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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劫掠(一)

    少野与李四彻夜谈心了一晚上,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第二天,从石窟出来的李四整个人容光焕发,他带了五个衷心耿耿的手下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三大车的货物,这些都是少野给他准备的,有上好的皮草,珍贵的药材,稀罕的山货等稀缺物。

    李四的儿子李德留了下来,一是作为人质,二是当个向导。

    站在山岗之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李四一行人,少野陷入了沉思。

    一个人对自己出生的家园,对自己的国家肯定一开始是忠诚的。但这种忠诚里,参杂些东西进去,慢慢会变得稀薄。

    利益是人类永恒不变的课题,也是内心深处最大的沟壑。欲望的沟壑!

    少野并没有策反李四,相反的,还给他勾勒了一副美好的未来光景。

    他也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当然他潜意识也是这样认为的。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危害自己国家利益的事,那毕竟错不在他。

    几天之后,几路人马开始陆续抵达。

    石窟部落出兵一百,这已经是把所有拿得动武器的青壮少年都集结过来了,部落只余下不足三十人的武装,好在毛人妇女们也颇有战斗力,仅仅依托防御工事抵抗来犯之敌,还能勉强应付。倒也不怕后方空虚被人趁虚而入。

    河谷地部落阿贵领导近两百人的毛人武士和巴塔带领的两百五十余人的野人武士。

    另一路人马的到来是众人意想不到的。

    要不是少野阻拦及时,双方已然爆发冲突。

    那是一支两百多人的毛人流浪军,为首之人,脸如重墨,布满伤疤,整张大脸上没有一寸好地儿,那家伙提着一根铜槌,臃肿健硕的体型,使他走起路来,如企鹅般摇摆,显得颇为滑稽,不过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取笑。

    那如山如幕般的压迫感袭来,这是一个十年来,压迫在所有毛人头上的可怖名字。

    黑罴。

    是的,他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对于生活在这一片的毛人们来说,枯骸部落是个禁忌又深恶痛绝的名称。

    他们起先也是受害者,毛人每逢冬季,如果食物储备不充裕,都会驱逐部落内无用之人,来节省口粮,黑羆幼时因体型瘦弱,被部落驱赶出来。天寒地冻,缺衣少食,大部分流浪者,被部落驱赶出来那一刻,命运既已然注定。

    黑羆本该死去。饿死,冻死,或者被野兽袭击,无外乎这些死法。但他没死,他活下来的方式很简单,他杀害了同行者,那些一起被驱赶出部落的残疾族人,他剥下他们的毛发取暖,吞咽他们的尸身果腹,凭借着无底线的兽性,九死一生的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季。

    渐渐,他开始觉悟到,凭借一个人,在大自然的面前,侥幸而勉强的苟活还能存续多久。

    害怕死亡,使他癫狂,他聚集了一批同样遭遇的流浪者们,并开始袭击一些小型部落,他们劫掠口粮,杀死所有人,男女老幼,鸡犬不留,如果食物紧缺,他们也不介意冒犯死者。

    就这样,随着时间推移,这支流浪部落,渐渐成为了这块土地上,活着的噩梦。

    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上,使这支军队内每一个人看上去,嗜血又冷漠。那如刀锋般的眼神停留在身上,会没来由的打个寒颤。

    相比较于少野组建的杂牌军,黑羆的军队显然更具有战斗力。

    这才是他想要的军队啊!

    少野感慨良多,黑羆已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这应该是双方的第二次见面。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少野已暗暗联系枯骸部已久,这种联系不止字面意思,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质供应。

    提早而至的冬季,对枯骸部同样是个考验,黑羆不光残忍,大自然残酷的法则下教会了他太多太多的生存之道,表面鲁莽的他,内心实则狡诈如狐。

    对于对方的援助,黑羆一开始还是谨慎对待,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他这种狂佞之徒,也不会拒绝唾手可得的食物。

    直到对方提出合作的想法。

    掠夺东禺国!?

    当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胆大妄为的黑羆也吓了一跳,对于人口数十万,拥兵数万的庞然大物,山那边国度的强大,是黑羆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直到对方细细罗列,黑羆眼中的精光越来越盛!

    对方说的没错,他们不过是大象脚下的蚂蚁,冲上去叮咬一口,真的会引起大象的注意和报复?就算对方打杀过来,拥有巨大挪腾空间的枯骸部,如鱼入大海,他们可以轻易在山林间流窜,而对方未必有那个耐心捉迷藏。

    黑羆粗中有细,但论及眼界和谋略,不及对方万一,所以很大方的交出了指挥权,对于事后,战利品的瓜分,也进行了磋商,直到双方满意。

    黑羆身高几近三丈,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可能幼时饿疯的缘故,也可能蚕食同类的异变,黑羆有着近乎变态的暴食症,这使得他的体型格外壮硕,走到少野身畔的时候,如巨人般遮挡住了光线,一大片阴影投射下来,带来巨大压迫感,虽然他热切的打着招呼,但那狰狞的脸庞下,任何友善的表情经过熏陶,也显得那么阴森可怖。

    常人此刻早已肝胆俱颤,少野反而上去热切与其相拥,高兴的拉着他的手,招呼众人上山,设下酒宴款待远来辛苦的众人。

    几位首领们被安排进洞穴吃宴,余下众人由小头目们统一安置在山林空旷处。

    仓促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多洞穴安排众人,只好露天搭建帐篷,点燃篝火,分配了本就不多的粮食给众人吃喝。

