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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暗夜刺杀

    魏无忧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光滑依旧,这人怎么?被吓成这样……

    对于顾炫的无故离去,她并没有什么不悦,虽说顾炫只比她大上几岁,但从内心讲,魏无忧就从来没有把他当作长辈看待,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心思多变也是可以理解的。

    随着顾炫的离开,她也失了听曲的心思,悻悻地跨出风月楼。

    街道上的人比之先前少了许多,廊下悬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让人在寒夜里陡然有了些许暖意。

    夜风拂过面庞,将她被奢侈浮华渲染的心沉静了下来。

    风月楼前的牌匾尽职的立着,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无比清晰。青楼门边的牌匾当然不能使用王侯公卿之家才可以使用的金丝楠木,但也选用了上好的紫檀木做成,左边:风月入心;右边为:情丝缱绻。横批:夜夜笙歌。

    夜夜笙歌……

    好一个夜夜~笙歌……

    不由凝眉沉思,方才听曲时,旁边雅间传来几道谈话声,听着像是几个年轻书生,开始俱都是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越到后来,声音激昂,竟是谈论起边关战事。

    边关狼烟再起,西北的乌兹可汗率大军越过阿尔泰山,突袭凉州。

    她~曾经的父皇永安帝诏告天下,任命武国公李孝廉为统兵大都督,率十万大军前往凉州征讨。

    飒飒西风,铁骑铮铮……

    乌兹人的野心要让多少好儿郎失了性命,又会使多少家庭失去亲人!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战争的残酷与悲哀,不是一两句诗句可以描述的。

    更有人提到随行的萧家骁骑营。

    萧家军一直是大燕朝的神话,骁骑营更是骑兵中的翘楚。这次统领这支骑兵的是萧家年幼的三郎萧重华,这位尚未及冠的儿郎,可~能挑起如此重担?让人不禁猜疑曾经以军功起家的镇国公府是否会后继无人。

    姓萧。

    萧三郎?

    在宫里时,她就经常听到永安帝提及镇国公,多是赞美之词,对镇国公长子的早逝更是充满了无限惋惜。

    之所以几年后印象还如此深刻,皆源于她出事的当日,父皇宣召镇国公携长孙进宫面圣,她本来打算躲在屏风后,看一看战功赫赫的镇国公是何模样,还有那位传闻中的少年,见了面,她还得规规矩矩的叫他一声表哥,只因萧三郎的母亲是永安帝的皇姐:静安公主。虽与永安帝不是一母所生,但到底有些情分。

    可惜……

    还未见到,她便香消玉殒,想来也是无缘。

    不过,她在一处偏僻的宫殿处倒是遇上了一个有趣的少年,将她堂堂的公主认成小宫女不说,还旁敲侧击的让她带路。好在她机智,将他引到了她设计的迷阵中,才得以脱身……

    只不过那个少年郎的模样在脑中已然模糊,魏无忧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但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遥远的往事,想也无用……

    月华如水,无知无觉的宣泄而下,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

    前方战事不断,距上京不过千里的临安,仍日日笙歌……

    她虽为女子,尚且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些人……

    魏无忧冷嗤一声,广袖中的小手不觉捏紧成拳,对身后的浮华不再多看一眼,大步走出巷口。

    缓行阔步间,偶有几个醉酒的汉子歪歪扭扭的笑唱着小曲擦身而过,街边的小摊依旧生意兴隆,锅里的鸡肉馄饨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好一副和谐安宁的市井图!

    听到远处巷子传来打更的声音,竟已到了亥时,临安没有宵禁,因此这里的夜间似乎格外的热闹。

    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回去太晚定要被师父训上一顿,她还是不要去惹火他为好。瞅见两条夹道旁另有一条没入黑暗中的土路,魏无忧的嘴角噙起笑来。

    这条全靠人为踩踏出来的路虽然可以直达城北,比走官道节省一半多的时间,但隐于密林重山之中,偏僻难走,即便当地熟知的临安人也不会踏足。偶或有一些穷苦之人入林寻些木材或是猎上几只野兔解解馋。

    远处伶人的弹唱渐渐没入黑夜,最终再难听闻。脚下的野草随着春风恣意地疯长,将前人踩踏出来的土路彻底地吞噬,哪怕借着月光四处望去,也尽皆是黑茫茫一片。

    魏无忧有些头疼地将一丝飘落在耳边的碎发别进耳后,并未心急,依旧闲适地按着城北的方向前行。

    她虽为女子,但有武艺傍身,故而毫不惧怕。

    今夜月华皎皎,四野无人,密林深处的树叶飒飒作响,偶有几声虫鸣在耳边乍响,倒是让她许多刻意尘封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

    许多~被忽略掉的细节在她的脑中反倒越发的清晰起来。

    现在细细想来,中毒那天的一切似乎都透着几分不同寻常。先是大清早的,素来少有交往的三妹妹邀她同游御花园,还赠给她一串佛珠示好,哪知走到映月湖时,她不过转身之际,便见起先还倚着栏杆的三妹妹莫名落入了湖中,说是湖,其实不过是一个有各色彩石堆砌起来的小水池,养着一大群锦鲤,供宫中贵人消闲逗乐的地方而已,即便有人不慎掉入,那清澈见底的池水也就没过小腿。

    当时的她本没想那么多,便要伸手去拉,哪知还未触及三妹妹的手指,就听她尖声大叫:“来人,来人啊!大姐姐推我入水……快来救救我…我,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竟然要如此对我……”

    当时还是长公主的她,满眼的担心化作一声冷笑,如此拙劣不堪的栽赃也敢在她面前摆弄,果然是清泉宫那位教出来的好女儿,她的好妹妹。

    她早该看清的,不是?

