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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新生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罗伊只觉自己至今学习的词汇是如此匮乏,只能用璀璨来形容那星辰般美丽的金色眼眸,柔顺的金发自然垂下,那清秀的脸庞俊朗而柔媚。

    是的,罗伊一时间竟是无法从那张脸上分辨出性别,那是由阳刚与阴柔极端平衡结合的中性美感,一种纯粹的美,无关任何因素的影响,它是一份仅存在于理论上定义,所有艺术家构想中的完美轮廓。

    罗伊忍不住想抚摸自己的脸颊,但却不能熟练地掌握自己的手臂,罗伊能够感受到这具身体隐隐有着排斥自己灵魂的意图,一旁的托尼似乎很虚弱,他大大咧咧地斜靠在一张圆桌之椅上,本就脏兮兮的法袍现在更是皱巴巴的沾满了汗渍,但托尼的表情却很是兴奋,说道:“既然你还存有意识,那就说明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的融合已经跨过了最难的部分,有排斥反应是正常的,毕竟这并不是你本来的身体,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就是经由时间让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之间的协调性达到一致,他妈的,不愧是神域所存在的东西,光是炼制那堆骨头就几乎抽干了我的魔力。”

    罗伊咧了咧嘴,他想说话,但是却无法完全地掌握自己的嘴唇,只听罗伊含糊说道:“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陨落之星...又是什么?”

    托尼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笑道:“罗伊,不得不说你真的无比幸运,赞美丧钟之环,你现在的这具身体,出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炼金术师托尼之手,更是有神域的陨星构建了你的骨骼,加之深渊的龙血滋润,组成了你的血肉,可以说,你虽然不是圣阶强者,但就凭你现在的肉体强度,圣阶之下的攻击,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罗伊愣了一下,便见托尼忙不迭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让我们来实验一下吧,看看你这具身体到底具有多强的防御力,既然你还没有完全掌控这具身体,那么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就用火球术吧,托尼大法师的火球术,可不比一般的魔法师哦。”

    说着,托尼指尖瞬间燃起一团火焰,甚至没有法阵的生成,只见托尼眼冒精光,还不待罗伊有任何表示,便将手中的那团火球朝着罗伊扔了出去。

    火焰骤然在罗伊的身体上炸开,黑白房间里顿时黑烟滚滚,像托尼这般等级的魔法师,对法术的掌控已经到了无比精准的程度,一团小小的火球在他手里既可以成为引燃木材的小小火苗,也能成为焚烧草原的熊熊烈焰。

    托尼下手还算有轻重,在他的控制下,这颗火球仅仅只有五级的威力,和罗伊自身的等级相匹配,虽然托尼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但是实验嘛,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若是一开始就用超位魔法或禁咒砸在罗伊身上,且不说罗伊的这具新身体能否承受,就这虚空中飘荡的小小黑白房间,恐怕只会瞬间成为虚空中的尘埃。

    但是,让托尼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受到火球攻击的罗伊,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胸口处一片焦黑,坏死的血肉从身上掉落,露出一根根光滑晶莹如宝石般的肋骨。

    托尼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按理来说,他的这次肉体的炼制应该是极为成功的,陨星构建的骨骼能够承受的力量,自是不必多说,尚未踏足圣阶的凡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及神域之物,而深渊魔龙可是和巨龙一样古老而强大的存在,以它们的血浇筑的血肉,能让这具身体有着像龙类一般对魔法免疫的效果,托尼虽然自诩最伟大的魔法师,但他也清楚仅凭一个五级威力的火球定然无法破开龙族的魔法防御力,更何况是高贵而古老的深渊魔龙。

    但事实摆在眼前,罗伊的身体压根无法承受这五级的魔法攻击,仅仅一个火球的威力就让他的身体出现了崩坏,托尼嘴角抽搐,托腮呢喃道:“不应该啊...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说是深渊魔龙的血里蕴含的混乱能量和陨星骨骼中的神力产生了冲突?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具身体早就爆裂成了一滩血水了,既然他的灵魂能成功寄托在这具身体里,证明我的构建思路是没错的,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托尼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的罗伊一眼,心中一惊,暗骂道:“妈的,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赶紧给他疗伤,连一个火球都接不住,难怪会成为陨落的星辰。”

    混沌之中,罗伊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但这一次,他的思维异常清晰,浓浓的黑雾笼罩在这片识海的上空,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罗伊的身体上萦绕着一层洁白的光华,他悬浮于识海之中,而这片识海所呈现的形式,则是一片深邃的星空,周围无比寂静,仅有九颗大小相同的星辰刻印在罗伊的眼中。

    星辰或有闪耀,或有寂灭,其中五颗星辰亮着莹莹的流光,洁白而纯粹,而另外的四颗星辰,则是黯淡无光,就像一颗光秃秃的石头,九颗星辰连绵,组成一条深入黑雾之上的星轨,星轨扶摇而上,仿佛是这识海唯一的支柱,支撑着那沉重得让人窒息的黑雾。

    这是什么?

