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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惊闻巨变

    晴空高照,水洗般澄净湛蓝的天幕上,白云漂浮其上,恣意地变换着身躯,风儿挑起车帘,复又顽皮地将它抛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昏暗的车厢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的相顾无言。

    “呕,呕……”慕少白实在忍将不住,掀开车帘,将头伸向窗外一阵干呕,一只纤手轻轻的拍向他的后背“怎的晕车至此?你不是号称大燕第二神医?怎的区区一个晕车就仿似要了你的命……”说着话,魏无忧递过去一杯热茶。

    慕少白摆了摆手,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有些尴尬地将头别开,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说道:“说来还是你惹出来的事儿!”

    “……”

    魏无忧有些傻眼,如何与她扯得上关系?

    慕少白一双犹如怨妇的桃花眼紧盯着她“要不是你在福满楼横插一脚,哥哥我至于来此遭这一趟罪?”

    魏无忧冲他翻了个白眼,“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敢情没有我,你就能生出一对翅膀飞回上京去?”

    “诶,有你这样损人的吗?哼……”

    “是谁,一年里得有大半年都在外鬼混的,又是谁,吃喝玩乐荤素不忌的,现在你给我说晕车,不会是想讹我吧!”

    “嘿,谁鬼混了……说话没把门?别以为你扮成娘们儿,我就对你下不去手,惹急了小爷我,照样给你下毒没商量。”

    魏无忧瞅他气的想要跳脚,原本的一张圆圆鼓鼓的包子脸,近段时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且还面色灰暗,一副营养不良的惨样,看着甚为可怜!于是道:“好了……跟你开个玩笑,你还急眼了,话说你怎会晕车?又怎和我扯上关系?”

    慕少白也不是真跟她置气,遂道:“你师兄——韩老四,我真是后悔认识了他,学着那些老头子做派,非得在腰间别着一个葫芦,闲来无事就要喝上几口。这样还就罢了,前几日,背着睿王和那个萧冰块偷摸了两大坛子杏花酿藏在了车里,时不时就凑上去闻上一闻,嘴里嘀嘀咕咕:什么杏花酿的绝唱,不能白白便宜了宫里的,要留着孝敬你家师父呢!”

    “你说,我和他闷在车里,起先闻着味儿还算香醇,日日连天的赶路,马车简陋,吃的又都是些干粮,本就难受,再后来闻着酒味就想,”

    “呕……”

    慕少白的话还未说完,就扭头探向窗外一阵干呕,对于他这个坐惯豪华马车,吃着精细美食的主,跟着他们一路风餐露宿,好像是挺惨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魏无忧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现下好了,和我坐在一处,你可算是解脱了。”左右看了看慕少白,从袖中掏出一面小圆镜递给他,“瞅瞅,你可是因祸得福!重新找回你的潘安之貌。”

    慕少白就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瞧瞧,“诶,你别说,还真是,小爷我还真有潘安之貌。”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兴奋地闪着光亮,对着镜子摆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这人真是够了,夸他一句,他还当真了,虽说瘦了许多,离着潘安之貌似乎~确实还有着老长的距离呢!

    魏无忧不忍直视,将镜子塞到他手里,默默将头转向另一边。

    慕少白对着镜子欣赏完自己的美颜,脸上的灰暗消失的一干二净,转瞬多云转晴,晴空万里,很是开心地拍了拍魏无忧的肩头,“你小子不错,我没看错你,”

    魏无忧默默地挪了挪,躲开了他的手臂。手臂虽然落空,但丝毫没有损了慕少白的兴致,犹如一个醉鬼熏熏然的说道:“作为回报,哥哥私下里给你透个信儿,”

    慕少白说完刚才的话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就是……你以后离那个萧重华远一些,他嘛……”

    “他……”慕少白还是不愿在背后说人坏话,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下面的话语。

    魏无忧很想冲他翻个白眼,生生忍住了,大眼睛直直地瞅着他。

    慕少白被她盯着有些火起,故作凶恶的说道:“我可是为你好,他可是个厉害人儿,不是你这种小羊羔能够招惹的!”哼,他本来想警告魏无忧:萧重华是个危险人物,像她这种小少年还是不要往上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说出的话怎么就变了味道,懊恼地挠了挠头。

    魏无忧有些不解,实在不知两人好好的谈话中为何要扯上那人。

    想起昨夜的事情,慕少白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忙吞下一颗自己配制的醒神丸,思绪不知不觉的倒退回了昨夜。

    他们暂时落脚的寺庙虽然颇大,但明显破旧不堪,因为疲累,他也难得计较,和衣躺在榻上就要入睡,木门就在这时被人扣响,门外传来萧重华的声音。木门老朽,其实只用稍微使力,也许就会化作尘埃,但是,萧重华并没有。他本要捂住耳朵不予理会,想到过去的情分,在心中劝慰自己,说不得寻他叙旧而来,他又怎好将人拒之门外。

