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瓣莲
花朝觉得好笑，“师兄，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连个街边卖大力丸的都不如，您觉得我能扛什么？大米吗？”
陈昭终于从窗边走了回来，坐在了椅子上，他认真地望着花朝，“你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
“难不成其实我是绿巨人？能变身？还是实际上我是隐藏在人类中间的奥特曼变形金刚？师兄，您从哪看出我有这方面基因的？”
“你全都忘了，忘了自己有什么能力，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花朝把玩着手上早就已经输完液的针头和软管，神色是吊儿郎当的不以为然，“十岁以前那些？就算全记起来又怎样？一个十岁的小孩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
“想知道？想知道就配合我治疗，治好你的头痛。”
花朝手指一弹，已经被他团成一个形状古怪小球的软管准确无误地落在角落的垃圾桶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一脸无所谓地挑了挑眼皮，似笑非笑，“少将，其实您应该知道，我对自己是不是能够飞天遁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你有。”
“哦？”
陈昭走到垃圾桶边，俯身将刚刚飞进去那个小球重新捡了回来，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这是六瓣莲吧？”
花朝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这是你打小养成的习惯，心里迟疑不定的时候，就喜欢折六瓣莲，我以为你已经改掉了这个习惯。”
“随便折的，原来这叫六瓣莲？软管团一团不都这样吗？你想象力够丰富的啊。”
陈昭终于露出了一个不再发苦的笑，好像被什么给娱乐了一样，“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折六瓣莲吗？”
花朝垂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以前咱们每天都被关在房间里，日复一日地做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功课，做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行为模拟。你说模拟的多了容易失掉自我，所以要给自己定一个符号，看到那个符号，你就能确定你还是你。”
“那是你找回自己的方式。”
“你刚刚，产生了怀疑，对自我的怀疑。”
“你感到害怕了，花朝。”
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断断续续在花朝脑海中浮现。
还是在梦里出现过的那个房间里。
这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他坐在一个狭小的封闭舱里，太阳穴上、肩胛处、胸口，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线路，封闭舱四周平滑的屏幕上，飞速地闪过各种各样的数据。封闭舱外，是铺满了整面墙的弧形屏幕，屏幕上是他正在模拟的场景投影。
一场大型泥石流。
他正在模拟这场事故的整个发生过程以及后续。
屏幕上暴雨如注，成片大树被连根拔起，山石轰隆隆滚落，混着泥水，摇摇欲坠的山体如同一辆开了口的巨型上料搅拌车，将体内混凝土般的泥水山石倾倒而出，旋转着翻滚着，向山下的公路、建筑疾冲而去。
并不坚固的房屋在泥石的冲击中轰然倒塌，树木墙体被去势汹汹的泥石流裹挟，如同一张血盆巨口，吞食生命，吞食人间。
恍然间，花朝心头，竟闪过一丝快感。
吞噬的快感，毁天灭地的快感。
模拟场景的他，并非在模拟被吞噬者的行为和情绪，而是在模拟泥石流！
这一刻的他，是那个吞噬者！
暴雨是他愤怒的情绪，泥石水浆是他的爪牙，他咆哮着横冲直撞，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那些无知的生命。
吞掉他们！
通通吞掉！
记忆中离开封闭舱的那个花朝和现实中的他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一脸的不可思议。
胸腔中澎湃汹涌的情绪，太奇怪了。
为什么……泥石流竟会在他的模拟中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是哪里出错了吗？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花朝惊异地发现，记忆画面中自己露出来的那双手，分明是成年人的手！
十岁之后的他分明……
越来越多的画面好似开了闸的洪水，突然纷至沓来般冲进花朝的脑海。
幼年的花朝，少年的花朝，青年的花朝，中年的花朝，老年的花朝。
纷杂的画面如同被爆炸惊起的群鸟，乌压压冲天而起，冲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在那画面里，几乎走完了一生。
完全不一样的一生。
没有朝心，没有学校，没有本硕博，没有……秦深。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虚幻？
