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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为所欲为

    是日。

    正午。

    听雨州,舟来城外,清幽门。

    稀疏的雪落在肩头,年少的外门弟子屏息凝神,不顾其他,双瞳隐现金丝,来回巡视山门四周方圆十里之地。

    此间山门高手林立,奉命归来的强者镇守于此。

    且每三十丈设立岗哨,每一百丈藏伏三名内门弟子。

    四面八方,防备无处不有,甚至远方通往此地的山道都被清空,由舟来城的城主府直属护卫把守。

    如此阵仗,哪怕是只苍蝇想飞进去,恐怕也难如登天。

    且新门主断定那贼人狂妄自大,行事鲁莽,定然不会走偏门小路,只会从正门杀来。

    故而虽说局势紧张,但形势并不严峻。

    弟子们偶尔闲聊两句,感叹那贼人胆大包天,倒也还算轻松。

    只不过——

    “那贼人当真会回来?”

    有人认为贼人见此阵仗,怕是吓得抱头鼠窜,不敢再进半步才对。

    也有人觉得未必如此。

    “依我看,人若是发了疯,便什么都不管了。”

    “你是说那贼人是个疯子?”

    “怎么不是?永纯长老德高望重,平生未曾做过恶事,更没听说过他结交过什么仇人,像他老人家这般……平白无故给人斩首,死相凄惨,定然是个疯子干的!”

    “可我听传闻说,那贼人可能是先代……”

    “去去去,莫瞎说!”

    传闻已在清幽门内盛行。

    可大多数弟子不过是将那传闻当笑话来听。

    毕竟先代门主王厚甫已死,丧礼已办过,墓碑更是已立好。

    此乃先代门主夫人与先代少主所认,断然不会有错。

    ……

    ……

    曜日攀升至顶点。

    正午最热的时候,在寒冬里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温暖。

    雪林中时不时有堆在树叶上的雪坠落,是常见的杂音。

    清幽门的弟子时不时看看雪,时不时又看看远方的山,想起上次那一杆金龙长枪,想起那一阵莫名其妙的雪崩。

    四周并无值得注意的动静,弟子们只觉自己是讨了个闲职,很是惬意。

    他们还是继续闲聊,继续掰扯,侃两句大山,乐得清闲。

    直到某一刻。

    镇守山门的数位清幽门翘楚最先有所感应,面面相觑,脸色皆变。

    随后是岗哨附近,负责监察的外门弟子,个个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接着才是那埋伏各地的内门弟子与城主府护卫。

    他们就算是瞎子,此时也该知道附近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因为地面在震动。

    剧烈震动。

    林木中的雪堆被震散,山崖间嶙峋的碎石凌乱地飞起。

    空气中飘来各式各样古怪的味道,每一种都让人不太舒服。

    “什么情况?”

    “敌袭?”

    “且慢,这味道分明是……”

    无数惊呼在山门外响起,又很快被更多嘈杂的声音淹没。

    远方大片的雪林开始崩塌,树木倾倒的方向直指清幽门。

    数不清的飞鸟被惊起,飞向天空。

    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逃回山谷,向宗门禀告。

    ……

    ……

    巨大铁索的另一端,是金碧辉煌的宝塔阁楼。

    这座清幽门的主殿,向来只有宗门内位高权重之人,才有资格踏入。

    王见风贵为清幽门新门主,自然是住在这座塔楼里。

    而他的母亲刘千雁则作为先代门主夫人,更是有资格睡上那张由冰棉丝制成的软床。

    他们可谓是清幽门权力的顶点,无人胆敢对他们不敬。

    可偏偏他们母子二人俯首作揖,对着一人行礼。

    他们甚至不止低头,更是单膝跪地,如上朝的臣子那般,丝毫不敢抬首,连擅自仰望面前那人的资格都没有。

    多数清幽门弟子都不会想到,王见风与刘千雁母子二人,竟也有如此卑微的模样。

    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受到二人尊崇对待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扎着鞭子,穿着稀松平常的白衣,腰间挂着青白如翡翠的剑鞘,剑柄处缀上一团火红的剑穗,看着像朵鲜艳的血花。

    她双目尽白,活脱脱是个假不了的瞎子。

    此时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让人觉得是含着天下最甜的蜜,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

    像她这样的美人胚子,莫说是盲了,哪怕再变聋变哑,也不会有男人嫌弃她,只会觉得那是苍天的嫉妒,是造物主的怨恨,更是一种我见犹怜的美。

    少女嫩白的手轻轻抚摸墙壁,感受墙壁上绽开的裂缝,笑意更浓。

    她在刘千雁的床边已摸了这墙近半个时辰,还不满足似的,始终只是抚摸,未曾开口说过哪怕一个字。

    刘千雁母子则就在这里跪了半个时辰,也未曾开口说过哪怕一个字。

    他们不敢。

    正如皇上不开金口,臣子不敢起身一样。

    少女越是沉默,他们就越是害怕,也越是不敢擅自动弹。

    幸好。

    少女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她抚摸着裂痕的最中心,露出几抹了然之色,终于说道:“你说,那是一把枪?”

