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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迷影

    入目是清透的蓝,拥簇于身际的是云雾般轻柔的白。

    在这般似梦的情景中,笛声渐停,我眼中的蓝里浮现出一道火红色的背影,他墨色的发丝轻扬,身形清瘦,身姿却洒脱。

    他微侧脸时露出那段白玉般的下颌角,令人一眼惊艳。

    自娱自乐地转着玉色长笛,他的声音充满了肆意生长的朝气与自由。

    “它就送你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柔不失活泼的女声。

    “这是什么?”

    他轻松道:“一颗未打磨的晶石。”

    “这样吗?那我把它做成饭碗!”

    听得她荒唐般的戏言,他毫不介意,笑的肆意:“哈哈哈,你确定?”

    她俏皮强调:“不行吗?”

    “哈哈哈,怎么不可以!既如此,取个名吧。”

    女声顿时正色起来:“起名吗?金晶璀璨,故弄玄虚罢。那便叫晶虚碗!”

    “哈哈哈哈哈”

    男子转过头来,俊俏的脸上笑意盎然,灿烂明媚得能够消融一切冰雪。

    “好,就叫晶虚碗!”

    晶虚碗……

    我一怔瞬间回神,未待反应,眼前的色彩斑澜,瞬息变化得纷杂缭乱。

    穿越大片漆黑的夜色,我看见清霜般的月辉笼罩在屋顶之上,曲坐着一单薄的身影。

    那是个女子。

    她单手把住酒坛,单手支起下巴,俯视底下偌大的宫殿,整个人透尽无边的寂凉凄冷。

    此时正值月半,天上月儿大而明亮,而那道身影着一袭单薄的轻纱,黛眉敛愁,看不清五官,却给人微醺之感。

    如此冷寞。

    她抬起皓腕遮住了眼,自觉醉的厉害,索性躺了下来不再动弹。

    夜中寒风不断侵蚀她残余温度,她蓦然睁眼,在凉风无情的撕扯中,僵硬地环住自己的双臂。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上心口。在惊觉什么后,她便急急将纤长的手指对着胸口直直刺入。

    胸口被直接撕裂。

    她咽下从喉中溢出的腥味,借着月光,掏出自己的心仔细端详。

    那颗血红的心脏竟然呈现着死寂状态,而缠绕其上的光线一明一暗地跳动。

    仔细观察那些光线,却发现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那颗死寂的心脏好似要活过来了。

    她怒极攻心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艰难地擦干嘴角残留的血点,她握住心,怒极反笑,笑声凄凉至斯。

    将心安回胸口,她的伤口便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缓缓愈合。从她忍耐的表情上不难看出深刻的痛苦,她凝视手中殷红的血,渐渐握紧拳头……

    场景蓦地转换。

    还是她。

    于无声夜里,她正仓皇无措地奔逃,失魂落魄的模样叫人怜悯。

    眼中似模糊了庭落景致的锦绣,她踉跄着步伐,七倒八歪地碰撞在暗红色的圆柱之间,气息急促。

    看不清容颜,却依旧能看出煞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色。

    如此凄惨。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喘气着在一处大殿门口停留下来。

    金色的三个大字赫然印在门牌上——思尧殿。

    大门轰然打开的模样冷冷清清,已是楼去人空。

    恍惚中可见曾经,繁华绮妩,一派雕梁画栋;烛灯不灭,笙歌不息,无数个身影俯身恭迎。

    她扶住冰凉的门框,失神地走在空落的大殿中,一个失力便倒坐在空荡的歌舞台上。此时月辉如水,透过镂空的顶楼照拂于她身。

    她凝视着纤细洁白的手,良久。

    静默一会儿,她终是伸出食指,将银牙倾覆其上。

    鲜红的热流从指尖溢出,直直滴在了歌舞台的中央。随着鲜血祭献,火烛升起灰暗的大殿逐渐褪去灰蒙,转而回复以往明亮。与此同时,一副巨型画像缓缓从上空垂落,展显出一个人像。

    从入眼画像的那刻开始,她便似着了魔般喃喃呓语。

    痴迷地抚上画像,晶莹的泪珠便离了线,滑落至冰冷的地砖,溅出个个小小的水花。

    画像上是谁?

    我努力地想看清,即使我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幻还是梦,但强烈的好奇心趋使我努力地去看清……

    而那个女子正闭眼贴住画像,双手轻揽它,像拥抱恋人那般细细呢喃、慢慢摩挲。

    可下一刻,她莫名睁开双眸,侧过身子,看了过来。

    那是怎样一双空洞冷漠的眸子啊,被晶莹的水光包裹,敛尽了生气,却聚极光之艳。

    她眸中映射出了我!