    上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儿去,勛贵之间彼此熟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家虽不是权贵,因着祖父挂着太医正之名,医术在大燕不说第一,那也是响当当的,故而,与各家都有些交往。他们这群年龄相近的孩子自也是认识,且常常在一起玩闹。在慕少白的记忆中,萧重华这厮在孩童时,也是爱玩爱闹的,稚嫩的脸上无时不挂着纯真的笑容。他们俩也常在一处玩闹,有过无数快乐时光……

    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不苟言笑的弱冠少年,再难与记忆中的那个爱玩爱闹爱笑的儿时玩伴重合。

    儿时丧父的悲痛对他的打击很大吧!慕少白不免在心中叹息一声,很干脆地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萧重华。“这药无色无味,往饭菜或饮用水里滴上几滴,保管让人睡的……”说着冲着萧重华眨了眨眼睛,猜想这人定是又如儿时般去做坏事!说好的叙旧呢?全是他的一厢情愿,人家就是寻他拿药的。

    还没等他提醒一句,就听对方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了!记得以后少吃些……”随着说话声,人已经渐行渐远了。

    慕少白:“……”

    什么意思?……是拐着弯地说他胖?真是个不会说话的讨厌鬼,慕少白气的很想追着他吼一声:小爷爱做什么,爱吃什么,你管不着,把小爷的迷药还回来……

    大清早一睁眼就听见院子里无数人在嚷嚷“山匪不见了……”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什么物件儿,那可是活生生的二十几号人,说没就没了……他给萧重华的那些迷药,不会全招呼在这些人身上了吧!总觉得太过巧合。

    ……有什么答案在脑中一闪而过,全身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通百通,紧接着汗毛倒竖,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见着萧重华那厮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也就是想到这些,才对着魏无忧顺嘴提了一句,让她也警醒一些。

    魏无忧盯着慕少白变幻莫测的脸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昨夜她尾随着萧重华到了悬崖边,因为雾大,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见,就望见雾中黑影晃动,风中有不甚清晰的闷哼声传入耳中。瞅瞅慕少白明显知道些什么的脸色,今早消失的山匪……哪还有什么不知道,那些山匪,确切的说,应该是荆州官衙的兵丁说不得早就见了阎王,坏人遇上萧重华还真是……在劫难逃。

    虽然她与萧重华不对付,但对于这件事,她是举双手赞同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果将这些手上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刽子手放走,她说不得也会趁夜将他们全都抹杀干净。

    马车里两人的目光短暂相碰又心照不宣的看向别处,两人心境虽然不同,却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

    目光所及,一张俊颜跃入眼中,马车的角落里躺着一名白衣少年,面如冠玉,形容绝美,只是肤色略显苍白,仿佛透明一般,浓密黑长的睫毛遮掩下的一双眼睛紧闭,让人想要去探究长睫下的眸子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他,他……”

    “他能听见我们说话?”因着车里昏暗,她匆忙上车时竟是没有看见。

    “当然……”看见魏无忧略显紧张的神情,呵呵一笑,“不能。”

    “我在他的药里加足了安神的剂量,想来明日应该能够醒来。”

    虽然他们之间的谈话无不可对人言,但魏无忧私心地不想让人听去。

    另外一辆马车内的两人也在说着话。

    “叔,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话的赫然是那个老是多嘴的年轻镖师。他是镖头钱十一的远房侄儿,因家里穷困,弟妹又多,他的父母不得不让他跟着这位叔叔走镖,虽然这是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活计,但对于他来说正好是投其所好,一路凶险,却也遇上不少奇人异事,拿回村里去足可吹嘘大半年了。有外人在时,他叫他“镖头”,私下里,自是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钱十一睨他一眼,“三十七,别嫌叔唠叨,做我们这行的要多看多听,少说话……”他们进入钱家镖行,便把自己的真名全都隐去了,全部以编号相称。一来呢便于认人,谁的编号报出,就能知道跟编号对应的主;二来嘛,自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镖师这个行当风里来雨里去,常与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匪盗接触,说句心里话,心无所畏那是不可能的,将镖师的过往抹去,即便涉及什么危险,也不会累及家人。

    看着这个好奇心旺盛的侄儿,他很觉头疼。讲过多少遍,叫他少打听雇主的事儿,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准又得忘记。

    钱十一私底下也嘀咕过,这次的雇主陈老爷气度不凡,竟不似行商之人,反倒……有些官家老爷的派头。眯了眯眼,回想那夜面临山匪的场景,更是疑惑加深,那位老爷在面对抢匪的时候丝毫不乱,沉稳有度,仿佛成竹在胸。且功夫深不可测,他在脑中估算过,他在他的手下过不了十招,不,也许更快便会落败。还有马车里那位从未露面的神秘夫人,莫名其妙消失的山匪……

    “叔……你就不好奇,这次的主家也太过神秘,那夜……我明明听到动静,您为何不让我说出来?”

