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虚无
罗伊伸出法杖，照明术的光球在空中点亮，然而光球存在仅是瞬间，便被周围的黑色雾气所吞噬，但借助短暂的微光，罗伊还是看见，黑暗之中，一只暗影魔狼自阴影中探出了脑袋，尖利的獠牙咬在了一名佣兵的脖子上，没有任何防备的佣兵在偷袭之下直接被咬断了脖子，脸上满是无法消散的惊恐。
被光芒照耀的暗影魔狼仅是瞥了罗伊一眼，没有贪恋那名佣兵脖子里渗出的温热血液，便松开了嘴，将脑袋再次遁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根本没给罗伊吟唱魔法的时间。
该死！罗伊心中暗骂，同时高声说道：“所有人，利用斗气护住要害，虽然暗影魔狼在黑暗之中无法锁定，但它没有足够的力量和相应的魔法破开斗气的防御。”
黑暗中的骚乱声越来越大，罗伊不得不利用魔法的加持才让声音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存活下来的佣兵大抵实力都还算有所保证，罗伊那不算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后，大多数人都屏气凝神，催发斗气护住了身体，仅有少数几个已经深陷恐慌的流氓在恐惧与黑暗之中的流氓被暗影魔狼收割了生命。
哈德森手中的巨齿骨刀斗气跳动，黑暗对于他来说并不存在任何阻碍，甚至对于连觉醒的斗气属性都是代表着阴暗和卑鄙的腐蚀斗气的他来说，黑暗称得上是相性较佳的环境。
哈德森抽动了一下鼻子，动作敏捷地划出了一道深红的刀芒，将一只试图从身后啃咬他脖子的暗影魔狼直接斩断，那从阴影里探出的脑袋还保持着张嘴的状态，便已经和阴影中的身体分开。
罗伊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并不担心拥有七级实力的哈德森在黑暗之中能被最多不过四级的暗影魔狼重创或者击杀，实力上的全面压制让哈德森哪怕处在更为极端的环境也不会存在太大的危险，罗伊所担心的是长期处在黑暗环境里，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暗影魔狼神出鬼没没有征兆的袭击，还有黑暗所带来的压抑氛围，经历过一场恶战的佣兵和流氓们，在这样的环境下再次长时间紧绷神经，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在这样的状态下先行崩溃。
而且催发斗气保护身体，对于人们而言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这也是罗伊没有让他们直接利用斗气护体而是仅保护身上的要害部位的原因。
罗伊紧抿双唇，漆黑的双眸虚眯着，虽然他的心中依旧紧张和混乱，但作为队伍的核心人物，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慌张，罗伊心中清楚，想要破除眼前的局面，必须得中断双头食人魔其中一个脑袋，平静睿智的维泽尔所释放的魔法。
但罗伊没有信心能够打破这份笼罩众人的黑暗，就算罗伊有着过人的天赋，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一名五级的魔法师而已，而且说到底，罗伊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召唤黑暗的魔法究竟属于何种魔法派系，而常识中能够克制黑暗的光明系魔法，则是神圣教廷的专属，罗伊没有接触这类魔法的机会。
时间就这样在黑暗笼罩下一分一秒地过去，暗影魔狼时不时从阴影之中出现，在罗伊的警示下，倒没有再出现人员的死亡，只不过暗影魔狼也有着充足的智慧，多次偷袭无果的它们不再盯着人类的脖子这样的要害位置，而是利用爪子和獠牙攻击他们裸露在皮甲之外的皮肤，例如手臂和脚踝等部位，这些地方没有斗气作为保护，虽然不能对这些体质较好的武者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却能有效地对这些心浮气躁的佣兵和流氓进行骚扰，而这，正是暗影魔狼最擅长的。
罗伊绞尽脑汁思考着方法，现在就他们而言唯一的优势便是那只双头食人魔鲁维泽尔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让他们在黑暗之中受尽折磨死去，但这对于罗伊他们来说也恰恰是优势所在，鲁维泽尔的傲慢，给予了罗伊足够思考的时间。