    她的这些同父异母的妹妹们有几个是真心待她,恐怕恨不得父皇早早厌了她,好将她踩在脚下,任她们欺凌……

    这种亲人不要也罢!

    虽对她们没有抱有任何希望,但真当事实来临时,以前自欺欺人建立起来的姊妹亲情就幻灭的无影无踪,她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回到无忧宫,却又遇上一群不省心的宫妃,大大小小的聚在她的宫里,谈天说地,那副姐妹情深的画面真是让她怎么看怎么膈应。遂装作不适回到内殿……

    天启三十六年春那一日的点点滴滴不停在脑中走走停停……让她的脑袋快要炸开,最终定格在知画那张明显带有慌乱的脸上,知画是她的贴身宫女,当时的她怎么没有注意?此时想来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

    她尤为记得去往养心殿前,知画硬塞给她的一碗甜汤,难道?

    如若知画背叛了她,早在事发时,就应该被人灭口。想要顺藤查出背后的指使者便要难上几分,但,任何事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回想当初,整日里埋头于琴棋书画,经史子集……身在深宫却孤高清冷,即便受了妹妹们的算计也从不计较,受了委屈也不在意,被惹恼了也就拂袖而去,不屑争辩,从未反击。

    自诩心若浮尘,不惹尘世半点污秽。

    现今想来,以前的她活得是多么的糊涂和愚蠢!不理人情世故,得罪了许多人也故作不知;性格刚直,不知曲折委婉,仗着父皇的宠爱在皇宫横冲直撞;一味的善心对待身边的侍女,书中讲述的“驭人之道”,她却不屑用于侍女们的身上,自以为,以己善心就能换来对方的忠心。

    糊涂一世,死后方才醒悟。老天终究待她不薄,她能做的,就是将一切恨与不甘埋在心底,重新活过。

    思绪起起又伏伏,纷乱又扰人。

    突然,右侧的林后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魏无忧立马警觉的停了脚步,寻着声音的来源悄无声息的靠近。

    待走近一些,蹲下身体,隐于树丛后,这才小心地透过叶片的缝隙向外张望。

    深夜密林,几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面对她的几人,高矮不一,面容看不太清,手中似拿着什么,在夜色下闪着寒芒。具体几人由于距离太远无法瞧的真切;而被对着她的几人就要好辨认多了。中间一人挺拔如松,虽不能窥见容貌,可只远远望见其背影也让魏无忧莫名的觉得熟悉。此人左右两边各站一人,俱是魁梧高大,护卫在中间之人的身侧,一副全力戒备的姿势。不用深想,魏无忧便已看出中间那人恐怕来历不凡,正是今夜黑衣人的目标。

    虽然,魏无忧对以多胜少有些不屑,但今夜这种闲事,她却并不想掺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几日在练武场,就因为她任性了一回,那个顾炫就日日缠着她,想起来颇为懊恼,射箭时,她不过想给那个纨绔一个小小的教训,哪知却让书院中许多学子注意到自己,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知道,现在不是她张扬的时候,没有了高不可攀的身份,没有了家族的护佑,她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关门弟子,在四周虎视眈眈的权贵子弟的圈子里,她不该太过恣意,应该尽量的藏拙,可那天在练武场,她偏就将所有的一切放在一边,只想好好的杀杀顾炫的傲气,现在想来颇有些后悔。

    心念电转间,脚步悄然后退。

    倏的,破空声迎面而来,在夜色下闪着利芒,森森的冷意犹如冬日凌冽的寒风,带起魏无忧耳边的根根发丝,那物擦着发丝呼啸而过,势头十足,噗的一声钉入她身旁的树干上。

    原是一枚精致的袖箭,一般人家恐怕不会在一个杀人利器上花费如此多功夫,可见袖箭的主人非富即贵,让魏无忧不由更加谨慎起来。

    “这位朋友,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出来一叙。”温润的声音徐徐传来。

    虽然距离稍远,但四下静谧,竟是异常的清晰。

    声音不大…却将魏无忧定在当地,脑子麻木般,如一个牵线的木偶向前迈步,竟是直直地向着几人走去,脚步再没了起先的从容镇定,反倒有些趔趄。

    楚瑾瑜看着跌跌撞撞向他直奔过来的少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的,真还以为他们俩是熟悉之人。随着距离的拉进,他很确定从未见过此人,这个少年生的面如冠玉,模样俊俏,尤其看向他的眼神无比专注,就像~就像~她的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只有他!

