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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房旧屋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廿六日小雪。宜围炉夜话。注:事缓则圆,但我很急。

    “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往来楚蜀肆猖狂,弄兵潢池无状。云屯雨骤师集,蛇豕奔突奚藏?许尔军民绑来降,爵赏酬功上上。”

    诉出上千年封建时代肉食者心里话的肥居士杨嗣昌为分化农民军内部,搜索枯肠后下令张贴告示,上面写到:有能擒斩张献忠者,赏银万两。

    西营众将皆听闻此事登时气愤填膺,八大王却未生气,反而派人潜入城中,在湖广襄阳行营衙门门口张贴出一张告示。

    “有斩杨阁部来降者,咱老子赏银三钱。”

    一张戏谑的告示令坐镇行营衙门的杨嗣昌瞠目结,对周围人愈发疑神疑鬼。

    十二月廿六日,龙骧营驻地。黄昏时分,张世遵、耿郅、李仲都、赵守时、窦文抗、刘毅、吴襄、吴三辅、吴有忠义虎罴以及八位龙骧营战兵齐聚屋内,分为两桌,围坐桌前。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两桌人皆是朱慈烺宴请的宾客,此时他却在厨房忙活着,唐牛马负责打下手。

    唐牛马呆呆地发愣,昨日军法司将一斛米送进家门,解释说是年终奖金。唐牛马从未听说过年终奖金,可也猜夺出含义。今日更是开眼,太子殿下唱的哪一出?呵!这麻利劲,从何处学得厨艺?

    朱慈烺和唐牛马预备近两柱香的时间,终于上齐了菜。期间只有耿郅和李仲都成功客串店小二上菜,张世遵以及其他人要帮忙被朱慈烺摁回去了。

    朱慈烺待二厨唐牛马入席,才朗声说道:“今日把大家请来,只为感谢诸位将士同心协力,龙骧营如今初俱规模,再不是草台班子模样。这第一杯酒我敬诸位!”说罢仰脖灌进去,众人连忙起身陪着饮了一杯。

    “这第二杯,我要敬吴家,没有吴家众人协助,也不会如此顺利。”

    吴襄举酒杯起身回道:“殿下折煞老臣,吴家定当竭尽全力,扶保大明。吴家一众人等随后痛饮一杯酒。

    朱慈烺道:“吴总兵,年后我可要去选匹良驹。”吴襄道:“随时恭候殿下。”

    前日三千匹战马总算赶回来了。两千五百匹蒙古马,五百匹河西马。蒙古马方便些却所需数量过多耽误些时日,河西马更是费了大功夫。

    “这第三杯酒敬龙骧营将士们中的佼佼者。

    两个月不到,你们当中有人陪我披星带月在北直隶四处募兵。有人陪我风雨无阻训练战兵。

    有人为我出谋划策解决大小军务,本将军铭记在心。来,举杯!”说着又一仰脖一杯酒下肚。

    众人闻言起身举杯一饮而尽,那八位战兵乃是近两个月表现优异而被选中。朱慈烺道:“三杯已过,大伙今日随性,不必拘礼。”

    席间,众人在朱慈烺调动下,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拳,酌饮尽欢,酒从申正喝到戌初。众人回到营中各处安歇。李仲都被朱慈烺单独留下,讲了一刻书。

    朱慈烺见他面色如常,口齿清晰。问道:“还能喝点么?”李仲都点了点头。朱慈烺转身回厨房,扒拉出灶堂内壁烤好的玉米。朱慈烺道:“来,一人一根,吃些主食垫垫。”带头啃起玉米。

    李仲都今日有幸见识到朱慈烺另一面。朱慈烺啃完三趟玉米,起身踱了几步,道:“如今天下大事,你怎地看?皇太极、李自成、张敬轩哪个能成事?”

    李仲都暂未完全适应朱慈烺跳脱的脑回路,沉吟半晌。朱慈烺道:“今日屋内说过的话,我明日走出此门,便什么都不记得,但说无妨,不必遮掩。”

    李仲都踌躇不定,好一会儿低声道:“在卑职看来,三人中,皇太极已成气候,张敬轩难成大器。至于李自成不太好说。”朱慈烺点头示意继续。

    李仲都道:“李自成此人胸怀宽广,气魄绝非常人,于流贼中名声最为显赫。卑职听闻当初李自成被官兵围剿时,竟率老营为众流贼殿后,还说要给各义军留个活路。

    李自成数次败北后竟然一次次绝地逢生,长此以往,一旦李自成招揽谋臣,为其运筹帷幄,依仗主动吸引官兵大队兵马,为众流寇分担压力的威名,怕是要……”

    朱慈烺笑道:“要生出双角来化龙。我事先说明,今日言者无罪。你再谈谈杨嗣昌那四方六隅,十面张网如何?”

    李仲都不以为意道:“堪比赵光义平戎万全阵,脱离实际,实乃四处漏风的布置。”

    朱慈烺听罢又连饮三杯,自问自答:“你可知我为何如此急切练兵?形势发展到这步田地,京师恐怕撑不了几年。”李仲都闻言心下骇然,已无转圜余地么?

    此言为他解答了近几日困惑,一切便说得通了。要不然会在盔甲都未准备齐全便练兵么。

    岂会在骑兵超过半数,战马未至,仅有几百匹的情况下就急吼吼拉龙骧营行军演练么。可京师真会那么快陷落么?

    朱慈烺幽幽地说道:“有间破屋子,原本就四处漏风,随时倒塌。如今又风雨交加,是拆东墙补西墙,勉力修补维持?还是另择个宝地,把破屋尚且能用的砖瓦挪过来重建新房?”