罗伊双目澄澈，在抵御着暗影魔狼攻击的同时，他的魔力也在常人肉眼无法看见的情况下蔓延，不断尝试着接触那片笼罩着他们的黑色雾气，并试图解析这片黑雾，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片黑雾一定是来自于双头食人魔鲁维泽尔的魔法，根据传闻对双头食人魔法师的描述，这种变异食人魔的魔力来源于世界底层的深渊，是比冥界还要幽暗的，恶魔的巢穴。
对付这样的魔法，最佳的方法自然是之前说过的光明系魔法，或是任何与光明相关的法术，比如照明术，但照明术的等级太低，且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在释放出来的瞬间就会被黑暗吞没。
罗伊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火系魔法产生的爆炸来生成光芒，但这样的自然光没有任何驱散作用，恐怕也不会对黑雾造成任何的影响，而且罗伊现在的魔力并不充裕，仅剩的三分之一让他必须计算着如何将这份魔力转变成最有效率的魔法。
光...光...黑雾...黑雾...黑雾？
突然之间，罗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漆黑的眸子里骤放光芒，他的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一个他自己也无法肯定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之中蕴含着极大的可能，于是罗伊收敛思绪，解除掉了由自身魔力供给的魔法屏障，同时高声道：“哈德森！达克！保护我！”
说完，也不管两位实力最强的武者有没有听到，罗伊便自顾自地双腿盘坐在地，手中的法杖置于双膝，眼睛也缓缓闭上，竟是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魔法屏障的解除带来的魔力波动自然是被潜藏在阴影之中的暗影魔狼察觉，在罗伊周身的阴影里，顿时有数团扭曲的阴影帷幕出现，几个漆黑的狼头红眼之中带着贪婪而嗜血的色彩，它们纷纷张开布满利齿的嘴，朝着罗伊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而一道比它们的眼睛更加暗沉的深红色刀芒几乎是贴着罗伊的脖子一闪而过，将那些觊觎罗伊体内魔力的狼头自阴影中斩落，哈德森将巨齿骨刀刀身上的血液甩落于地面，那张线条坚毅的脸庞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只听他喃喃道：“这家伙还真是不谙世事，我可是极乐镇的猎犬啊，真不怕我直接宰了他带着他的魔法物品就此逃跑吗？”
当然，这也只是哈德森对于罗伊在战斗中几次命令自己的抱怨而已，没有罗伊，就算哈德森能够逃离这片笼罩着他们的黑暗，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探索那片遗址，而罗伊身上的魔法物品算上那根由冰霜犀牛犄角和蓝钴石打造的法杖，其中的价值也抵不上哈德森阵亡的大群手下。
可以说如果这次未能从遗址里发现收获，那么极乐镇的势力里猎犬的名头将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了。
冥想之中的罗伊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坠落到了一片汪洋之中，体会了片刻无法掌控身体的失重感后，罗伊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宇宙之中万籁俱静，唯有那扶摇而上交相盘旋的九颗星辰其中五颗泛着淡淡的幽光，置身于识海之中的罗伊如预料的一样再次进入了这片虚无宇宙，看到了那熟悉的星轨，以及那片熟悉的黑雾。
看着那片随时可能倾倒而下将整片虚无宇宙淹没的黑雾，罗伊只觉自己的猜想恐怕已经得到了证实，是的，存在于自己识海之中的黑雾，与外界那笼罩包围着他们的黑雾，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唯一的区别便是，来自于双头食人魔鲁维泽尔的魔法黑雾虽然能够吞噬罗伊周围存在的光明，但和罗伊识海之中的浓郁黑雾比起来，稀薄得就像是清水里的一点墨迹。
但这并不影响罗伊的猜测，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直视着虚无宇宙之中，那条支撑着整片黑雾的星轨。