    注视着那神秘的星轨,罗伊只感觉耳边有模糊而低沉的呢喃,像是呓语,又像是无尽的颂念,愉悦而痛苦,高洁又疯狂。

    罗伊脑中震荡,他无法理解这可怕的低语之中蕴含着怎样侵蚀人心的魔力,引人走向堕落的深渊。

    所幸,这未知的声音持续不过数秒,便悄然消散,罗伊心有余悸,甚至不敢再去注视那神秘的星轨。

    九颗星辰,其五闪耀,罗伊暗自思索,这巧合的数字很快便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战斗等级,正是赛维希亚大陆九大战斗等级体系中的五级。

    传言战斗等级体系是在人类彻底成为赛维希亚大陆主宰之后才出现的一种衡量战力的标准,罗伊虽没离开过野客镇,但在冒险者们的口口相传和某些杂书里出现的只言片语中,还是或多或少了解过赛维希亚大陆的历史。

    能够肯定的是,人类成为赛维希亚大陆的主宰,也就是至今所处的时代,并非赛维希亚大陆的最初纪元,至少罗伊所知道的是,在人类之前的远古时期,赛维希亚大陆的统治者是繁荣的五大帝国,那个时代的人类,地位仅仅和牲畜相仿,是最为卑贱的奴隶。

    至于人类是如何从那黑暗的年代里崛起的,罗伊并不清楚,冒险者从来不会关心人类史的发展,那是历史学家研究的事情,但是能够清楚一点的是,在五大帝国的远古时期,并不存在着所谓的战斗等级体系。

    那么这神秘的星轨,为何会对应上在人类时代才出现的战斗等级体系呢?罗伊不得而知,他就连这星轨存在的意义都无法了解,这具以神域之物所造就的身体,对于来说就是一份巨大的谜团。

    而且,最让罗伊在意的,并非这神秘的星轨,而是穹顶之上那片几乎要压垮这片识海的浓郁黑雾,仅仅是望向它,便有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若是这片黑雾侵蚀了整片识海,那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而那黑雾之上,又存在着怎样神秘的事物?

    罗伊忽然想到那个包裹着黑雾的洁白虚影。

    罗伊顿觉脑中昏沉,一股强烈的倦意要将他赶出识海,罗伊,闭上了眼睛。

    当第二次看到托尼那张胖脸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次倒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要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托尼见他醒来,顿时大松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谢天谢地你还是醒过来了,如果就因为一个火球术毁了一具神域的躯体,这也太对不起托尼大法师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心血,而且要是奏者那家伙知道了,恐怕也会少有的发怒吧。”

    罗伊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线条柔和的胸膛上没有焦黑的伤口,平整光滑仿佛白玉,罗伊眨了眨他那双金色眸子,说道:“这具身体,炼制了一个月?”

    天啊,我是在那片寂灭的星河之中游荡了多久?

    托尼白了一眼罗伊,说道:“废话,这可是神域的躯体,你以为随随便便便能够炼制的?也就只有伟大的托尼大法师,才能够真正的将那陨落之星炼化,换作其他人,在炼制的过程中就会被神域的意志给反噬。”

    说罢,托尼沉吟了一会,又接着说道:“不过真没道理,这具躯体为什么会如此脆弱,连一发小小的火球术都抵挡不了,我的深渊龙血可是货真价实的,难道说,那所谓的陨落之星,是冒牌货?”

    这时,久违的推门声响起,一身黑袍的奏者露出半张愉悦的笑脸,漫步走入了房间,他先是看了一眼一脸纠结的托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罗伊身上,那具可以说是完美的身体顿时让奏者上挑的嘴角更加的灿烂,他上前仔细审视了一番罗伊,声音依旧是那么欢快跳脱:“这就是罗伊先生的新身体吗?看上去可真不错呢,不得不说魔法师先生你还是挺有美学造诣的嘛,只不过,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呢?”

    “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家伙下面可没我的大,我可没多余的衣服给他遮羞。”托尼丝毫不知廉耻地说道。

    奏者叹了口气,说道:“魔法师先生,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学会做一名绅士,懂得为何礼仪,再怎么说你也是一名尊贵的魔法师。”

    托尼哼哼唧唧,压根不在乎奏者的教导。

    罗伊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赤身裸体的状况,他脸色有些尴尬,想要伸手遮挡,但还不能完美地掌控身体,看上去反而十分滑稽。

    还是奏者善解人意地从手中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身同款的黑袍,将它披在了罗伊的身上,接着,奏者坐在罗伊身前,他的手同样白皙顺滑,轻轻抚摸了一下罗伊的脸庞,说道:“真是一具美丽的身体,只不过,你好像还没有真正地掌控它。”

    “可不是嘛!”听到奏者这般说法,托尼顿时就来气了,“我亲爱的奏者先生,你所预言的陨落之星,该不会是个冒牌货吧?这是神域的东西?连一发火球术都不能够承受的神域之物?如果说神灵的东西就这样不堪一击的话,那他们可真是太可怜了。”

