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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无雀笼

    高耸的玻璃拱顶上日光煦暖,那是在雨都难以看到的晴朗天气。亮堂的室内画架耸立,如同朝圣的人群把那一幅盖着布匹的画架簇拥中央,静待神临。

    空气中飘散着碳粉、纸张、油彩和少女的芳香,在灵敏的鼻腔内反应成明亮而轻快的气味,那是学生时代树荫下少女的一次回眸,伴随桂花芬芳冲印进漫步的男孩脑海。

    但和这青涩的恋爱气息相反的,是逐渐凝重的场间氛围。

    一缕缕颜料从周边的无数画架上如烟气般逸散而出,画纸内的景物也愈发立体、灵动,仿佛跃然纸上。

    连孙诗葵本人也逐渐变得明亮多彩起来,如同调高了饱和度一般各种色彩都变得鲜艳明丽,看起来就像从画中步入现实......又或者说,从现实超脱世外。

    “看来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孙诗葵轻声细语,却如莺舌天籁。

    方晙确实在等待支援,因为在步入这里看到艺术馆不存在的景象时他就确认——受肉仪式已经完成,魇虫已经降临。

    通常来说,无论之前是何种实力的魇虫,一旦跨越界域来到这边,都需要塑造形体承载自身,也就是从零开始攀越等阶,差别只在魇力运用以及进阶快慢罢了。

    而美世教之所以会花那么大手笔策划这场仪式,自然是因为降临的魇虫能保持自身等阶不下坠,不说能立即发挥巅峰实力,至少不用重塑形体从零开始。

    现在,孙诗葵就是它的拟象体,它现实的支柱。

    一头职介未知的化魇阶魇虫,就算是方晙都觉得头大。

    要是非强力攻击的职介还好,要是来个伪兽系的,他个下位存在岂不是被压得死死的,真是想逃都难。

    更别提附近可能还潜伏着美世教的魇师在窥视情况。

    所以他才想着拖下时间,等华楠琴那边知道这边情况后派来的支援到达,不说来个化魇阶,来两三个战斗派噩梦阶他都有信心留下对方。

    但现在看来,外面或许也出事了。

    想到这,他不由砸吧了下嘴,尝试问:“要不,我们再聊点?你的人生、理想、学习都可以。”

    “聊美术怎样。”

    方晙哽住了。

    孙诗葵轻笑一声,发出婉转动听的声音:“可以的我,我也想和你找家奶茶店坐下来好好聊聊...但,我身体这位新入住的房客,有点按捺不住了。”

    初生的魇虫向来灵智不显,以怪谈塑造拟象体其实也是一个获取人类知识的过程,而即便是进行了“受肉仪式”,离完全开智,也需要一定时间。

    所以此时才会是以孙诗葵为主导的局面。

    但有了孙诗葵这个载体,它的智力也会飞速同步、上升。

    而这段时间,就是方晙最好的进攻时期——虽然无论是凭本能行动的恶虎,还是拥有人智的狡虎,都一样致命。

    她忽然说:“其实,我挺喜欢看武打片的,对那些行走天涯、自由守心的侠客很羡慕......”

    她伸出如藕右臂,摊开手掌说:“苏纳依之目,无雀笼,请赐教。”

    倏然,千百只鸟雀从画中展翅飞出,墨色的翠色的五彩斑斓的,正常的水墨的怪诞诡谲的......各种离奇古怪的鸟雀汇聚成群,在空中盘旋翱翔,高亢清脆的唳鸣此起彼伏,一时间仿佛误入了百鸟园。

    方晙看着少女染上翠色的双瞳,沉默片刻,决定满足她的梦想,摆开架势,伸手说:“噩梦悼唁人,演绎者,请赐教。”

    下一刻,盘根错节的榕树根茎突破地面,欲把孙诗葵撕碎!

    然而她却仿佛能提前感知到树根的延伸路线般,居然只是莲步微移就避开了攻击,而对于接连的迅猛追击,也以缥缈有力的舞步配合柔韧苗条的身段全都完美避开。

    方晙眼前仿佛正在上演一场名为《猎蛛与雀》的舞台剧,他是操纵蛛网捕猎的反派,而主演在追击下正展示自己高超的舞技。

    如同正穿过狂风暴雨的海燕,优雅而有力。

    紧接着,漫天飞舞的鸟雀就像协助主人公的精灵,争先恐后撞上树根,把榕树染上稀奇古怪的色彩,最后如同帛画般被轻易撕碎。

    一曲舞毕,脚步落地,少女捻起衣摆两边,微微一躬身,声音婉转说:“其实在定下学绘画前,我学过一段时间芭蕾,所幸技艺还没生疏,献丑了。”

    方晙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伪兽面具,平静说:“能欣赏到这么优美的舞姿,是我的荣幸。”

    话语甫落,脚下柔韧蛛网盘结成起跑器,曲腿用力,瞬间爆发,整个人以突破气壁的极速弹射而出!

    几乎是眨眼,翠色的瞳孔上就浮现出那冷漠的身影,几丁质甲壳凝结成的狰狞手爪毫不迟疑的撕裂而下!

    她却早有预料般身体一侧,就避开了凌厉的攻击。

    并且露出身后一只河豚般肥大的鸟儿,被漆黑手爪刺破的瞬间,大片油彩爆炸而出!

    方晙紧急在身前凝聚出一片蜚影挡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大片油彩。

    随后,仿佛整个脑子被油膜裹住一般,他的思维骤然迟钝得几近凝滞,连神经传递的动作都因此放缓。

    即便他反应迅速地驱使蜚影吞噬身上的油彩,但还是没法改变这数秒内的树懒奇妙体验。

    “抱歉,我一直很想试试击打什么东西。”

    少女从一旁画架氤氲的墨色内抽出一根一人高的充满前卫喷绘的禁止通行标识牌:一根绘满图案的直杆上,顶着一个被大片油彩喷涂的圆牌,以及一道笔锋狠厉的红色直杠。

    狠狠挥出!

    方晙就像本垒打的那颗球般被整个击飞了出去!

    一路撞碎了数个画架,而在路线尽头还有鸟群汇聚等他入笼。

    “嘭”地一声,一个蛛网编织的简陋降落伞在他身前张开,缓下了抛飞的劲头,鞋底伴随惯性在地面滑了一段路停下。

    而身后的鸟群眼前到嘴的猎物没来,争先恐后涌上前来。

    蛛网降落伞越过方晙飘向身后,凝实如笼网把鸟群罩住。斑斓的彩色开始在笼网上蔓延,他右拳一握,笼网立即收紧,把鸟群撕裂、绞碎。

    擦去嘴角流出的鲜血,捉紧时间修复伤势——刚才那一击让他感觉像是被一辆泥头车高速撞上,即便紧急做了防御动作,肋骨还是断了好几根。

    方晙神情冷静,但内心苦涩——这到底是个什么鬼职介,用根路牌就能把他个伪兽系魇师打飞,这也太过离谱了。

    主要是虚言使和伪兽两系的职介他都认识,怎么琢磨也跟当前情况匹配不起来……而能让他如此陌生的,按理也就只有造梦匠了。

    但造梦匠不是个辅助工具人的吗!?

    怎么一转身就变成异种武器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