    她的声音婉转动人,似清泉流响,听着就让人醉了。

    刘千雁把头压得更低,回道:“正是!”

    少女嗯了一声,又道:“那是一把什么枪?”

    刘千雁额头淌下汗水,思索良久,说道:“当时太快,看不太清楚……但确实是柄通体金黄,雕有龙纹的枪!”

    少女转过头,用那双纯白的眼珠盯着刘千雁:“确定?”

    刘千雁连忙道:“绝不有错。”

    “很好。”

    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把手收回,随意地落在剑柄上。

    她边走边喃喃自语:“先是定江刀,再是黄龙枪,都是失传多年的至宝……且这两样物品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大洲,按理而言,不该出现在同一人手里。”

    她转头道:“你丈夫王厚甫,我记得是名刀客。”

    刘千雁答道:“他是善用刀者……”

    少女又问道:“这么说,他不会用枪?”

    刘千雁道:“据我所知,他从未用过枪!”

    王见风在此时替母亲补充了一句:“我曾在儿时见过他试着拿枪,姿势歪曲,握法有误,显然不是擅用枪者。”

    “若是两人分别持一至宝,那还可以理解。”

    少女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很有节奏。

    刘千雁母子盯着那徘徊的小脚,还是一个字不敢乱说。

    面对少女这般大人物,他们断然是不敢轻易招惹的,平日里也是生怕说错什么话,招了她不高兴,那就扰了大局。

    蓦然间。

    少女脚步骤停。

    刘千雁母子二人的心几乎也同时骤停。

    他们不敢抬头看少女的表情,更不敢询问她的意图。

    少女则半眯起眼,耸了耸鼻子,嗅到股味道。

    半晌后,她娇俏地笑了起来。

    “看来已不用我再麻烦去找了……”

    刘千雁母子正想询问此话何意,转念间也觉察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王见风终于抬起头,准备向少女请示。

    可当他抬首时,面前哪里还有少女盈盈的身段?

    砰然一声巨响。

    塔楼的大门被人从内向外撞开。

    无数天光斜落下来,进入塔楼。

    少女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站在塔楼之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刘千雁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待到他们走出塔楼之时,才终于明白那股异样气味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

    ……

    山门外林木成片倾倒,无数法器祭出,铺天盖地皆是正奋力搏杀的修士。

    他们拼杀的对象却并非预料中的贼人,而是深山老林中的灵兽大潮!

    此间母子二人向下望去,见山林里灵兽成群,狼猴虎豹随处可见,与众弟子战作一团,遍地都是修士的叫杀和痛嚎。

    这是本不该发生的事。

    清幽门所在的山谷附近从未发生过兽潮。

    哪怕是灵兽最为骚动的时期,清幽门也能凭借内门弟子和几位翘楚强行镇压。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请来援军的情况下依然僵持不下,深陷苦战之中。

    虽说这些灵兽总体孱弱,很难对清幽门弟子造成杀伤,但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一时之间整个清幽门都乱作一团。

    “还有这种事?”

    刘千雁站在崖边,满脸震惊,难以理解。

    而王见风则已顺着少女的视线,目光飞掠过铁索,落在对岸的一道黑影上。

    那是一团混沌,一团模糊不清的黑暗。

    光天化日之下,这团影子黑得那样纯粹,那样令人不适。

    少女是盲人,看不到影子。

    但她能闻出味道。

    “原来是引灵液。”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顺着风,飘去对岸。

    顾无愁站在铁索前,望着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觉得有些麻烦,叹道:“我就知道,盲人的耳朵和鼻子都很灵的。”

    少女嫣然一笑,道:“用引灵液引动兽潮……再趁乱直入腹地,很简单,也很有效的法子。”

    顾无愁没说话。

    少女则好奇道:“但我很想知道,你用了多少引灵液?三四瓶可不够的。”

    顾无愁平静地说道:“我用了一缸。”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