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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专业敬业职业的天才枪手

    三人正计议间,只见一个身材五短,面容黢黑的文士一路小跑的冲了进来。门前的家仆显然同他十分的熟识,是以并无人阻拦他。

    沈晦识得,来人正是那日在苏家宴会上见到过的柳永柳三变。

    “小苏大人,我可是替你办了一家天大的好事!”柳永远远瞧见了苏轼等人面露喜悦之色,一面加快了脚步,一面大声地说着。

    苏轼懒得理会他,看也不愿多看一眼,苏小妹倒是有些警觉,关切而又不失客气的问道:“柳先生何处此言?”

    苏小妹是东京才女,是众多文人趋之若鹜的对象,整日在文人丛中厮混的柳永自然不能免俗,永见她问话,黑面上早已现出了羞赧之色,有些结舌道:“御史台何燮臣大人向我问及小苏大人的才学,我已自作主张将这些年大人的诗作统统给了他。何大人倒是对小苏大人的诗作称赞有加,说是要在官家面前大大褒奖小苏大人的才干……”

    要了亲命!

    沈晦急忙问道:“你如何会有小苏大人全部的诗作?”

    他旋即望向了一旁了苏轼,却见他正一脸的羞赧之色,顿时明白了一切,显然这柳永便是苏轼雇佣的枪手。

    柳永见众人的神色均是十分的关切,心中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事情做得得体,傲然道:“何大人对小苏那人《山村五绝》中那句‘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盛赞不已,还有那首《八月十五看潮》中的‘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一句,何大人也是甚是喜欢,欢喜之至……”

    沈晦情知大事不好,稍作思忖向柳永问道:“你这些诗作可有详细的记录?”

    柳永却望向了苏轼,不敢说出是还是不是。

    苏轼不明所以,苏小妹却十分清楚,急切的说道:“柳先生但据实说来无妨!”

    柳永这才面露一丝释然,说道:“我自然是要记录的,每一首诗作的时间、场景、往来之人均要记得清清楚楚,否则一旦记混了,难免要张冠李戴,岂不是要碍了东主的事吗?柳永在东京十年,一向以价格公道、诗情敏捷为士子们认可,沈先生若有需要自可吩咐便是,代笔一事柳永是专业、认真的!”

    看来他是在很认真的谈一门生意。而且这是一门很有市场、收益颇丰的生意。东京城里那日日都用家宴诗会,那么多欲要争奇斗艳、技惊四座的文人士子,总是要随身带些装X显才的诗作的。何况这些能够出入诗会的士子大都家底殷实、一掷千金,像柳永这种有些才思的枪手早已经挣得衣食无忧了!

    沈晦顾不得同他啰嗦什么,伸手说道:“快快将你所记账簿给了我!”

    柳永又有些不确信地望向了苏轼、苏小妹二人。

    苏轼不耐烦道:“让你给你就给,贼眉鼠眼地啰嗦个甚?”

    柳永闻听,满脸堆笑,立刻自怀中奉出了一本有些泛黄、卷曲的账册来。

    沈晦接过了账册,信手打开,果见账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一首首诗作的名称、时间、购买者、所赠之人。他放眼望去,瞧见一首《西江月八十一年往世》,是卖给蔡京的,竟然收了百金之资。

    柳永瞧着眼中,面带傲娇之色道:“像这蔡京种初来乍到的外地士子求诗,我一向都不太会应承的,只是念在他是蔡确副相的同宗,才勉强给了他些许拼凑之作,要价势必是也要高上些许的!”

    沈晦知道他心存炫耀之意,并不理会,接着往下翻找,居然看到那首家喻户晓的《元日》,不觉“咦”了一声!

    柳永神色更加骄矜,朗声道:“此一首乃是嘉佑四年在下赠与王相,后被录入《右丞全集》之中的!”

    原来这百官之长也会动用枪手,而且因为位高权重,或许都是不用付钱给枪手的!沈晦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仔细看去,那首《元日》果然是没有标准价格的。他不免抬头细细端详眼前这个柳永,只见他面色枯槁,神情暗淡,显然是精力耗费所致,看来他未必不是承包了许多文人毕集的诗会场合的大部分诗作。

    苏小妹冰雪聪明,已将沈晦的心思瞧出了七八成,浅浅一笑道:“东京盛行诗会、文会,阖城文人贵族无不是疲于应酬,兼之东京人图慕浮华虚名,是以像柳永这样有些文采又郁郁不得申志的文人便有了用武之地!我父亲、我大兄长、二兄长既身在东京官场之中,亦是不能免俗,怕是要令沈先生贻笑了!”

    沈晦苦笑。

    显然,代笔诗文在东京不过是个不会公开的秘密,永远不会被拆穿的谎言。那些达官贵人堂而皇之的在各种诗会、文会上大声诵读着买来的诗文,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众人的喝彩赞誉。一开始可能会有人心中不安、自惭形秽,久而久之却已经习惯成为自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到底,人们为之喝彩、恭维的并非文采诗意,而是权势和地位。所以,像柳永这种人,纵然是诗作品等身,才高八斗,一日不能跻身权贵,一日便挣不脱不卖文卑鄙小人的卑微命运。

    很快,他细细翻到了与苏轼有关的诗作。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位柳永算是一位敬业、称职的雇员。他几乎包办了苏轼入京以来大多数的诗文创作。作为一个文盲的苏轼,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同无数个官宦权贵、风流文士的诗文互答、信函往来。柳永参加科举连年不第,对于可靠已经生出心灰意懒,他或是想通过苏轼来实现自己的致仕理想,证明自己的诗才风流。

    沈晦一页页的浏览着与苏轼有关的诗文清单,神情愈发的凝重。这些诗文已经落入了御史台的手中。而苏轼一旦被羁押,以他的才学,定是不可能给出任何自圆其说的辩解之辞。更要命的是他绝对不可以承认自己目不识丁的事实,否则便是给了改革派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杀之的最好籍口;而且一旦如此代笔之事便会公诸与众,无疑会打了阖东京文人士子的脸,于苏轼一门而言,便是自绝于满城的士大夫。

    想到阖东京的士子文人,想到那些人头攒动的诗会文会,沈晦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