强烈的炫目感让罗伊头脑一阵抽痛，双目之上更是传来了伴随剧痛的灼烧感，从在圆桌之间初见这片识海时，这条隐藏着象征意义的星轨便让罗伊无法直视，那微弱的光芒让人下意识便想移开视线，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罗伊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观察过这条由九颗星辰组成的星轨。
而在此刻，罗伊之所以选择在这样的时机不惜迎上那刺目的炫光也要注视这条星轨的原因，则是因为在这片虚无宇宙，这条星轨是唯一一个阻止了浓郁黑雾继续渗透的存在，也就是说。
这条星轨，有着能够克制黑雾的性质。
九颗星辰静默交织，撑起这片浩瀚的虚无宇宙，罗伊忍受着几乎要刺穿双眼的痛楚，仔细盯着那条荡漾着虚幻色彩的星轨，他这才发现，即使是那闪耀的五颗星辰，其光芒也各有不同，位于最底端的那颗星辰色彩斑驳，视觉绚烂，而另外四颗闪耀星辰则透露着乳白色的淡淡荧光。
罗伊对于九颗星辰连接而成的星轨有着和自身等级挂钩的猜测，所以在等级之上没有任何突破的罗伊识海内那另外四颗虚幻星辰依旧黯淡无光，显得古老而沉寂。
当真正看清了星轨模样之后，那份炫目的感觉竟是慢慢消散，恢宏盘旋的星轨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罗伊眼前。
罗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然而却意识到在自己的识海之内做出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意义，旋即，罗伊控制着自己缥缈的身体，朝着星轨所在之处缓慢游荡而去。
茫茫的虚无宇宙之中，扶摇的星轨就像一条划破空间的线条，而当罗伊真正想要靠近它时，才察觉到了这条星轨的巨大，畅游于周围不存在任何事物的虚无宇宙，纵使识海之内的时间流逝完全由罗伊自己本身的潜意识决定，但一直朝着星轨前进的罗伊却无法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两者之间距离的缩短。
然而，即便无法感受到星轨的接近，原本寂静无声的虚无宇宙里，却响起了丝丝模糊不清的呓语，开始萦绕在罗伊的耳边。
那呓语断断续续，罗伊根本无法听清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者说他压根不敢仔细聆听呓语的内容，在托尼为他炼制这具身体而使他陷入沉眠的那段时间里，从群星璀璨到星河寂灭，最终归于一片虚无的宇宙里，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无法理解的呓语，这份呓语之中蕴含着疯狂的意味，夹杂着愤怒挣扎的咆哮。
罗伊相信，当这份呓语清晰地呈现在了自己的意识中时，会有无数无法理解的未知存在，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扭曲腐化。
于是罗伊止住了遨游的身体，但点点光华已经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来。
他终是接近到了星轨之处，一颗巨大如同烈阳的星辰正高高悬挂在他的头顶，星辰表面跳动着紫黑色的炽热火焰，隐约间还有墨绿色的气雾跟随着火焰弥漫在周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邪恶气息。
罗伊观察着这颗紫黑色的烈焰星辰，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但他却无法掌握这股熟悉感究竟源自哪份被暂时遗忘的记忆，罗伊继续举目仰望，却无法看清星辰之上的第二颗纯净洁白的星辰。
于是，罗伊低下了脑袋。
他看到了让他无比震撼的一幕，连接着星辰将它们组成星轨的白色荧光，第一颗烈焰星辰之下的起点，正悬浮着一道虚幻的人影。
无数的白色荧光自那道人影的身体上蔓延开来，串连起了在他，在罗伊头顶之上的九颗星辰，直直地穿透了最上方那浓郁沉重的黑雾，不知去往何方。
那人影是纯粹的白光，没有容貌，但周身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在罗伊的仔细观察下，发现那穿透了黑雾的白色荧光，同样也被黑雾所慢慢侵蚀着，微不可查的黑色斑点正顺着那一条条白色荧光，聚集在了这道白光的身影上。
这是…同样出现在自己记忆中过的洁白虚影。
而对于罗伊的注视，那道虚幻的人影似有察觉一般，身上散发而出的白色荧光忽然剧烈颤动了一下，随即，那道人影睁开了眼睛。
那是罗伊再熟悉不过的金色双眸，就如圆桌之间他在镜中所见，和自己这具身体原本一模一样的，金色双眸。
