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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中破境,险入心魔

    日过晌午,吃了饭的白樗愁和汪藏州百无聊赖,坐在庭院的柳树下眯眼寻周。说近两日有走阴法事也自然和醉酒一样,是糊弄宁家小姐的话语。不过这并不是白樗愁懒散不作,而是前些日子去往阴界地府后,那边的鬼差阎佗说是要关鬼门几日,十殿的阎王都被唤走了,无人能坐镇铁围。

    自打入了走阴一门后,白樗愁就从未听说过还有地府闭门,阎王开会这事,去问了些同门师兄师长,也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虽然入了造化,成了天阴将军后,就算没有仙人意境与体魄,也是在天上有了仙人牌位,纵是阎罗大王见了也须俯首顶礼。可终究是阳间人求阴间那边办事,无人会逾矩,去问些自己不该打听的事。

    白樗愁怀抱着那柄母亲当位天监后求一法家老怪物赠赐的白剑衔花雀,迷蒙中似入了心境,瞅见了其间来回变幻的人形。这人形如白雾氤氲,又如奔雷迅鸟,千变万幻中,难以看出真实形态,只是这腾挪转换之中,似有剑势,也像有走阴门路在其中。

    “剑为天成,意境有八。天下习剑,无非个中。剑有三势,随,问,止。三势八境,各有神通。一境剑随他走,二境手随剑去,三境心随剑动,四境剑问心中,五境剑问天意,六境心问剑名,七境剑意不止,八境剑止。”

    朦胧中,如有人附耳轻语,娓娓谣歌。可白樗愁却听得头痛欲裂,仿佛自天顶灌下热铅,顺着五脏经脉,游遍全身。反复呢喃中,就是最后剑止二字,格外夺人心魄,每每念及,必是百会太阳二穴鼓突,神庭天冲二穴酸胀,几欲昏死。

    “呵——”

    挣扎中白樗愁丹田运劲,冲脉血气贲张,带脉稳气中束,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紊乱气息,从胸口中逼出一口浊气。

    一睁眼便看到那女相泼厮几乎要亲上,嘴里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

    “滚。”

    这一声呵斥比往常少了不少力道,听起来竟有少女撒娇的感觉。白樗愁不想再看汪藏州故作惊讶的嘴脸,盘坐起来让气脉通顺,彻底稳住了险些堕入心魔的心境。

    “你刚刚是睡梦中入了心境想要破境?”汪藏州看出些端倪,这回是真惊讶了。

    汪藏州虽然没有破障入造化,可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托给那时还不是前京天监的欧阳若清入了法门,耳濡目染了许多纸面上的知识,知道破境入境是个什么情况。

    天下人十有八九都想入造化成不死不灭的活神仙,可有几人最后能一步登天入那仙山灵座?又有几人最后能一剑开山一念分海成就千古佳话?十万人中有一人能正身成仙立佛,那也是天纵英才,生来便带有的福报天分,不是寻常人能比拟。

    个中缘由,最重要的还是入造化后,更强调修心修性,不管造化几重,就算真是成仙飞升,一旦心境崩毁,也要落入凡尘俗夫的境地。能保住修为上佳,不幸者直接身销肉陨,被修为反噬为渣土。

    所以从古至今以来,是闻也未闻,听也未听,见也未见,居然有人敢在意识最为朦胧的睡梦期间妄想破境。

    没有得到白樗愁答复的汪藏州是真急了。

    “你这不是胡闹!是送命!送命啊!”汪藏州第一次用如此大的声音和白樗愁说话,一旁本来准备端上解渴茶水瓜果的老奴识相的一个转身走开,心想这不是汪公子没睡醒就是白公子没睡醒,等两人都醒了再送来才行。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的汪藏州吃了个哑巴闭门,像冲路人狂吠挑衅的猛犬连个回头都没博来,不禁自己就泄了大半的气。

    可他还是要说。

    “不要以为你天赐英才就可以随意糟践了,这是要遭报应的!师傅和师公都盼着你能大有作为,谁知你如此不肖。梦中破境?好大的胆子啊!不愧是造化第一人,险些毁去了一身修为!”

    白樗愁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嘴脸,他最让人讨厌的就是傲骨一副还又懒散,目空一切。起初接触时以为是得了高尚心境的豁达随性,交往深了才知道这人是真的傲睨自若,置身任何事外。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对他存有希望,除了生养白樗愁的欧阳若清和白萧客,再就只有眼前这个阴柔女相,骂人都不痛快的汪藏州了。

    “说完了吗?”白樗愁问。

    “骂完了。”汪藏州说。他觉得自己骂痛快了,可也晓得白樗愁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听进去半个字。

    “方才并不是我想破境,而是修为压不住了。”白樗愁半垂着眼,似睡非睡的用小指掏着耳朵。

    庭里栽有二十三棵金线老槐,是白萧客斥重金请了个颇负盛名的堪舆法师,摆了个素极寻仙阵,暗合了五,七,十一的访仙素数。此时老槐风过飒飒,在北风过境中真如虔诚信徒,向着南天门的方向作揖朝拜。