    听着托尼的抱怨,奏者笑了笑,说道:“任何强大的容器,都需要足够匹敌他强度的灵魂进行支撑,罗伊先生仅仅只是一个五级的魔法师,自然不足以为神域级别的身体提供相应的内核,不用怀疑,魔法师先生,你的炼制非常成功。”

    闻言,托尼将信将疑地看了奏者一眼,随即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是我的任务完成了吧,在这该死的地方待了整整一个月,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知道我肚子里的馋虫们叫的有多响吗?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森林之主就算是再小气,它也应该消气了吧,我不管,我要回我的果园去了。”

    奏者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在对托尼说着请便,托尼哼了几声,旋即便真的径直走向了那道门扉,黑白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人,只不过这次变成了奏者和罗伊。

    “好了,罗伊先生,依靠着陨落之星和魔法师先生的帮助,恭喜你获得了新生的机会。”奏者说道,“那么,现在就让我向你正式介绍一下圆桌之间。”

    “这是我心血来潮创办的一个神秘组织,但如你所见,圆桌之上的成员如今仅仅只有三人,但这并非我无心经营这个组织,而是圆桌之间的成员,皆是由命运长河进行选择,魔法师先生和还在外游荡的幻影骑士,都是受到命运长河的指引才与我相遇,而今,罗伊先生,你也同样如此,因此,罗伊先生,请容我向你发出正式的邀请,成为我们圆桌之上新的成员。”

    罗伊有些呆愣,旋即有些困难地问道:“圆桌之间...这是一个什么组织,你口中的命运长河...又是什么?”

    “圆桌之间的存在形式,其实更像是一个互助会,成员之间的互相帮助,便是圆桌之间的创立宗旨,这个游离在虚空之中的小小房间,能够屏蔽所有魔法的锁定和追踪,即便是至高神的目光,也不会落到此处,即便是最邪恶最堕落的仪式,最胆大最隐秘的暗杀,只要成员愿意向你伸出援手,那么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干预你的所作所为,当然,圆桌之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法则,第一法则便是至少在这圆桌之间内,成员之间不能暴力相向,用言语解决矛盾才是绅士所为,第二法则则是成员之间互帮互助,只不过帮助程度取决于成员自身,第三法则则是圆桌之上,所有成员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代号,毕竟在不远的将来,说不定会有很多惊天的阴谋在圆桌之上产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其他成员知晓,所以说,魔法师先生选择曝光自己的真实姓名,其实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

    “至于命运长河,罗伊先生,顾名思义,是主导世人命运走向的河流,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命运长河里随波逐流,我无法向你解释命运长河所蕴含的玄奥与神秘,若是有一天,你能挣扎着从命运长河之中探出脑袋,窥探到那数不胜数的河流,那个时候,你便能自行领悟命运长河的含义。”

    奏者笑着说道,罗伊有些沉默,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死亡与新生,即使在那寂灭星河里沉睡了一个月的罗伊,到现在依旧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对了,这个东西,是你的吧。”奏者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让罗伊无比熟悉的蓝宝石吊坠,上面残存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看上去是那么洁净美丽,奏者将蓝宝石吊坠放在了罗伊手上,动作轻柔,罗伊呆愣地接过了吊坠,那颗蓝宝石无暇而纯净,就好像已逝的爱人生前那双清澈的眼睛。

    两行清泪突然从罗伊的眼中流下,他表情依旧木然呆滞,悲伤却是决堤,奏者轻轻拍了拍罗伊的肩膀,说道:“斯人已逝,逝者如斯,罗伊先生,我想如果薇薇安女士能够看到现在的一切,她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罗伊紧握着蓝宝石吊坠,这枚附有救赎特性的蓝宝石在掌心之中是那么温暖,即使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但仅有这蓝宝石吊坠,让罗伊感觉握住了希望,一如永远被他保护着的爱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保护他。

    “罗伊先生,既然命运长河将你送到此处,表明圆桌之间将会是你新的起点,虽然圆桌之上成员互帮互助是圆桌之间的第二法则,但相应的,受助者也要向施助者给予一定的报酬,这很合理,罗伊先生,我和魔法师先生拯救了你的生命,给予了你一副完美的身体,即便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而我想要的报酬,便是希望你加入圆桌之间,成为我们的一员。”

    奏者轻声说道:“圆桌之间并非什么强制性的组织,我们没有定期的会议,也没有任何日程安排,仅仅是由命运长河将我们串联在了一起,你可以随时在圆桌之间来去,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想法,这里也许是世上最隐蔽的空间,聚集的也是注定会在命运长河里掀起渲染大波的人物,希望你明白,罗伊先生,圆桌之间成员的身份,不会成为你的拖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甚至是一份荣耀。”

    “而且,我已经替你想了一个非常贴切的代号,因陨星死去,亦由陨星归来,怀抱着遗憾与期待,就像是迎接明天的第一颗星辰,‘晨星’这个代号,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