但与自己当时那双充斥着迷茫的金色双眸不同，这道白光身影的金色双眸满是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平静深邃，淡然冷漠，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在罗伊自己的识海内，抬眸看见了自己。
其中的感情，还夹杂着一丝…玩味？
罗伊不知为何忽得想到了那位奏者先生，想起了对方那似乎永远挂在脸上的浅笑嘴角，他总觉得，这份眼神，搭配在奏者那张看不清的脸庞上，恐怕是绝配吧？
白色的虚影本身没有任何表情，但罗伊却感觉到了他在笑，一种释然之中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甚至于那笑声已经真切地回响在了罗伊的耳畔，驱散了那疯狂的呓语声，之后，罗伊看到，那悬浮的白色虚影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张庄严而神圣，同样由白色荧光组成的座椅，即使身上有着黑雾的侵蚀，即使是由他构成了星轨的起点，但他却毫不在意，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那张白色的座椅上。
罗伊只觉周身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吸力，将自己的身体猛然吸向了白色虚影的身边，罗伊强烈反抗，他本能地从那道身影上感受到了危险，但无论罗伊如何挣扎，他却始终无法脱离那股吸力的影响。
这可是我的识海啊！
罗伊心中呐喊，但旋即又想到了这具身体并不是最开始便属于自己的。
难道说，这道身影，才是这具身体…不，神域陨星真正的意识？
我所直面的，是一位神？
思绪纷呈间，罗伊已被转移到了白色虚影的身前，他悬停在了空中，白色虚影一手托腮，一手敲击着白色座椅的扶手，坐姿慵懒，声音戏谑：“让我看看，这一次又是以怎样的姿态作为新的开始…呵呵，该死的老头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新鲜的故事吗？”
白色的虚影自顾自地说着罗伊压根听不懂的话语，随即，白色虚影又抬了抬脑袋，金色的眼眸里倒映出了那颗紫黑色的烈焰星辰。
“托尼那个愚蠢的胖子，果然又自顾自地加入了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深渊魔龙的血液，呵呵，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些只敢活在阴影里的蜥蜴。”
白色虚影继续说着，但罗伊却在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认识托尼？”
白色虚影轻轻颔首，说道：“岂止是认识，那个该死的胖子，可是命运长河之中我重要的同游者。”
命运长河？又是命运长河，罗伊在白色虚影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由奏者所说出的单词，以及托尼是这位神秘存在的同游者？那位自诩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圆桌之间的成员，粗鄙傲慢的胖子？
托尼不修边幅的模样顿时浮现在了罗伊的脑海，虽然了解不深，但罗伊可以肯定，若是对方真的对于这个白色虚影的存在有任何了解，必然不会将其隐瞒于心中，早就在奏者的面前大肆炫耀了。
想到这里，罗伊不知是哪条神经受到了触动，竟是直接开口问道：“你…是神吗？”
如此直白的询问，是对伟大存在的不敬与亵渎，得益于神圣教廷在赛维希亚大陆对至高神的宣扬，所有人都明白，天穹之外的遥远神国里，神灵是神圣的，庄严的，是不可直视，不可直言的，若罗伊胆敢在神圣教廷的注视下对疑似至高神的存在发出这样的询问，一定会被圣光净化来渣都不剩。
但那白色虚影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表现，他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那得取决于你对神的定义究竟为何，是以实力定夺，还是受到的信仰崇拜，又或者拯救世间苍生，不过以我现在的样子，不管你的衡量标准是什么，我都不算一位完整的神。”
完整的？罗伊心中顿时惊骇，白色虚影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意味着他曾经当真是一位至高的神灵，而导致他现在这般模样的，是因为，他是陨落的星辰？
罗伊的思维越发混乱，他对于神的理解仅仅停留于神圣教廷对外宣扬的伟大，他从未想过直面一位神灵，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而且，这位神灵，还是存在于自己的识海之内。