    “那为何不直接破境?”汪藏州对白樗愁的话深信不疑,一下就将刚刚的愤恼抛到脑后,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附在白樗愁的脸边,笑得比院中的酡颜雏花还灿烂。

    “你不懂。”白樗愁只扔下伤人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三个字,就起身走开。

    他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看着刚站起来的汪藏州,欲言又止。

    “喝茶吗?”汪藏州笑颜如花。

    虽然男子以花称呼,总觉得亵渎,可白樗愁觉得汪藏州确实值得,也只能用花来形容。只是不知道这艳丽花瓣之下,藏着的是一颗如何的蕊。

    “摆茶。”

    早就候在一旁的女眷和老奴拥过来,摆好壶杯,只洗了一遍茶,就退下到隔壁厢房里歇着。

    汪藏州与白樗愁并非主仆关系,更像主家与分家的兄弟,况且汪藏州本就比白樗愁小一岁,也自当是应该举止敬重一些,不过就少了什么尊卑礼数。

    既然没有礼数限制,两人就经常一同饮茶吃饭。

    白樗愁一直对汪藏州身世好奇,这女相泼厮从小时就和自己一起,也算是竹马手足,半个兄弟。问起母亲,却总是被各种理由糊弄过去。什么驿道上捡来的绿林弃子,又或是落魄友人长辞后的孤寡遗子,甚至还是那江湖上一直重金悬赏,十八年前被满门杀尽的大征威将军檀时迁二世子檀离枝。

    久而久之,总是被敷衍过去的身世,白樗愁也不多加追问了。本来性格乖僻,不善交际的他如今深交寥寥,只有这汪藏州与其他几人他还肯诉说几句心里话。

    “为何不肯破境呢?若是破了,你我都能少挨点骂。”显然在刨根问底这件事上,汪藏州比白樗愁可耐心多了,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晚怕是连觉都睡不好,头上的几根青丝都要拔去一片。

    叹了口气,白樗愁无奈道:“方才我说你不懂,就是不想告诉你的意思。”

    汪藏州不依不饶,装傻道:“那是为何不能告诉我?”

    白樗愁惊道:“原来你痴傻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嘿嘿一笑,汪藏州不知道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就权当是夸好了。

    见拧拗不过,白樗愁只得放弃,本来他也没有决心不说,只是觉得说了难免会惹一身腥臊,就算汪藏州不会对外乱说,可被父母知道,必然要受唇枪舌剑,唾沫横飞一番。

    “你一直看我练剑,可看出个所以然来?”

    “耍的好看,就是不如师公那般洒脱自在,有些照猫画虎,画虎难画骨,葫芦画不成瓢的感觉。”

    “你还真是装出来的傻。”听到这锐利评价,白樗愁不怒反喜。看来儿时日夜浸淫在父亲周围,连汪藏州都能对道家剑门略懂一些皮毛。日后若是好生培养,也是个不错的喂招试剑的好手。

    “我瞒着母亲父亲练剑,只因为母亲虽给我这把衔花雀,却不许我入道家剑门。我之所以会入这走阴偏门,也是因为父亲从小就不让我碰剑。他那柄名震天下的黑金长剑荒柳龙吟,我是从未把玩过。不过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展示些剑势招式,又惺惺作态的装作被我发现而后收敛,这其中必有缘由。虽然古往今来确实没有道法双修之人能成气候,可是一开始便不让我入剑门就有些牵强了。”白樗愁说。

    汪藏州也看得出来,打小师傅师公就不让他们两人练剑。发现碰了剑,就要打手。长了大才好些,准许佩剑作为装饰。

    从大武王朝立国以来,剑门就被尊为道家正宗,原因是无上剑尊无化量就出自剑门,故有敬畏之意。所以入了道家,修习剑门是天下大势之所趋,众人意愿之所在。

    可大无畏境的白剑圣和第四重善见须弥境的欧阳若清,实则都是剑门出身。只是后来欧阳若清换了心境,改入了法家。不知是不是欧阳若清为了法家千年大计着想,才让两人研习了几乎无人问津的走阴偏门,以保法家门派不至于落寞。

    这事若是被那些道家老妖怪知道了,还不得想法把这两人剥皮抽筋?白白浪费了一颗入造化的好苗,就是绑在斩仙台上劈上九九八十一道诛仙紫雷也不解气。

    心里敢想,嘴上却不敢说,手上就更不敢做。一直都循规蹈矩的汪藏州自然是从未忤逆过师傅师公的意愿,丁点儿学剑的心思都没起过。

    亲儿子白樗愁那就不同了,越是不让,就非要偷练。甚至还要在剑上破障入造化了。

    “倒不是惧怕修了剑门,入双重造化毁掉我的灵基气脉,我自己觉得定当能承受住。这也得感谢父母赐的一副天生异骨。不过我方才那个情形不是一次两次了。”

    汪藏州还没听懂白樗愁话里的意思,做了个不解的表情。

    “你应该也瞧出来,我的剑也要破障入造化了。”

    汪藏州点点头。

    “我觉得母亲不让我练剑是对的。”

    “为什么?”

    白樗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愁云满布,阴翳无比。

    “我好像还没入造化,就要堕入心魔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