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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去海草大坝牧羊

    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心性像脱缰的野马,从今天开始纵马奔腾,再不屑于世俗门庭,人间亲情。

    李兴华就此一人住于浑水塘,早早晚晚结网网鱼,网山中麂子,采蘑菇,捉免子,撵野鸡……

    李林仓则和小先生杨宴青住在了一起。

    他们再往北一点,找到了离那块地两里外的一个地方,那地儿李明显曾经在里面住过。

    是小阳山的清溪瀑下的一个秘洞。

    此洞并不是天生而成,而是人工打凿的一处仙家洞府,洞府小而紧呈,一共有九间石室,每间都有石床石椅。

    洞府后面有个在上面绝对看不见的带有自主运行阵法的园子,园子不下千亩,果园药园俱全,李明显曾经偷偷摸摸的带回家一背篓大约每只有一斤重的黄皮梨,他说是山沟里的野梨,其实就出自这里。

    只是果树上果子结的特别少,一种树只有七株,一株上面最多的也就是二三十个果子,少的只有两三个。

    而且此地的果子无核,没有办法重新种植,压枝也不行,就是活过来了,长大了也不结果,用李明显的话说是:“压枝出来的果树,可能就成了公的,会开花就是不会结果,怎么样授粉都不行,简直别扭到了极点。”

    杨宴青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李林仓是第二次来了。

    三岁的时候他就进来过,父亲曾经告诉过他,要是有一天在村里混不下去,或者在外面也混不下去了,就到这里来安家落户。

    “而且你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来过这里,无论岁月怎样的流转变迁,你们都有可能在这里重缝。只是无论如何不能带外人进来,除了我们自家人。”

    杨宴青离开村子时,李明显很坚定的告诉他:“你找到李林仓就能找到活路,他会带你去往一个外人无论如何都去不到的地方。”

    杨宴青最不明白的是,李家的读书人比杨家的还要多,村里也有现成的秀才,而李明显为什么从田里跑回来就直接抓着自己这个姓杨的往山上赶?

    这件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下午从李老头那里回来,他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李林仓解释给他听:“这些事情要我说呀,我们李家人最擅长的就是窝里斗,其实你们杨家也一样。

    但我爹最感激你大哥,我姐姐五岁时,有天晚上差点就死了。

    她无缘无故的发热,烧的跟火炭一样,是先生你的大哥差点跑死了你家的马,半个时辰就带着我爹和我姐姐赶到了彩虹城外的温泉山,求了最著名的黄神医,救活了我姐姐。

    从那时候起,我爹就一直念叨,你们家的兄弟很忠诚,很厚道,这件事情他念念不忘。

    我爹和你哥哥为了带我姐姐瞧病,我家养了三年的大黄狗都丢了,但人活了,而且我姐姐没被烧傻,我妈哭的好高兴呢。”

    杨宴青愣愣的:“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我哥也没和我说。”

    他家弟兄五个,大哥在彩虹城下辖的一个县当官,剩下的都在家里种田,父亲在十三年前因劳累过度病故,母亲在他的大哥当官的那年离世了。

    兄弟几个最难受的就是,自己长大了,却没有办法再孝顺父母。

    杨宴青的大哥杨宴安,是彩虹州下辖县贡县的县尉,贡县离彩虹州城有六十多里,离黄神医的温泉山只有五里路,两人相互敬佩,继而成了朋友。

    杨宴青去大凹紫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的告诉李林仓:“幸好这里有充足的柴米油盐,不然我们还真的要难过一阵子了。

    你那个李大伯,虽然不是亲大伯,但是从老祖手上分支的,应当还是算很亲的人,听说村子没了,你们两个还活着,他马上就说自己除了竹林,和竹林边上的小菜地,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他竹屋里挂了一大排羊干巴,我坐到晌午,他都不敢请我吃饭。

    我知道他是因为悲伤惊吓给震到了,但我告辞的时候,他说,他的盐也吃完了,这两天正准备下山去家里拿的。”

    李林仓感概万千:“这事情就罢了,既然人家防我,我也须得防人。兴华这人我们不用担心,他支陷阱织网的能耐,只会比我三叔还强。

    任何小野物的血脉里都有盐,就算他一时半时找不到盐,鲜甜的野味也能直接上口,烧熟了就成。

    只是相比平时我们吃的要淡了许多,滋味不是很厚重罢了。”