被光芒照耀的暗影魔狼仅是瞥了罗伊一眼，没有贪恋那名佣兵脖子里渗出的温热血液，便松开了嘴，将脑袋再次遁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根本没给罗伊吟唱魔法的时间。
该死！罗伊心中暗骂，同时高声说道：“所有人，利用斗气护住要害，虽然暗影魔狼在黑暗之中无法锁定，但它没有足够的力量和相应的魔法破开斗气的防御。”
黑暗中的骚乱声越来越大，罗伊不得不利用魔法的加持才让声音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存活下来的佣兵大抵实力都还算有所保证，罗伊那不算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后，大多数人都屏气凝神，催发斗气护住了身体，仅有少数几个已经深陷恐慌的流氓在恐惧与黑暗之中的流氓被暗影魔狼收割了生命。
哈德森手中的巨齿骨刀斗气跳动，黑暗对于他来说并不存在任何阻碍，甚至对于连觉醒的斗气属性都是代表着阴暗和卑鄙的腐蚀斗气的他来说，黑暗称得上是相性较佳的环境。
哈德森抽动了一下鼻子，动作敏捷地划出了一道深红的刀芒，将一只试图从身后啃咬他脖子的暗影魔狼直接斩断，那从阴影里探出的脑袋还保持着张嘴的状态，便已经和阴影中的身体分开。
罗伊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并不担心拥有七级实力的哈德森在黑暗之中能被最多不过四级的暗影魔狼重创或者击杀，实力上的全面压制让哈德森哪怕处在更为极端的环境也不会存在太大的危险，罗伊所担心的是长期处在黑暗环境里，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暗影魔狼神出鬼没没有征兆的袭击，还有黑暗所带来的压抑氛围，经历过一场恶战的佣兵和流氓们，在这样的环境下再次长时间紧绷神经，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在这样的状态下先行崩溃。
而且催发斗气保护身体，对于人们而言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这也是罗伊没有让他们直接利用斗气护体而是仅保护身上的要害部位的原因。
罗伊紧抿双唇，漆黑的双眸虚眯着，虽然他的心中依旧紧张和混乱，但作为队伍的核心人物，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慌张，罗伊心中清楚，想要破除眼前的局面，必须得中断双头食人魔其中一个脑袋，平静睿智的维泽尔所释放的魔法。
但罗伊没有信心能够打破这份笼罩众人的黑暗，就算罗伊有着过人的天赋，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一名五级的魔法师而已，而且说到底，罗伊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召唤黑暗的魔法究竟属于何种魔法派系，而常识中能够克制黑暗的光明系魔法，则是神圣教廷的专属，罗伊没有接触这类魔法的机会。
时间就这样在黑暗笼罩下一分一秒地过去，暗影魔狼时不时从阴影之中出现，在罗伊的警示下，倒没有再出现人员的死亡，只不过暗影魔狼也有着充足的智慧，多次偷袭无果的它们不再盯着人类的脖子这样的要害位置，而是利用爪子和獠牙攻击他们裸露在皮甲之外的皮肤，例如手臂和脚踝等部位，这些地方没有斗气作为保护，虽然不能对这些体质较好的武者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却能有效地对这些心浮气躁的佣兵和流氓进行骚扰，而这，正是暗影魔狼最擅长的。
罗伊绞尽脑汁思考着方法，现在就他们而言唯一的优势便是那只双头食人魔鲁维泽尔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让他们在黑暗之中受尽折磨死去，但这对于罗伊他们来说也恰恰是优势所在，鲁维泽尔的傲慢，给予了罗伊足够思考的时间。
罗伊双目澄澈，在抵御着暗影魔狼攻击的同时，他的魔力也在常人肉眼无法看见的情况下蔓延，不断尝试着接触那片笼罩着他们的黑色雾气，并试图解析这片黑雾，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片黑雾一定是来自于双头食人魔鲁维泽尔的魔法，根据传闻对双头食人魔法师的描述，这种变异食人魔的魔力来源于世界底层的深渊，是比冥界还要幽暗的，恶魔的巢穴。
