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沉默。
尴尬的沉默。
良久。
“我梦到了一座大房子，密密麻麻的，走廊上全是门，一堆的房间。”
花朝突然开口。
“梦里有个男人问我，能不能分清那是现实还是梦境。”
“后来，房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塌了，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突然冲了出来，对着我大喊花朝快跑，他很焦急，看样子应该是跟我玩的很好。”
陈昭舔了舔嘴唇，一颗心仿佛被提到了半空，“你认为，那梦境里的场景……是你小时候的记忆？”
“啊，并不是。”
陈昭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就听花朝缓缓继续道，“只是刚刚醒过来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些本该已经忘了很多年的东西。”
陈昭的心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提了起来。
“我才知道，那其实不是梦，真的是记忆。而且，”花朝轻轻转过头，很是仔细地打量着陈昭，“虽然时间确实有点久远，年龄带走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东西，但一个人骨相轮廓总是不会大变的。师兄，那个小男孩，其实是你吧？咱们居然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吗？”
陈昭面色一白：“我……”
“啊，”花朝打断了他，神色很有些疑惑，“我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就在海劫来的那天，我接待过一个年纪很大的病人，他跟我说，他在梦里出轨了，怀疑自己是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道儿，让我印象特别的深刻。”
陈昭有点懵，不明白他的思维为什么突然跳跃这么快。
“梦里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叔叔很有些面善，如今想来，倒并不是错觉了。只是，为什么梦里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我现实中的工作室里呢？师兄，是不是很奇怪？”
陈昭声音不自觉有些艰难，“……确实。”
花朝托着腮，凑近了一点望着陈昭，“更奇怪的是，按照我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咱们小时候应该一直玩的很好的，可我按道理其实只是忘记了十岁以前的那些东西，为什么十岁以后，我也不记得生活里有你出现过？再次遇到，已经是大学的时候了吧？”
陈昭垂死挣扎，“我并不记得……”
“是啊，”花朝飞快的打断他，很是通情达理的帮他将理由补充完整，“那时候咱们都太小了，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对吗？”
陈昭：“……”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痛恨通情达理这个词。
“花朝。”
花朝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闻言住了嘴，静静的看着陈昭。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清澈的通透。
好像能够轻易直达人的内心。
以前导师就曾说过，这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
天生就该是吃心理这碗饭的。
可惜他一直热衷浪费，总是吃一碗倒一碗。
不然成就定然不止眼前。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信任我。”陈昭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和诚挚，“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在没有任何生理病征的情况下，你昏迷了四天。在海下的时候，如果不是奚晨反应够快，结果不堪设想，你知道吗？”
花朝没有说话。
陈昭定了定神，一直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去，“你自己也是心理医生，虽然这些年你一直把这个职业当成个玩笑一样，可你的知识体系和专业水准摆在那里，你应该可以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你的心理问题，正在危及你的生活，甚至是……生命。”
“同时，你也知道，目前在心里医疗这个领域，能够给予你帮助的人，只能是我，也只有我。”
“凭良心讲，我在心理领域的专业水准或许不如你，但医者不能自医，你没的选，你知道的，是不是？”
花朝垂了下眼皮，低低的笑了笑，“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他抬起头，重新看回陈昭，直视他的眼睛，“我真的是心理问题吗？不要试图跟我撒谎，你知道的，我看的出来。”
“你头痛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同时在生理上并没有支撑你头痛的病理病因，这也是客观存在的。”
“所以，你可以确诊，我的确是心因性头痛，对吗？”
陈昭抿了抿嘴唇，“作为一个医生，在综合治疗开始之前，我并不能给予任何一个病人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每一种病因，都是需要一步步探索求证，才能最终得出结论。”
花朝在心底轻嗤一声。
心说放屁，摆明了就在顾左右而言他。
每一句看上去都是无懈可击的实话，可又每一句都是经不起任何推敲的虚话。