    小阳山石室中留有内观心法,直接拿起来就可以照着修炼。

    杨宴青自然在这二人世界里将那个小储物袋交给了李林仓。

    小孩子低头闭目,泪如雨下,但是没有哭出声音,足足抽泣沉默了一个时辰,才问杨宴青:“先生也修心法么?我们一起修习,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参照。”

    饭是杨宴青做的,后园有厨房,厨房里米面油盐酱醋茶,所有的日用俱全,只是并不太多,够用一个月上下的。

    这就给了两人缓冲的时间。

    但第二天两人还是去拨了几把青毛豆。

    如果他们两人在这里没动静,李兴华可能会有想法。

    杨宴青下午就出去转了一圈,看看山上有些什么人,再着重的观察一下,村里那些伏天国铁骑会不会找上山来。

    结果真的给他发现了有几个人还活着,金家的独苗金押宝,杨家的一个小孩杨坤,这两人是相约到山上摘树梅采蘑菇而活下来的。

    他们回村的时候,正好赶上村子上空雷爆,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没敢回去,回转来跑到另一个放羊佬的茅屋里过夜了。

    还有万家一个叫万顺的放羊娃和他叔叔,就是一直住在山上放羊的叔侄俩,收留了那两个返回的受惊小娃儿。

    杨秀才找到这几个人的时候,刚好他们准备要下山回村,要不是杨秀才及时赶到,也有可能他们要自投罗网。

    万顺的叔叔叫万如意,四十来岁的年纪,成年累月的住在山上放羊,一条羊毛毡子就是他最大的家当。

    那些羊可不是他的,而是村里好几家人的羊,却都跟活着的这几个人没什么关系。

    各家的羊都在身上做了记号,用烙铁烙的,它们生出的小羊也照样烙过,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哪几头羊是哪家的。

    现在还不大清楚村里还有谁活着,万家叔侄俩倒也没敢把羊当成自己的,但杨坤和金押宝,以及李兴华却等不及的想吃羊肉了。

    李兴华也在村里出事的第二天傍晚就晃到了白土坡的羊圈这边,想要过来混几头羊去放。

    杨秀才劝万如意赶紧换地方:“羊不能放在这里了,今儿就得离开这儿,否则最多到明儿,那些人就会找上山来。”

    万如意不信,他有些呆愣地看着杨秀才:“你可不要骗我,这不还是山清水秀,我瞧你穿的也挺干净,游山玩水的样子。”

    杨宴青是在小阳山石屋拿了一件崭新的青衫穿在身上,读书人爱讲究,石室中搁有几箱男女备用衣裳,都是李林仓他阿妈为自家儿女日常备下的。

    杨宴青看别人不信他,自然是万分的着急,看向李兴华,想要他说一句公道话。

    结果李兴华抱手看热闹,脸上毫无动静,嘴上也一句不说,一脸嘲讽的看着在场的人。

    金押宝是信的,他在核桃沟那里亲眼看见整个村子在燃烧,只有部份离村子远一点的宅子还在,比如核桃沟下面的几家。

    他哆嗦道:“反正我不回去,我家芋头地有芋头,三亩地芋头吃完,怕已经是明年秋天,我要想法子活着,我们家九代单传,我必须活着。”

    同样九岁的杨坤撇着嘴笑了笑,然后好像无所谓的问杨宴青:“五叔,那你在山上还教书吗?如果还教,那我肯定要和你在一起了。

    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吃得饱穿得暖,所以我自然要跟着五叔混,村子我也不回去了,我最相信的人还是五叔。”

    杨宴青此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孩子摆明了不想自力更生,山上如今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绝对不可能饿死。

    他当然不能暴露了李林仓的小洞天,要是现在带杨坤去了小洞天,要不了三天就要出事。

    杨宴青在青木书院读书多年,青木书院常年有一万二千多名弟子,加上人工杂役,人多眼杂的,学子们察言观色的本事算不上多么高明,却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再说这个杨坤,虽然跟他同姓,却是早就出了五服,不知道是谁的重孙谁的孙子了。

