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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正月初三晚上,湘江边的雪越落越大了,从河西渡河回城的熊德寿细细品味着葵园先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反复咀嚼品味着,想到未来的功成名就与荣华富贵,熊德寿心中的热血在不停的沸腾奔涌,再想到先生说破局唯一窍门在内奸,他顿时有了主意,系紧斗笠翻身上马,径直往潭州府古潭街司狱司而去。

    但熊德寿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湘南习俗“叫花子也要过个闹热年”

    他熊德寿触手可及的是富贵与功名,人家潭州府司狱司的司狱官触手可及的却只有老婆婊子热炕头,初五之前没有要命的事情一律不得影响司狱官欢度春节是潭州府司狱司铁一样的优良传统。

    当熊德寿意兴勃发的策马赶到司狱司高墙门口,看门的狱卒却死活不肯放他进去。饶是熊德寿背着一身皑皑的白雪拿着游击将军的令牌把铁门敲得啪啪作响,那两个把门的狱卒却是油盐不进,一句没有司狱官的谕令活人与狗均不得入内当场把熊德寿怼得吐血。

    漫天风雪中熊德寿悲愤万分,之前获悉刘揆一潜回潭州的信息来自一名错手杀人的嫌犯自供,如果能乘胜追击再在此人身上挖出一些有用线索,岂不是应验了先生所说成事快则在正月?又想到堂堂魏家少爷,谭家公子都纠缠其中,一旦事发那真是如先生神算般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岂料这班鸟人竟春节逃岗如此之大不敬业,当真是误国误民腐败官僚至极!

    风雪中熊德寿痛定思痛,毅然决定自己绝不能与这班官僚同流合污,也绝不能让这天大的功名富贵从自己手中溜走,又把那三十六计从心中逐一盘算一遍,把心一横竟破釜沉舟掉头径往自己顶头上司长沙总兵段雷殊家而去。

    那段雷殊家就在白沙井旁却也离潭州司狱司不远,熊德寿于戌时冒雪赶到后,下马就是劈劈啪啪一顿敲门,段总兵正在后院携家眷放烟花,推开门看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属险些就要当场发飙,熊德寿心中早有计谋,迎面就道“恭喜总兵,贺喜总兵,天大的功劳送上门来了!”

    段雷殊望着这热情似火积极努力的下属一时倒也没了脾气,转身将其带入内房密室内,熊德寿遂将今日缉捕一事再融合卦意将事情进行了渲染推断,那段雷殊眯着眼睛听完道“魏光焘那老杂毛,大势已去居然还敢如此纵子骄横跋扈?

    原来这段雷殊当年曾与魏光焘共事,因私蓄外妾而被魏光焘狠狠地参了一本,虽未革职却也影响了仕途,故一直对魏光焘怀恨在心,但凡有一丝报仇之希望也绝不能放过的,当下写了一封协调办案委托书,盖上了总兵的大印交给熊德寿道“熊将军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段某佩服至极岂有不竭力支持之理?你且拿此协调手令速至司狱司提人审查,此案本总兵即日全权委托于你负责,但望熊将军不负重担早日凯旋!”

    熊德寿大喜,接令告辞而出。

    熊德寿最终坐进司狱司的提审室已是夜半子时,对面绑着的是一名连声哭嚎喊冤的青年书生,熊德寿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对方眼睛,静静的看着对方表演。

    “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熊德寿问道。

    “今天该是正月初三了”对方停住呼嚎,全然不知熊德寿为何如此审案。

    “错了!”熊德寿拍案道“今天是甲辰年正月初四日子时”

    “那又如何?我是冤枉的啊大人。”

    熊德寿冷笑连连,掏出游击将军令牌道“你再看清楚,我又是谁?”

    那人凑上前看了半天道“你是游击将军,今天正月初四,可那又如何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熊德寿持令牌一拍桌子怒道“老子堂堂长沙游击将军,从四品正五品的绿营,正月初四半夜三更不过年的不睡觉的,亲自来审你这等垃圾货色,你以为你犯的是小事吗?”