    这几天急赶慢赶,众人也累坏了,吃完分配下来的食物,三三两两围绕着篝火躺下歇息。

    陪着几位首领吃喝一阵,少野寻了借口,出来巡视了一圈营地,将近八百号人把整个山头铺了个遍,夜间寒风萧瑟,虽有兽衣篝火御寒,但因缺乏遮挡避风之物,士兵们只好二三十人扎堆在一起取暖,好在都是严苛环境下锤炼出来的人,倒也不言苦。

    走着走着,身边人影越来越少,他寻了个空隙,避开所有人,走到一山崖处,站在凸出的岩壁上,目光阴沉的俯瞰山涧,阴影之中窜出一斥候,走上前来细声汇报了情况之后,鞠身又退了下去。

    早在众人到达之前,他已派遣出斥候打探了下几个哨所的情报,李四这类商贩常年游走两界,走私货物,必然对沿途岗哨巡逻了如指掌,不然一个不小心被逮到,罚钱勒索事小,杀人越货就糟了。这些常年孤悬在外的**,少了王法约束,说好听点是兵,说难听点,那就是匪。

    斥候打探过来的情报基本与李四交代的吻合,与之对面的山那边,方圆数里内,只有三座哨所,但遥相呼应,牵一发很容易动全身。

    东禺国在大肴山一线安置的岗哨,使命本就树立本国可控边境,缉盗捕私,预警防范之用,每个哨卡都筑有永固型工事,建筑在险峻之处,易守难攻。

    可惜,耗费重金打造的碉堡,得了地利,却未能顾及人和。

    第二天,少野将麾下人马一分为三,黑羆,阿贵,巴塔,各领自己手下,按照计划,同时发动攻击,攻略三处哨卡。

    至于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打的时候注意什么?少野在昨晚已一一告知并做了安排。

    因为知道路径,军队行军速度不快,走走停停,短短二十里山路走了一天,月牙露尖的时候,才迟迟赶到埋伏点,匆匆吃了点干粮,少野带着几个人走上了土丘。

    千步之外,一座巍峨的兵站坐落在灯火通明的崖间小道之上,左右都是峭壁,唯有面前一条小道可通行。

    兵站很大,可容纳起码两百多号人,房屋鳞次栉比,但知道内部情况的少野知道,里面只有三十名驻守的士兵。

    十年前,这里尚属于青族野人的地盘,为了争夺土地,东禺国在此建设了一些兵站用以中转辎重和兵源调配。如今,青族野人已远遁百里之外,这些兵站已处于半荒废状态,只留下少部分驻防人员维持基本运转。

    常年太平无事,让这边的守卫过于松懈,角楼上瞭望的持矛哨兵一个个东倒西歪,火把明灭不定,但仍然倔强的将火光投射二三十丈开外。

    此时进攻,虽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并非最佳时机,少野捏了捏拳头,示意众人继续匍匐,不要轻举妄动。

    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慢慢流逝,一缕云彩飘过,遮挡了会月色,大地一片漆黑,几乎睁眼不见,少野粗算下,目下大概子丑交替之际,放眼望去,对面木质阑珊上除了火盆里的火还在熊熊燃烧之外,见不到一处人影。

    春寒料峭,哨兵们早已挑了地儿睡大觉去了,在此寒风中站哨,岂是人该受的罪。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少野一挥手,几个身手矫健的野人鱼跃而起,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朝着岗哨摸去。

    夜路难行,好在对面燃烧的篝火成了指路明灯,几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行进,千步距离足足走了一刻钟,方才来到栅栏底下,几人用野树藤制作的绳索抛投出去,套住上面阑珊一角,攀附而上。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对面没有丝毫动静,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之际,吱嘎一声,厚重的寨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人影出来用火把连续挥舞画了三个圈圈。

    得手了!

    “杀!”阿贵低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带着麾下两百名武士,以势如破竹的军势杀进了兵站。

    夜晚的宁静被打破,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哀嚎此起彼伏,外面沸腾的喧嚣终于惊醒了营地内的守卫,几人衣不蔽体,匆忙摔门而出,只见在火光映射下,一具具高大身影奔波流窜,其中一人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他们露出了残忍的微笑,随即提起巨大战斧,轻轻一挥,将他们连人带门一起砸成了两截。

    营地的反抗微乎其微,当少野迈着八字步走入兵站的时候,战斗已告一段落。

    享受于劫掠快感的士卒们在营地内四处流窜,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们什么都抢,缺口的油灯,泛黄的漆具,甚至连桌椅板凳也不放过,一个个衣内藏得鼓鼓囊囊,身上挂得七零八落。

    休整的命令早已下达,但这些毫无军纪的家伙们置若罔闻,直到小头目们拿着皮鞭如同赶鸭子般撵得鸡飞狗跳,才肯罢休。

    营地内房子多,为了应付明日的战事,士卒们各自揣着战利品老实寻了房子安歇。

    但少野不能休息,他必须争分夺秒,一入兵站,他便派遣人手第一时间夺下仓库,省得那些不省油的乱兵哄抢,同时在战事结束后,分出人手去营地内收缴武器,粮食,以及贵重财货。

    粗砺计算了下收获,粮食足足有两大车,也难怪,因地处边境,位置特殊,加上运力有限,山路崎岖等缘故,往往一次补给以半年甚至一年计算,加上兵站内自己也在附近荒地上开垦,粮食才会预料之外的富足。

    武器方面,刀枪剑戟五十余把,强弓三十余张,狼牙箭五百多支。

    有了这批武器,虽然无法鸟枪换炮般把所有毛人武士装备上,但也让他们战斗力上了一层台阶。

    更惊喜的还在后面,一麾下来报,在角落里发现了马棚,有健壮驿马三匹,骡子和驴八头,用于运输货物的大车七辆。

    少野喜出望外,有了马匹,再也不用跟着野人们一起徒步赶路。这个赶路磨破脚皮子的苦,他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