我是谁？我在哪？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指，想要捻住点什么。
可是手上空空，什么都没有。
有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花朝，”深海之下秦深那微微沙哑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思虑太多，相信自己的直觉。真的还是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沙哑的声音里好似拥有无上神奇的魔力，在动荡的花朝心底，竖起一根定海神针。
轰然落地。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深吸了口气，转瞬便安宁下来。
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轰然消散，如同一片倏忽而过的迷雾，来的凶猛，散得杳然。
窗口洒来的光线有如实质，映着半空里的尘埃，散射出五彩光斑。
花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抬起头，看向陈昭，“我几岁离开的‘机构’？”
“十岁，就是在你那次溺水之前。”
“人为？”
“不……”陈昭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或者，也算人为吧，是当年的你……自己跳下去的。”
“我……自己？”
“你自己。”陈昭看了他半晌，“你真的……不记得？”
花朝脑海里又开始有乱糟糟的画面起伏闪烁，他强制定神，眼神微闪，“但我记得……我似乎一直就是会水的？”
“是啊，你可以模拟任何人、任何行为，游泳、潜水，对你而言几乎都属于一种身体的本能。”
“结果……我自己跳进水里，抗着本能让自己溺了水？”
陈昭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这世界上的事，成或不成，好像只在于你想或不想。”
花朝抬了抬眼，半晌，再次垂下眼皮，恢复了一惯的漫不经心，“这么多年，我真没觉得自己哪个地方像个天才，同样本科四年，专硕两年，博士三年，没跳过级，没拿过奖，基本就是平平淡淡这么混过来的。”
“生物你接触了多长时间？”
“呃，研二的时候？那年认识了秦深，我想离她近一点……”
“所以就飞快考了博？”
“……生物其实挺简单的。”
陈昭一脸无奈地着看他。
花朝对他那老母亲般的无奈视若无睹，若无其事地避开了这个他也不太想探寻的答案。
“所以，机构是怎么会觉得一颗脱离了你们那个环境整整二十年的种子，还能继续被种回土里生根发芽的？这玩意都没有保质期的吗？陈年的种子……居然还能保有活性？这不符合生物学原理。”
陈昭终于从窗边走了回来，坐在了椅子上，他认真地望着花朝，“你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
“难不成其实我是绿巨人？能变身？还是实际上我是隐藏在人类中间的奥特曼变形金刚？师兄，您从哪看出我有这方面基因的？”
“你全都忘了，忘了自己有什么能力，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花朝把玩着手上早就已经输完液的针头和软管，神色是吊儿郎当的不以为然，“十岁以前那些？就算全记起来又怎样？一个十岁的小孩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
“想知道？想知道就配合我治疗，治好你的头痛。”
花朝手指一弹，已经被他团成一个形状古怪小球的软管准确无误地落在角落的垃圾桶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一脸无所谓地挑了挑眼皮，似笑非笑，“少将，其实您应该知道，我对自己是不是能够飞天遁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你有。”
“哦？”
陈昭走到垃圾桶边，俯身将刚刚飞进去那个小球重新捡了回来，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这是六瓣莲吧？”
花朝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这是你打小养成的习惯，心里迟疑不定的时候，就喜欢折六瓣莲，我以为你已经改掉了这个习惯。”
“随便折的，原来这叫六瓣莲？软管团一团不都这样吗？你想象力够丰富的啊。”
陈昭终于露出了一个不再发苦的笑，好像被什么给娱乐了一样，“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折六瓣莲吗？”
花朝垂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以前咱们每天都被关在房间里，日复一日地做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功课，做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行为模拟。你说模拟的多了容易失掉自我，所以要给自己定一个符号，看到那个符号，你就能确定你还是你。”
“那是你找回自己的方式。”
“你刚刚，产生了怀疑，对自我的怀疑。”
“你感到害怕了，花朝。”
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断断续续在花朝脑海中浮现。