    桩桩件件,迷雾重重,让人想要不多想都难!再多的好奇、怀疑、不解也有被时间淡去的一天,他,已经不再年轻!看看蹲在他身边揪着自己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的钱三十七,他很羡慕。低低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道:“事关雇主的秘密,勿要多言。”言多必失,做他们这行就要谨小慎微,守口如瓶,方是保命准则。

    当初他入镖师这行时,教他的师父就告诉过他要做到眼明心亮,看破不说破。

    今日他同样将这句话一字不落地教给了钱三十七。至于那些消失的山匪,与他们何干?垂下眼睛看向座位下的布袋,眼神有些飘忽,这袋银锭子是在发现白衣少年的密室中寻见的,数目不是很多,想是那些山匪落下的。

    今晨他们发现山匪不见了,就去禀告陈老爷。陈老爷听闻后久久没有出声,盯着他足有盏茶的功夫,然后将他叫到了一边,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搭上他的脖颈,语声温和地说道:“有些时候……话说的越多,人死的越快。知道了吗?”

    钱十一忙不迭的点头,丝毫不怀疑只要他表现一丁点的迟缓,放在脖颈上的那只大手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拧断。末了,担心对方不相信自己,哆哆嗦嗦的保证,“不说,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弟兄也什么都没看见……”

    陈老爷似乎很满意的表现,捋捋胡须好心的道:“你和你的弟兄都受了不小的惊吓,这袋银子你们拿去分了,回去后带着家人寻个清静的地儿,过个一年半载再出来行走的好!”

    陈老爷的话言犹在耳,内里所包含的意思惊得他后背生凉,哪里敢对外人说道。

    接下来的两日异常的顺遂。

    白衣少年如慕少白预计的那般在第二日清晨醒来,起初还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表情,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四处打量,待稍微清醒问清缘由,既没有装傻,也没有扮痴,自称来自上京城的颜家。

    颜家?

    几人大眼瞪小眼的想了一遭,上京城排的上号的可没有什么颜家。旁敲侧击的打探一番,也是没有头绪,只得将此事暂时搁下。毕竟,上京勛贵太多,许多没落的家族没有听闻过也是有的。

    “小五,你去哪里?”

    “小五,食盒重,我帮你拿。”

    “小五,今天有鸡腿,给你吃。”

    “小五,小五……”魏无忧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产生了幻觉,怎么一觉醒来,身后就多了一根小尾巴。头疼地捂住耳朵,“颜琢,你能不能闭嘴,让我耳朵清静一会儿。”

    颜琢就是那位白衣少年的名字,现在的他早就换下了那身华而不实的白衣,穿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青衣短衫和长裤,显得身形更加单薄,只是那张惹眼的面庞依旧让人频频侧目。

    明明跟她一样大,偏偏小大人般的跟着别人叫她——“小五”,甚至有时惹急了他,他竟是冲着她大叫“魏小五”,显得她和他很熟似得。

    “谁让我第一眼醒来看见的就是你。”少年垂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嘴里小声的嘟囔。

    面前这双纯净无辜的眼睛如小鹿般,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初在皇宫里时,她的十三弟也是如此,陀螺般的围着她转,有时候生气训他,他就睁着一双水润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她……即便铁打的心肠,也要被他那双澄净的眼眸给融化了。

    不愿再想,魏无忧甩了甩脑袋,似要将回忆扫去,却总是不停歇地往脑袋里钻,头疼地扔给慕少白一句话,“给他好好看看……”

    背着颜琢虚空点了点他的脑袋,然后一掀车帘跨出了马车,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身后的颜琢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还真是一个不禁逗的小姑娘!

    ……

    稍晚些的时候,太阳西落,余晖在树林里洒下点点斑驳,马车中的诸人宛如游上水面冒泡的鱼儿,散坐在草地上,各自吃着随身带的干粮,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嘴里嚼着块肉干,靠在一棵树干上闭目养神。旁边一个镖师碰了碰他的手肘,笑眯眯地问道:“十九哥,你前几日出去探路可听得什么新鲜事?”

    被称为十九哥的壮汉眯缝着眼睛扫视一圈,发现好多镖师已经围拢过来,一副伸长脖子听他讲故事的架势,他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又喝了一口旁边人递来的清水,这才开口,“其实也没甚好说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高低不一的起哄声。

    “不是我要吊你们胃口,实在是事关官家,不是我等平头百姓能够评说的。”钱十九嘴里叼着一截草根闲闲的说道。

    众人这次懒得起哄,干脆抓起手边的青草一股脑的朝他扔去。

    呸,呸——

    钱十九拍掉头上,身上的草屑说道:“好了,休要打闹。告诉你们便是。前段时日,睿王爷私服到了临安城,就是,”说着用手指了指天,“那位的儿子,坐船回上京的路上遇上风浪,听说一船人一个也没逃出来,全折在渭水里喂了王八!”

    众人听了连连发出惊呼。

    一个中年镖师咋舌道:“这个睿王爷可真够倒霉的,听说在临安还遇上过刺客?现下又……”

    “唉,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呢!”另一个将他未说完的补了个齐全。

    几人频频点头。

    “就是,就是,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不论贫贱富贵,一股脑的翻了……”

    “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一人伸手拍向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