    平时喝酒吃肉都不在一起的,血脉亲情淡的不能再淡,就是与李林仓比,都隔远了。

    李林仓的祖母还是杨宴青的亲姑奶奶,是他爹的亲姑姑。

    所以杨宴青实际上是李林仓的表兄,比较亲的那种,导致李林仓曾经觉得这个杨秀才不大合适做自己的先生,叫表哥先生,乱了辈份了。

    但他爹说:“这个又不是嫡传弟子,也就是跟着他学认字,能者为师,以后你还会有很多的先生,这个也就不会那么太离谱。”

    杨宴青皱了皱眉头,当场转身就走,已经走出十来步,万顺飞奔而来:“先生,杨先生,我相信你。就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十二岁的少年,满头乱糟糟的黄发,人又瘦又小,只跟七岁的李兴华一样高,毛呛呛的,就像一只刚刚进化过的猴子。

    他眼眶都是红的肿的,家里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昨晚一直都没睡着,因为害怕,更因为痛哭流涕。

    杨宴青暗暗叹了口气。

    万顺的叔叔万如意是个又懒又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一辈子放羊,羊吃草的时候,他睡觉,羊睡觉的时候他喝酒。

    一个孤独寂寞的放羊人,无所事事的放羊人,最终会麻木到对远离自己的村子漠不关心。

    村子属于哪个国家,关他什么事,死了多少人又如何?

    他还活着,羊还活着,这不就已经足够好了吗?

    万顺不一样,他毕竟只放了几年的羊,还时不时的回家,和自己一家人团聚。

    万如意一两个月不回村也是经常事,除了买酒,他是不下山的,一来村里的人当他是隐形人,他觉得特没有存在感。再一个他那身放羊官的打扮,和村里别的人格格不入。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让自己去适应村子,适应村里人。

    时间长了,也没有哪个姑娘嫁给他,谁愿意和一个酒鬼困觉?再说他能不能养活一个媳妇都是问题。

    他总喝最好的酒,放羊的人又总想吃羊肉,自己放的羊不敢吃,街上不是有卖的吗?

    他放羊得的那些铜钱,刚好只够他自己吃喝,倒是一月要吃一回羊肉汤锅,一大坨日常用来下酒的羊干巴,顿顿都要来上几十片,怎么能少得了呢?

    万顺抖鳞磕颤地又仔细打听了一下村里的情况,流着泪赶上羊群去了海草坝,一个山水相宜的地方,离中营村九十多里。

    在那里他家和叔叔家各有一片祖上遗传下来的草场,就因为有了那一片草场,才不得不世世代代放羊为生,自己没羊了就帮人家放羊,吃自家草场的草,每年得些铜钱与家人过活。

    那里也算是水草丰茂,他们在那里各有间茅屋,是用来冬天放羊的地方。

    海草坝有个海草大湖,面积要得有十来座阴阳山那么大,有方圆九百多里,海草坝湖上泛舟,是彩虹城一些顶级富豪最喜欢的娱乐之一。

    那里离彩虹城那么远,那些人为什么会到那边来玩耍呢?

    海草湖里可没有很多的海草,真正草多的是湖边那一大圈,草深过膝,好多个村子有羊的都在这边放牧,各有自家的草场和草屋。

    都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只是夏天别的水源丰沛之山上也到处都是草,人们就不会到这边来,这附近没有什么村庄,只有个夏天才有的沿湖集镇。

    冬天海草坝周围冷的很,在这里做生意的人都关门闭户回彩虹城去享福了,谁还在这里吃冷风啊。

    但越是冬天,山上越是没什么草,放羊人便赶着羊往这边来,不管离家远近,有草就是好地方。

    海草坝的湖水,流经无数支流干溪,去往了山下的千家万户,彩虹州大多数郡县人家,都是吃用的海草湖的水。

    由此可见这里的湖水有多好?

    清澈见底,湖底的石头历历在目,偏偏又不知道这湖水有多深。

    到处是将水放往山外的大坝,流珠飞溅,造成十方大瀑布的天下大坝奇观。

    就是这样一个好地方,周边被官府管制,为了活水的源头,不准放牧者随便靠近海草坝坝边,放牧者必须在三里之外。

    旁边三十里内不许见到村子,除了丰盛的水草可以养羊,除了牧羊人,可以在茅屋里住宿,任何人不能在草场建造住房和景观房,否则罚到你倾家荡产。

    街市也建造于沿湖一里外,怕的是水源污染。

    所以,海草湖千万年来一直都很好,苍央国改朝换代多少次,海草湖的旧例从未改变过,一州之血脉母亲河,只要是人就不敢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