    李仲都还未搭话,朱慈烺就笑呵呵的说道:“我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下次再问你此事。你说皇太极甚么时候会再次入关劫掠?”

    李仲都不假思索道:“如若洪督师作战不利……不消数月清军即至,那时关内又会生灵涂炭。”

    朱慈烺带几分醉意,问道:“倘若我告诉你,七个月后,我将进行一场军事冒险,那时你会劝阻我么?”

    李仲都不知太子殿下所说军事冒险何等凶险,可看模样朱慈烺又不打算细说。

    为难片刻,李仲都道:“将军若是已经决定,我便是劝阻,殿下未必会听。不若跟在将军身侧,为将军出谋划策。”

    朱慈烺满意的点点头,又倒一杯,道:“来!满饮此杯!”

    二人一直喝到后半夜,李仲都晃晃悠悠站立不稳,嘟囔着要回家,朱慈烺不放心给拦下了。这要是倒在路边雪窝,明日得冻成标本。末了,二人抵足而眠。

    翌日清晨,朱慈烺在院内吐着哈气,伸展会儿腰身,见李仲都走出屋门道:“快去回家陪家人罢。”待李仲都回家,朱慈烺又负手在龙骧营驻地闲逛了会儿,返回宫中。

    崇祯十四年正月初八日天气多云。宜尽孝。注:本宫可是如假包换的大孝子。

    崇祯一连三日卧床不起,朱慈烺在身侧尽孝照顾。其实崇祯身体康健,若非如此,怎能兢兢业业十余载呢?

    直至收到前方军报。洛阳失陷,三百余斤的福王,万历心头肉被李自成宰了。民间传闻更为离奇,崇祯三百多斤的皇叔被下锅咕嘟咕嘟炖了。

    崇祯看向眼前衣不解带,一连二日跑前跑后,劝也劝不走的大孝子朱慈烺。心道,咋又让宝贝儿子说中了,那……二月闯贼岂不是要兵临开封府?

    他出声唤道:“慈烺。”朱慈烺回道:“儿臣在,父皇可有什么吩咐?”

    崇祯许是病急乱投医或者经受打击过大寻求心里慰藉,问道:“万寿帝君最近可曾托梦与你?”

    朱慈烺心道,这……没有啊。要不,我再顺口给你编一个?罢了,今年且热闹呢,我才十三岁,不想提前登基替你背黑锅。

    朱慈烺道:“父皇,您放宽心,近些时日,那老翁没给我托梦。”

    谁料想,朱慈烺如此一说,崇祯当即差点又晕过去。没错,崇祯前两天怔怔瞧了会儿军报,当场失声痛哭,继而急火攻心,在东暖阁晕菜了。

    朱慈烺迫急说道:“父皇,你可得撑住啊,若那老翁再托梦,我一定第一时间禀报。”说罢上前为崇祯扶了扶胸口。

    好在崇祯生命力依旧顽强,捯了几口气,道:“你且下去吧,别累坏了。”

    慈庆宫。朱慈烺又欠欠地去逗弄解语,神经质的问道:“解语啊,你说是旧屋好呢,还是新房好呢?”

    与崇祯不同,近些日朱慈烺好事连连。

    年前,崇祯与周皇后同意朱慈烺带三弟朱慈炯去龙骧营走走的提议。

    球场以及相应配套设施已然准备就绪。

    三国演义昨日开讲,营中反响不错。

    用过午膳,朱慈烺同耿郅来到马场。吴襄等候多时,热络地迎上来,朱慈烺与他寒暄几句,便去挑选马匹。

    最终,他驻足在一匹通体黑色,只额前有如同白色点墨杂毛的疑似蒙古矮脚马前。

    瞅了几息肩高比蒙古马高出几扎的战马,朱慈烺问道:“这小家伙几岁了?”吴襄掰开马嘴瞧了瞧牙齿,回道:“大概两岁出头。”朱慈烺美滋滋说道:“就它了。”

    在马场周围溜了两圈,朱慈烺忽而想起马驹还没名字。他略一思忖,抚摸着马驹鬃毛,说道:“要不叫铁蛋罢。”

    马驹似是被捋得不太舒服,嘶叫一声。朱慈烺以为它不信贱名好养活这一优良传统,出言安抚道:“无妨,就叫……駰弼(yinbi),字骁謩鮀(motuo)。”

    见骁謩鮀并无异议,朱慈烺薅过鬃毛,耐心的为它辫个双马尾。

    ……

    八大王最近颇为眼热李自成。当初洪承畴、孙传庭都对李自成穷追猛打,杨嗣昌紧咬着他不松口是几个意思?

    死道友不死贫道八大王张敬轩被杨嗣昌死缠烂打半年,享受一把当出头鸟待遇,本阵损失不大,架秧子的受到重创。

    西营营帐。孙可望上报道:“达,李自成将那个甚么福王宰了,又在洛阳给追随他的十几万饥民和洛阳百姓放赏几十万银钱。”

    半晌,孙可望见义父沉思不语,不敢打扰,毕竟八大王秉承着与其精神内耗,不如外耗他人的原则,气不顺便拿义子们撒气,莫名其妙一顿好打也是常有的事。

    身材瘦长,面色微黄的八大王,思虑良久才狠厉道:“他妈欻球的杨嗣昌,老子这回直取襄阳府,砍了襄王一家老小,失藩重罪看你如何摘得干净!”

    孙可望闻言心想:妙啊,如此一来,便是那昏君也护不住杨嗣昌,杨嗣昌你不是还要悬赏抓额多谋善战的达,你他娘等着吃大黄去吧。”

    此时,八大王又道:“你去把定国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