    好怪异的感觉。

    楚瑾瑜觉得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定是太过劳累,所以出现了幻觉。

    及至跟前,魏无忧还有些恍惚,右手向前伸出,仿佛在虚空描画什么,四下里诡异的安静。在触及楚瑾瑜白衣上沁出的殷红血迹时,少年历来清澈明亮的眼眸倏的变得赤红。

    成包围之势的几人明显有些错愕,这,这是什么情况,哪里冒出来一个疯子,这是要劫道?

    其中一人早已不耐,杀人便快些,前面已经磨叽了些时辰,他还等着回去搂着小桃红睡觉呢!那滋味……

    刚要开口喝骂,颈间便是一凉,大手摸上自己的脖颈,双目圆瞪,嘭然一声倏然倒下,惊得林中的鸟雀惊慌鸣叫,震起双翅飞的更远了些。

    余下的几人惊诧非常,气怒交加的直直冲向始作俑者,那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子。

    什么藏拙,什么韬光养晦,什么不引人注意,什么长远打算……全抛在脑后。

    魏无忧将一套流光剑法发挥到了极致,袖中所藏的那把短剑更是随着她的动作收割着人命。

    盏茶功夫,便是又倒下两人。

    楚瑾瑜对守卫在他左右身侧的侍卫使了个眼神,那两人便也加入到对战中,他们的目标当然是那几个歪瓜裂枣,至于那个傻愣愣地冲来相帮的少年被他们自动的扒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也不是细究此人来路的时候。

    多了一人的力量不可小觑,更何况还是两个,魏无忧顿觉压力减轻,打斗间还不忘抽空看了看已经站在一棵大树下的男子,依旧眉目如画,依旧温润如玉,依旧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俊美无俦……

    她真想将世间所有形容男子美好的形容词堆积在他的身上,然被如此热切目光注视之人浑然不觉,清风雅致地仿若在自家的后花园,全然无视眼前的搏杀。

    果真应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其实看似心无旁骛的男子并非如表面看来那么平静,他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父皇派他来临安,明面上是为着太后,太后在年轻时曾随先帝到过临安,对这里的杏花酿念念不忘,因此临安地界每年都会举办“斗酒会”,从中获胜的商家则有幸向宫中献酒,后来竟成为临安的一大盛事。都以能为太后献酒而觉满门荣耀。

    明面上的事自是好办,可实则是,父皇让他暗查江南官场的贪腐。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办好了,自然在父皇面前立了一功,可是,办砸了嘛,那等待他的将是……

    视线流转间,瞥见被几人围住的一个小小身影,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却在刀光剑影中游走自如,竟是不能小瞧了去。

    当最后一人倒下后,两名侍卫又回到了楚瑾瑜的身旁,神色戒备地盯着那个连鬓发都未曾凌乱的少年身上。这人出现的莫名,出手更是狠绝,倒像是和对方有着深仇大恨,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在楚瑾瑜心中盘旋,但常年习惯于沉静寡言,他并没有施施然地问出口。

    倒是那少年先出声:“……吾乃行侠仗义,你…你们无须客气。”说完却眼神灼亮地盯着楚瑾瑜,仿佛他不表示些什么,他便不走,活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全没有刚才对敌时的狠戾果决。

    楚瑾瑜心中有些好笑,目中泛起一丝柔和,“也罢,”说话间从腰间解下一物递于魏无忧:“今夜多谢小公子仗义相助,某不甚感激,这枚玉佩虽不是世间罕有,却也随我多时,今日便赠与小公子,以后,若有难处,可拿此玉寻我,某定不会推诿。”

    魏无忧伸手接过,也未道谢,只直直地摩挲着玉上的纹路。

    楚瑾瑜也不着恼,只继续说道:“此间不是久留之地,小公子也赶紧归家吧!”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虽身怀绝技,却也不该在荒野里游荡,家中的长辈怎也不约束一番。

    想到此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少年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以后恐也不会再见,他怎也变得妇人之仁,遂不再多言,在两个侍卫的护卫下离去,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只余飒飒夜风毫不留情地围绕在少年的周身,让那小小身躯看起来越发的寂寥孤寂。仿佛被家人抛弃的小儿,孤独且无助,彷徨且悲伤,只一双澄澈的大眼久久地注视着一人背影的远去。

    健步如飞的男子似有所觉般朝后望去,黑茫茫的一片,就像眼前蒙上的浓雾,让人难窥内里。

    “殿下,”

    “有话就说,怎的出了京反倒婆妈起来。”楚瑾瑜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右侧的高大个挠了挠头发,嘿嘿傻笑一下,接口道:“殿下为何不让我等留下活口?”

    楚瑾瑜难得好心的解释:“何须查看,先前的一番试探,说明这些人不过是为财卖命,断不会知道幕后主使。”即便留下的蛛丝马迹也是为了扰乱他的决断,还不若不看不听。

    “从上京到临安,这一路上面临的刺杀可还少了?”楚瑾瑜接着道,不外乎就是上京城的那几位,习惯就好。

    倒是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