对付这样的魔法，最佳的方法自然是之前说过的光明系魔法，或是任何与光明相关的法术，比如照明术，但照明术的等级太低，且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在释放出来的瞬间就会被黑暗吞没。
罗伊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火系魔法产生的爆炸来生成光芒，但这样的自然光没有任何驱散作用，恐怕也不会对黑雾造成任何的影响，而且罗伊现在的魔力并不充裕，仅剩的三分之一让他必须计算着如何将这份魔力转变成最有效率的魔法。
光...光...黑雾...黑雾...黑雾？
突然之间，罗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漆黑的眸子里骤放光芒，他的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一个他自己也无法肯定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之中蕴含着极大的可能，于是罗伊收敛思绪，解除掉了由自身魔力供给的魔法屏障，同时高声道：“哈德森！达克！保护我！”
说完，也不管两位实力最强的武者有没有听到，罗伊便自顾自地双腿盘坐在地，手中的法杖置于双膝，眼睛也缓缓闭上，竟是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魔法屏障的解除带来的魔力波动自然是被潜藏在阴影之中的暗影魔狼察觉，在罗伊周身的阴影里，顿时有数团扭曲的阴影帷幕出现，几个漆黑的狼头红眼之中带着贪婪而嗜血的色彩，它们纷纷张开布满利齿的嘴，朝着罗伊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而一道比它们的眼睛更加暗沉的深红色刀芒几乎是贴着罗伊的脖子一闪而过，将那些觊觎罗伊体内魔力的狼头自阴影中斩落，哈德森将巨齿骨刀刀身上的血液甩落于地面，那张线条坚毅的脸庞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只听他喃喃道：“这家伙还真是不谙世事，我可是极乐镇的猎犬啊，真不怕我直接宰了他带着他的魔法物品就此逃跑吗？”
当然，这也只是哈德森对于罗伊在战斗中几次命令自己的抱怨而已，没有罗伊，就算哈德森能够逃离这片笼罩着他们的黑暗，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探索那片遗址，而罗伊身上的魔法物品算上那根由冰霜犀牛犄角和蓝钴石打造的法杖，其中的价值也抵不上哈德森阵亡的大群手下。
可以说如果这次未能从遗址里发现收获，那么极乐镇的势力里猎犬的名头将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了。
冥想之中的罗伊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坠落到了一片汪洋之中，体会了片刻无法掌控身体的失重感后，罗伊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宇宙之中万籁俱静，唯有那扶摇而上交相盘旋的九颗星辰其中五颗泛着淡淡的幽光，置身于识海之中的罗伊如预料的一样再次进入了这片虚无宇宙，看到了那熟悉的星轨，以及那片熟悉的黑雾。
看着那片随时可能倾倒而下将整片虚无宇宙淹没的黑雾，罗伊只觉自己的猜想恐怕已经得到了证实，是的，存在于自己识海之中的黑雾，与外界那笼罩包围着他们的黑雾，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唯一的区别便是，来自于双头食人魔鲁维泽尔的魔法黑雾虽然能够吞噬罗伊周围存在的光明，但和罗伊识海之中的浓郁黑雾比起来，稀薄得就像是清水里的一点墨迹。
但这并不影响罗伊的猜测，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直视着虚无宇宙之中，那条支撑着整片黑雾的星轨。
强烈的炫目感让罗伊头脑一阵抽痛，双目之上更是传来了伴随剧痛的灼烧感，从在圆桌之间初见这片识海时，这条隐藏着象征意义的星轨便让罗伊无法直视，那微弱的光芒让人下意识便想移开视线，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罗伊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观察过这条由九颗星辰组成的星轨。