还是在梦里出现过的那个房间里。
这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他坐在一个狭小的封闭舱里，太阳穴上、肩胛处、胸口，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线路，封闭舱四周平滑的屏幕上，飞速地闪过各种各样的数据。封闭舱外，是铺满了整面墙的弧形屏幕，屏幕上是他正在模拟的场景投影。
一场大型泥石流。
他正在模拟这场事故的整个发生过程以及后续。
屏幕上暴雨如注，成片大树被连根拔起，山石轰隆隆滚落，混着泥水，摇摇欲坠的山体如同一辆开了口的巨型上料搅拌车，将体内混凝土般的泥水山石倾倒而出，旋转着翻滚着，向山下的公路、建筑疾冲而去。
并不坚固的房屋在泥石的冲击中轰然倒塌，树木墙体被去势汹汹的泥石流裹挟，如同一张血盆巨口，吞食生命，吞食人间。
恍然间，花朝心头，竟闪过一丝快感。
吞噬的快感，毁天灭地的快感。
模拟场景的他，并非在模拟被吞噬者的行为和情绪，而是在模拟泥石流！
这一刻的他，是那个吞噬者！
暴雨是他愤怒的情绪，泥石水浆是他的爪牙，他咆哮着横冲直撞，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那些无知的生命。
吞掉他们！
通通吞掉！
记忆中离开封闭舱的那个花朝和现实中的他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一脸的不可思议。
胸腔中澎湃汹涌的情绪，太奇怪了。
为什么……泥石流竟会在他的模拟中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是哪里出错了吗？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花朝惊异地发现，记忆画面中自己露出来的那双手，分明是成年人的手！
十岁之后的他分明……
越来越多的画面好似开了闸的洪水，突然纷至沓来般冲进花朝的脑海。
幼年的花朝，少年的花朝，青年的花朝，中年的花朝，老年的花朝。
纷杂的画面如同被爆炸惊起的群鸟，乌压压冲天而起，冲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在那画面里，几乎走完了一生。
完全不一样的一生。
没有朝心，没有学校，没有本硕博，没有……秦深。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虚幻？
我是谁？我在哪？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指，想要捻住点什么。
可是手上空空，什么都没有。
有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花朝，”深海之下秦深那微微沙哑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思虑太多，相信自己的直觉。真的还是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沙哑的声音里好似拥有无上神奇的魔力，在动荡的花朝心底，竖起一根定海神针。
轰然落地。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深吸了口气，转瞬便安宁下来。
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轰然消散，如同一片倏忽而过的迷雾，来的凶猛，散得杳然。
窗口洒来的光线有如实质，映着半空里的尘埃，散射出五彩光斑。
花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抬起头，看向陈昭，“我几岁离开的‘机构’？”
“十岁，就是在你那次溺水之前。”
“人为？”
“不……”陈昭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或者，也算人为吧，是当年的你……自己跳下去的。”
“我……自己？”
“你自己。”陈昭看了他半晌，“你真的……不记得？”
花朝脑海里又开始有乱糟糟的画面起伏闪烁，他强制定神，眼神微闪，“但我记得……我似乎一直就是会水的？”
“是啊，你可以模拟任何人、任何行为，游泳、潜水，对你而言几乎都属于一种身体的本能。”
“结果……我自己跳进水里，抗着本能让自己溺了水？”
陈昭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这世界上的事，成或不成，好像只在于你想或不想。”
花朝抬了抬眼，半晌，再次垂下眼皮，恢复了一惯的漫不经心，“这么多年，我真没觉得自己哪个地方像个天才，同样本科四年，专硕两年，博士三年，没跳过级，没拿过奖，基本就是平平淡淡这么混过来的。”
“生物你接触了多长时间？”
“呃，研二的时候？那年认识了秦深，我想离她近一点……”
“所以就飞快考了博？”
“……生物其实挺简单的。”
陈昭一脸无奈地着看他。
花朝对他那老母亲般的无奈视若无睹，若无其事地避开了这个他也不太想探寻的答案。
“所以，机构是怎么会觉得一颗脱离了你们那个环境整整二十年的种子，还能继续被种回土里生根发芽的？这玩意都没有保质期的吗？陈年的种子……居然还能保有活性？这不符合生物学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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