立刻开始回转，同时呼叫指挥官。
“报告，发现不明物体，现在进行确认。”
几乎是将手指从通讯按钮上移开的瞬间，那个红色的身影再度出现。
（不可能！）
回转的速度…在思考这些之前，久经锻炼的手下意识地操纵机体急转，一阵颤动过后，倾斜的视野让他意识到机体的受损。
咬紧牙关，他猛地将速度提到最大，以争取时间。
“报告，与不明物体交战，机体受损，请求支援，请求……什？！”
通讯处于缄默状态。
（什么时候开始的…刚才的报告没有传出去吗？！）
机身的失衡越发严重，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战机的操纵上。他试图确认受损情况，显示屏却一片模糊。
“该死，是干扰吗……”
不止是损管系统，包括雷达和摄像头在内的观测系统似乎也故障了，变得更加灰暗的宇宙显示在屏幕上，仿佛昭示着驾驶员的未来。
呼吸不自觉间变得急促，他突然想起指挥官的教诲。将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岩浆般的铁水飞洒，在宇宙空间中极速冷却。
右侧的机翼完全失去了，这就是失衡的原因。可他还是不理解，这是什么造成的？机炮？导弹？这些都无法解释那道炙热的切口，至今都没有冷却……
身体受到的压迫感忽然减小，可他的心却相反的沉重下来。引擎也开始故障了，战机的速度正在降低。
在那个瞬间他想了很多，或许比他这一生想得都更多，所谓的走马灯……他一拳砸下，粉碎玻璃的外壳，启动内部的红色按钮。
刹那间，他置身于自己所不喜的宇宙空间，只隔一层驾驶服。
爆炸紧随其后，他目睹自己的爱机盛大地绽放，化作熊熊烈火。他本该庆幸，可他没有。
火光点亮了宇宙，他看清些了，那是个赤红的人形。手握巨斧。大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只猩红的独眼，仿佛神话中的独眼巨人。
那巨人近在眼前……而他，正被那只独眼凝视着。
最后的最后，他映在眼底的，是泛着红光的巨斧向自己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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