而在此刻，罗伊之所以选择在这样的时机不惜迎上那刺目的炫光也要注视这条星轨的原因，则是因为在这片虚无宇宙，这条星轨是唯一一个阻止了浓郁黑雾继续渗透的存在，也就是说。
这条星轨，有着能够克制黑雾的性质。
九颗星辰静默交织，撑起这片浩瀚的虚无宇宙，罗伊忍受着几乎要刺穿双眼的痛楚，仔细盯着那条荡漾着虚幻色彩的星轨，他这才发现，即使是那闪耀的五颗星辰，其光芒也各有不同，位于最底端的那颗星辰色彩斑驳，视觉绚烂，而另外四颗闪耀星辰则透露着乳白色的淡淡荧光。
罗伊对于九颗星辰连接而成的星轨有着和自身等级挂钩的猜测，所以在等级之上没有任何突破的罗伊识海内那另外四颗虚幻星辰依旧黯淡无光，显得古老而沉寂。
当真正看清了星轨模样之后，那份炫目的感觉竟是慢慢消散，恢宏盘旋的星轨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罗伊眼前。
罗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然而却意识到在自己的识海之内做出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意义，旋即，罗伊控制着自己缥缈的身体，朝着星轨所在之处缓慢游荡而去。
茫茫的虚无宇宙之中，扶摇的星轨就像一条划破空间的线条，而当罗伊真正想要靠近它时，才察觉到了这条星轨的巨大，畅游于周围不存在任何事物的虚无宇宙，纵使识海之内的时间流逝完全由罗伊自己本身的潜意识决定，但一直朝着星轨前进的罗伊却无法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两者之间距离的缩短。
然而，即便无法感受到星轨的接近，原本寂静无声的虚无宇宙里，却响起了丝丝模糊不清的呓语，开始萦绕在罗伊的耳边。
那呓语断断续续，罗伊根本无法听清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者说他压根不敢仔细聆听呓语的内容，在托尼为他炼制这具身体而使他陷入沉眠的那段时间里，从群星璀璨到星河寂灭，最终归于一片虚无的宇宙里，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无法理解的呓语，这份呓语之中蕴含着疯狂的意味，夹杂着愤怒挣扎的咆哮。
罗伊相信，当这份呓语清晰地呈现在了自己的意识中时，会有无数无法理解的未知存在，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扭曲腐化。
于是罗伊止住了遨游的身体，但点点光华已经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来。
他终是接近到了星轨之处，一颗巨大如同烈阳的星辰正高高悬挂在他的头顶，星辰表面跳动着紫黑色的炽热火焰，隐约间还有墨绿色的气雾跟随着火焰弥漫在周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邪恶气息。
罗伊观察着这颗紫黑色的烈焰星辰，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但他却无法掌握这股熟悉感究竟源自哪份被暂时遗忘的记忆，罗伊继续举目仰望，却无法看清星辰之上的第二颗纯净洁白的星辰。
于是，罗伊低下了脑袋。
他看到了让他无比震撼的一幕，连接着星辰将它们组成星轨的白色荧光，第一颗烈焰星辰之下的起点，正悬浮着一道虚幻的人影。
无数的白色荧光自那道人影的身体上蔓延开来，串连起了在他，在罗伊头顶之上的九颗星辰，直直地穿透了最上方那浓郁沉重的黑雾，不知去往何方。
那人影是纯粹的白光，没有容貌，但周身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在罗伊的仔细观察下，发现那穿透了黑雾的白色荧光，同样也被黑雾所慢慢侵蚀着，微不可查的黑色斑点正顺着那一条条白色荧光，聚集在了这道白光的身影上。
这是…同样出现在自己记忆中过的洁白虚影。
而对于罗伊的注视，那道虚幻的人影似有察觉一般，身上散发而出的白色荧光忽然剧烈颤动了一下，随即，那道人影睁开了眼睛。
那是罗伊再熟悉不过的金色双眸，就如圆桌之间他在镜中所见，和自己这具身体原本一模一样的，金色双眸。
但与自己当时那双充斥着迷茫的金色双眸不同，这道白光身影的金色双眸满是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平静深邃，淡然冷漠，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在罗伊自己的识海内，抬眸看见了自己。
其中的感情，还夹杂着一丝…玩味？