    穿越了无尽时空,这个看不清模样女子,竟不知何时在以一种平静冷冽眼神地看着我这个偷窥者,我一个战栗,猛然睁开眼睛,在大口呼吸中,止不住的发抖。

    是真还是假,我已经不想去探究,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努力挣扎,但越挣扎,感觉身体陷得越深。渐渐地,我感觉我沉没了。周围再无一丝色彩,只有空旷无尽的黑。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如同幕布被划开,从划开的巨大开口中透出金色光辉,洒在我身。

    温暖、轻柔。

    我恍然睁眼,看见的是由金光璀璨的晶体构筑成的通天牢笼。

    我怔怔,就在要迷失在流光溢彩的晶体时,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眼睛。

    “凝神、静心。”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犹如一记清醒的耳光,将我从混沌中解救。

    我按照他说的,抚平紊乱的气息,坚实心神。

    随着他撤走双手,我重新睁开眼睛,再不会为金光所惑。

    我凝重对他道:“谢谢前辈。”

    衍子疏似乎始终不在意我们对他的称呼,不应声不拒绝。在确认我清醒后,他双手负在身后,没有一点被困的愁绪,淡淡地凝视着金色牢笼,波澜不惊的双眸中竟流露出几分复杂。

    我环顾没发现枉乐初和翠窍,不仅是他们,甚至连净世宗宗主都不见踪迹。会不会他们也同我一样陷入虚幻中?于是我只能把希望放在这唯一一个希望上:“前辈……”

    我看着衍子疏经过短暂的恍惚朝我看过来,他了然道:“晶虚碗构造的牢笼不止这一个。他们不在此处。”

    我问:“那他们在哪儿?”

    衍子疏摇头:“我并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么?我一下子灰心到极点,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他引导出来的结果么?从告知我们晶虚碗的位置,到后面于群聚中保护我们,一步一步牵扯,使我们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净世宗宗主的现身,哪怕是意外,也都是可以预料的发展。就算没有人看破晶虚碗的伪装,相争到最后,可晶虚碗总会展露出它的真面目,完成从猎物到猎人的转变。

    结果就是,我们无法避免地被困入晶虚碗,如此这般。

    我对他的警惕达到了巅峰。

    可……对他来说,我们不是蝼蚁般的存在吗?我们身上又有什么是能值得他这样的强者重视的呢?不然能是因为请他吃的那几条鱼,报恩来的么?

    太奇怪,又无奈。

    “前辈……”

    憋不住了,我终是问道:“为何你看上去对晶虚碗如此熟悉?为何一定要帮我们取得晶虚碗?为何你知道晶虚碗会困住我们,还让我们无防备地接近?现在这样……您……到底想如何?”

    在我连声急促的追问下,衍子疏俊美冷淡表情略带错愕。

    而后他弯了嘴角:“我想如何?你是这般想的?”

    他看向我,那种微谑的视线,让我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为何我对晶虚碗如此熟悉,是因为我也曾被它困住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它也困不住我了,它便情绪化地排斥我。现在你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的本体,当然之前你看到的也不是。

    我收敛了所有气息,才得以进来。而你离我最近,所以最先被我碰到。

    至于为何帮你们取晶虚碗,则是因为它现在是无主之物,可取。”

    “就这样?”

    衍子疏一笑:“你认为有多复杂?”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在他这么坦白地解释后,我心底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为何偏偏帮我们。”

    面对我坚定求解的眼神,衍子疏没了一贯云淡风轻的表情,难得黯然。

    “你就当我想与六道产生些羁绊吧。”

    说着他看进我眼底,问道:“你可愿拜我门下?”

    “什么?”

    我不由惊呼而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我支吾着,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

    “你不愿意么?”

    我忙摆手:“不是……”

    “那是?”

    衍子疏眼神坦荡得很,而我却是被他问的一噎。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收我为徒,是我天分够高引起他的注意了?抑或他过得太无聊,想随意收个徒弟打发时间,只为他口中的羁绊吗?

    衍子疏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淡淡道:“追究到底,并没有意义。”

    我默然。

    他继续说道:“一入魔道,若是无人指引,终会被魔种反噬,成为填补他人的源气。你只需要确定自己的心意,给我一个答复。”

    衍子疏一言醒我,我豁然茅塞顿开。对于一穷二白的我来说,一个大腿主动伸过来给我抱,不抱还去纠结大腿为什么伸过来这种无聊的问题,确实没有意义。总结来说只要不吃亏,就不用怕。

    这般想着,我竟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于是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师傅,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