    那青年哭道“莫非那婊子死了?我明明只是拿茶壶砸了她一下,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熊德寿冷笑道“编,你接着编罢”

    那男人偷偷瞟了一眼熊德寿,又嚎啕大哭道“莫非那婊子是将军的相好?哈呀将军我委实不知道啊,将军饶命啊……”

    熊德寿大怒,冲到青年面前拿着马鞭就是一顿猛抽,直抽得对方满面鲜血淋漓连声求饶。熊德寿道“我且问你,刘揆一哪去了?”

    “刘揆一?就是我检举的那个戴眼镜的?他真的就是通缉犯刘揆一吗?那我岂不是立功了吗?”

    熊德寿见此人如此装疯卖傻,当真是怒极反笑,出门抓了一把雷公鞭炮进来,却只冷笑并不言语,将那青年一脚踹倒在地,又翻身将其裤子一把扒了下来,将一只雷管粗细的雷公炮直塞进其肛门,一把抓起青年的头瞪眼狞笑道“新年大吉的,今日先给你生蛋的地方放个响,再帮你生崽的地方拜个年!”

    那青年哪曾禁得如此拷问?早已惊声尖叫连声喊招。熊德寿一闻臭气熏天,却发现那青年书生被吓得屎尿横流了。

    原来这书生名叫刘佐栮,长沙县东乡人士,经人推荐进入明德学堂做了一名国乐代课教员,两年前黄兴由日本归国亦短暂任教明德学堂,两人同为老乡便走得近了,也接受了黄兴的革命思想。

    光绪廿八年黄兴事发后自明德学堂辞职二人便断了联系,却不料在今年除夕夜再次接到了黄兴的邀请,百多人齐聚在明德学堂校董龙璋的西园寓所,举行了华兴会成立大会,会上众人推举黄兴为会长,刘揆一,宋教仁为副会长,确定了“雄踞一省,与各省纷起”的战略方针,以“驱逐鞑虏,复兴中华”为号召。

    为确保华兴会之会员秘密,又成立华兴公司,以兴办矿业为名,所有会员均以入股之股东形式参加入会,刘佐栮手持之股票为甲字107号,即为华兴会第107名加入会员证号,又约定了“同心扑满,当面算清”之八字见面暗号,当中自然隐含“扑灭满清”之意义。

    这刘佐栮正值青春,除了闹革命谈恋爱之外也别无其它爱好,当晚结义华兴会群情激愤,散会后还是热血沸腾得睡不着,便跑去“碧涛阁”妓寨找相好的女友小琴宝喝花酒助兴。

    怎料那小琴宝贵为花魁,去得晚了便要排队等约,刘佐栮一人喝着闷酒排着队,待到子时才进得了她的闺房。那小琴宝也是疲乏不堪,刘佐栮便嫌弃她失去了对自己往日的爱恋激情,一时口角就拿茶壶砸了小琴宝的脑袋,却不知醉酒下手失了轻重,偏偏砸进了那女子太阳穴上当场就死于非命。

    那碧涛阁出了血案死了当家花魁,其它人岂能放过这刘佐栮?于是一群龟公马夫便把刘佐栮绑得结结实实扭送进臬司衙门。

    刘佐栮自知犯了命案,拷打当中便故意漏了刘揆一回湘的口风,却把黄兴和华兴会这等大秘密留在心里候机保命。

    熊德寿冷笑道“果然是爱国革命小青年,就这般乌合之众居然也妄想蚍蜉撼树动我大清之国本?”

    刘佐栮惭愧不已,连声求饶。

    那熊德寿眼睛一转,又问华兴会何时再聚,刘佐栮道却要等公司信件电报通知股东开会为号。

    熊德寿起身哈哈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葵园先生真神人也!”便写了转押人犯刘佐栮至总兵府衙的手书,画了花押命狱卒留底,将刘佐栮连同其案卷一并提出了司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