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师兄，在学校里学的那点专业话术，一股脑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陈昭却在花朝略带嘲弄的目光里不见丝毫的退缩，他坐正了身体，脊背笔直，是那种不经历过千锤百炼无法达到的笔直。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上一秒还是人畜无害的温润如玉，一转眼的功夫，就好似彻底换了根骨。
玉做的骨头，换成了钢筋。
好像他此刻挺直的并不只是他自己的脊背，而是一代人的脊梁。
莫名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郑重意味。
“我想帮你。”他说，“师弟，或许你不信任我，但我希望你知道的是，我并不只是出于个人与你的私交想要这样做，而是，因为我是神殿的人。我是个医生，同时，我也是神镜山临时指挥部下辖核心科研机构神殿的最高指挥官。我的身上担负着困在神镜山上的每一个幸存者的性命，和神镜山上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二人的未来，我需要对他们负责。”
“为了这一最终目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是这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二分之一，哪怕就是单纯从神殿负责人的角度讲，我也不可能放弃你。”
“同时，你的身上，还承载着我们这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二人的全部希望，不，不止这些，你甚至是承载了全球目前幸存的这两百多万人的希望，能否从这场困境中走出去，你的存在至关重要。”
“所以，你不能出事，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花朝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你……是神殿的……最高指挥官？”
“是的，我是。神镜山神殿最高指挥官，少将陈昭，同时，也是目前神镜山军区总负责人。”
“你什么时候进的军区？而且……升的这么快？这是坐了火箭了吗？火箭升空的速度都未必有你这么快吧？你今年多大？刚三十出头？少将……”
花朝咂咂嘴，“这玩意不一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家伙吗？就算你是个博士……至少也得四十多岁才能坐到这个位置吧？何况，你一个科学家……你算科学家吧？科学家……可以当军区负责人？”
陈昭苦笑了一声，“只能说……一方面是因为危难来的太快了，我也是临危受命。而另一方面……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所以……我身上这么大一口锅……到底是打哪来的？还承载着全人类的希望……你怎么不说我承载了全宇宙的希望呢？难不成全人类的希望……其实是看脸的？我知道我很帅，可也没帅到那种惨绝人寰的地步吧？”
“因为，”陈昭无视了他言语间那番臭不要脸的自卖自夸，顿了顿，而后缓缓开口，“你是‘机构’里出来的‘种子’，最有价值的那颗‘种子’。”
尴尬的沉默。
良久。
“我梦到了一座大房子，密密麻麻的，走廊上全是门，一堆的房间。”
花朝突然开口。
“梦里有个男人问我，能不能分清那是现实还是梦境。”
“后来，房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塌了，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突然冲了出来，对着我大喊花朝快跑，他很焦急，看样子应该是跟我玩的很好。”
陈昭舔了舔嘴唇，一颗心仿佛被提到了半空，“你认为，那梦境里的场景……是你小时候的记忆？”
“啊，并不是。”
陈昭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就听花朝缓缓继续道，“只是刚刚醒过来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些本该已经忘了很多年的东西。”
陈昭的心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提了起来。
“我才知道，那其实不是梦，真的是记忆。而且，”花朝轻轻转过头，很是仔细地打量着陈昭，“虽然时间确实有点久远，年龄带走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东西，但一个人骨相轮廓总是不会大变的。师兄，那个小男孩，其实是你吧？咱们居然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吗？”
陈昭面色一白：“我……”
“啊，”花朝打断了他，神色很有些疑惑，“我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就在海劫来的那天，我接待过一个年纪很大的病人，他跟我说，他在梦里出轨了，怀疑自己是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道儿，让我印象特别的深刻。”
陈昭有点懵，不明白他的思维为什么突然跳跃这么快。
“梦里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叔叔很有些面善，如今想来，倒并不是错觉了。只是，为什么梦里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我现实中的工作室里呢？师兄，是不是很奇怪？”
陈昭声音不自觉有些艰难，“……确实。”
花朝托着腮，凑近了一点望着陈昭，“更奇怪的是，按照我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咱们小时候应该一直玩的很好的，可我按道理其实只是忘记了十岁以前的那些东西，为什么十岁以后，我也不记得生活里有你出现过？再次遇到，已经是大学的时候了吧？”
陈昭垂死挣扎，“我并不记得……”
“是啊，”花朝飞快的打断他，很是通情达理的帮他将理由补充完整，“那时候咱们都太小了，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对吗？”
陈昭：“……”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痛恨通情达理这个词。
