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还挺机敏的，多瞟两眼就知道我有话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突然好像变得很丧气，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呗，咱们都同甘共苦，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有这么明显嘛，”苏柯侧坐在李鸣珏身边，微扬起下巴，任由火舌贪婪舔舐过鼻、唇、眼、耳下每一寸肌肤，将本就秀气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精致，在光影中拉扯出极致的美感，一眼望去有种超凡脱俗的魅力，“其实也算是我自己矫情吧，我老是控制不住去想我刚刚夺取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为那只怪物的死亡感到内疚很不安，是不是很可笑。”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我们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起与这些怪物就形成天然敌对关系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与外面怪物搏斗拼杀并不是一件错事啊，这只是我们迫于环境不得不做出的事情，你怎么会因此而内疚呢？”庄芯柔听了苏柯的话忍不住出声加入两人对话，为苏柯的困惑感到万分不解。

    “是啊，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其实自己也弄不明白，从小到大我都这样，习惯于纠结，就像这次，我明明感觉到我所做之事是为求生，也积极参与其中，但当我亲眼看着它浑身是血倒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为它感到悲哀。我做的事情固然算不得错，可也算不上是正确之事，我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回到爱我和我爱的人身边选择杀掉怪物，那怪物为了食物袭击撕咬我也是一样。我尽管庆幸于自己在这场博弈中取得的最后胜利，可又为这个战败者感到内疚与悲哀，这就是懦弱自私的我。”

    苏柯一席话毕，眼中苦涩满得快要溢出眼眶，而他身旁的三位队友却被这一席话镇住了，各有所思。是啊，他们与怪物搏斗厮杀，在最后将其斩于匕首下，内心从头至尾竟只有兴奋和喜悦，在战胜对手的巨大成就感之下他们竟失去了对生命最原始的尊重与敬畏。

    “你……你这不是纠结，也不是懦弱自私，或许只有你才是彻彻底底未被环境改变的那个人，我们三个都不一样了。”林默箴艰难吞咽下心中酸涩不安，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回顾来到草原的一幕幕场景，在日复一日小心谨慎的压力下，或许他的心态早就悄然变化了，有一种极细微的暴戾掺杂于情绪中，难以察觉却又潜移默化被影响内心。想到这里，林默箴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苏柯的反常，那在日后与怪物的搏杀中他很可能被积攒的暴戾杀戮情绪填满，从而做下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恶行，丧失对其它生命理解和尊重的自己和森林外的怪物群有什么区别呢？到那时他们整个小队可能会成为披着人皮的怪物，思考得越深，林默箴越感到刺骨凉意顺着小腿爬上他脊梁，钻入他的血管中随血液晃荡在全身，明明身旁就是火堆但他仍不自觉发起抖来。不经意间抬头，他目光正和旁边的庄芯柔对上，两人眼中惊惧猜忌后怕坚决等情绪碰撞在一起，无言的默契流淌在二人之间，让他们俩在担忧的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欣慰之感。

    “你这话说的虽然蛮有道理，但是按照你这种说法，咱们来之前在家不也经常吃一些动物植物吗，它们也是生命啊，你每次吃饭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吗？”在场四人中唯一还懵懵懂懂得就算李鸣珏了，她直接一个问题问得苏柯无言以对，连先前焦灼的气氛都被破坏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