罗伊不知为何忽得想到了那位奏者先生，想起了对方那似乎永远挂在脸上的浅笑嘴角，他总觉得，这份眼神，搭配在奏者那张看不清的脸庞上，恐怕是绝配吧？
白色的虚影本身没有任何表情，但罗伊却感觉到了他在笑，一种释然之中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甚至于那笑声已经真切地回响在了罗伊的耳畔，驱散了那疯狂的呓语声，之后，罗伊看到，那悬浮的白色虚影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张庄严而神圣，同样由白色荧光组成的座椅，即使身上有着黑雾的侵蚀，即使是由他构成了星轨的起点，但他却毫不在意，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那张白色的座椅上。
罗伊只觉周身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吸力，将自己的身体猛然吸向了白色虚影的身边，罗伊强烈反抗，他本能地从那道身影上感受到了危险，但无论罗伊如何挣扎，他却始终无法脱离那股吸力的影响。
这可是我的识海啊！
罗伊心中呐喊，但旋即又想到了这具身体并不是最开始便属于自己的。
难道说，这道身影，才是这具身体…不，神域陨星真正的意识？
我所直面的，是一位神？
思绪纷呈间，罗伊已被转移到了白色虚影的身前，他悬停在了空中，白色虚影一手托腮，一手敲击着白色座椅的扶手，坐姿慵懒，声音戏谑：“让我看看，这一次又是以怎样的姿态作为新的开始…呵呵，该死的老头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新鲜的故事吗？”
白色的虚影自顾自地说着罗伊压根听不懂的话语，随即，白色虚影又抬了抬脑袋，金色的眼眸里倒映出了那颗紫黑色的烈焰星辰。
“托尼那个愚蠢的胖子，果然又自顾自地加入了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深渊魔龙的血液，呵呵，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些只敢活在阴影里的蜥蜴。”
白色虚影继续说着，但罗伊却在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认识托尼？”
白色虚影轻轻颔首，说道：“岂止是认识，那个该死的胖子，可是命运长河之中我重要的同游者。”
命运长河？又是命运长河，罗伊在白色虚影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由奏者所说出的单词，以及托尼是这位神秘存在的同游者？那位自诩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圆桌之间的成员，粗鄙傲慢的胖子？
托尼不修边幅的模样顿时浮现在了罗伊的脑海，虽然了解不深，但罗伊可以肯定，若是对方真的对于这个白色虚影的存在有任何了解，必然不会将其隐瞒于心中，早就在奏者的面前大肆炫耀了。
想到这里，罗伊不知是哪条神经受到了触动，竟是直接开口问道：“你…是神吗？”
如此直白的询问，是对伟大存在的不敬与亵渎，得益于神圣教廷在赛维希亚大陆对至高神的宣扬，所有人都明白，天穹之外的遥远神国里，神灵是神圣的，庄严的，是不可直视，不可直言的，若罗伊胆敢在神圣教廷的注视下对疑似至高神的存在发出这样的询问，一定会被圣光净化来渣都不剩。
但那白色虚影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表现，他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那得取决于你对神的定义究竟为何，是以实力定夺，还是受到的信仰崇拜，又或者拯救世间苍生，不过以我现在的样子，不管你的衡量标准是什么，我都不算一位完整的神。”
完整的？罗伊心中顿时惊骇，白色虚影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意味着他曾经当真是一位至高的神灵，而导致他现在这般模样的，是因为，他是陨落的星辰？
罗伊的思维越发混乱，他对于神的理解仅仅停留于神圣教廷对外宣扬的伟大，他从未想过直面一位神灵，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而且，这位神灵，还是存在于自己的识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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