“花朝。”
花朝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闻言住了嘴，静静的看着陈昭。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清澈的通透。
好像能够轻易直达人的内心。
以前导师就曾说过，这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
天生就该是吃心理这碗饭的。
可惜他一直热衷浪费，总是吃一碗倒一碗。
不然成就定然不止眼前。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信任我。”陈昭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和诚挚，“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在没有任何生理病征的情况下，你昏迷了四天。在海下的时候，如果不是奚晨反应够快，结果不堪设想，你知道吗？”
花朝没有说话。
陈昭定了定神，一直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去，“你自己也是心理医生，虽然这些年你一直把这个职业当成个玩笑一样，可你的知识体系和专业水准摆在那里，你应该可以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你的心理问题，正在危及你的生活，甚至是……生命。”
“同时，你也知道，目前在心里医疗这个领域，能够给予你帮助的人，只能是我，也只有我。”
“凭良心讲，我在心理领域的专业水准或许不如你，但医者不能自医，你没的选，你知道的，是不是？”
花朝垂了下眼皮，低低的笑了笑，“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他抬起头，重新看回陈昭，直视他的眼睛，“我真的是心理问题吗？不要试图跟我撒谎，你知道的，我看的出来。”
“你头痛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同时在生理上并没有支撑你头痛的病理病因，这也是客观存在的。”
“所以，你可以确诊，我的确是心因性头痛，对吗？”
陈昭抿了抿嘴唇，“作为一个医生，在综合治疗开始之前，我并不能给予任何一个病人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每一种病因，都是需要一步步探索求证，才能最终得出结论。”
花朝在心底轻嗤一声。
心说放屁，摆明了就在顾左右而言他。
每一句看上去都是无懈可击的实话，可又每一句都是经不起任何推敲的虚话。
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师兄，在学校里学的那点专业话术，一股脑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陈昭却在花朝略带嘲弄的目光里不见丝毫的退缩，他坐正了身体，脊背笔直，是那种不经历过千锤百炼无法达到的笔直。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上一秒还是人畜无害的温润如玉，一转眼的功夫，就好似彻底换了根骨。
玉做的骨头，换成了钢筋。
好像他此刻挺直的并不只是他自己的脊背，而是一代人的脊梁。
莫名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郑重意味。
“我想帮你。”他说，“师弟，或许你不信任我，但我希望你知道的是，我并不只是出于个人与你的私交想要这样做，而是，因为我是神殿的人。我是个医生，同时，我也是神镜山临时指挥部下辖核心科研机构神殿的最高指挥官。我的身上担负着困在神镜山上的每一个幸存者的性命，和神镜山上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二人的未来，我需要对他们负责。”
“为了这一最终目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是这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二分之一，哪怕就是单纯从神殿负责人的角度讲，我也不可能放弃你。”
“同时，你的身上，还承载着我们这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二人的全部希望，不，不止这些，你甚至是承载了全球目前幸存的这两百多万人的希望，能否从这场困境中走出去，你的存在至关重要。”
“所以，你不能出事，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花朝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你……是神殿的……最高指挥官？”
“是的，我是。神镜山神殿最高指挥官，少将陈昭，同时，也是目前神镜山军区总负责人。”
“你什么时候进的军区？而且……升的这么快？这是坐了火箭了吗？火箭升空的速度都未必有你这么快吧？你今年多大？刚三十出头？少将……”
花朝咂咂嘴，“这玩意不一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家伙吗？就算你是个博士……至少也得四十多岁才能坐到这个位置吧？何况，你一个科学家……你算科学家吧？科学家……可以当军区负责人？”
陈昭苦笑了一声，“只能说……一方面是因为危难来的太快了，我也是临危受命。而另一方面……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所以……我身上这么大一口锅……到底是打哪来的？还承载着全人类的希望……你怎么不说我承载了全宇宙的希望呢？难不成全人类的希望……其实是看脸的？我知道我很帅，可也没帅到那种惨绝人寰的地步吧？”
“因为，”陈昭无视了他言语间那番臭不要脸的自卖自夸，顿了顿，而后缓缓开口，“你是‘机构’里出来的‘种子’，最有价值的那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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