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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来给我做主

    最终李林仓还是答应了这件事,李兴华私下将他拉出门,装作边看雪景边和他说了一下。

    “我们都开始炼气了,这样一来你还怕他干什么?虽然他岁数比你大,个儿比你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可能更能干活。

    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干活的人,他也算是半个劳力,脑子又不如你好使,手脚还是很麻利的。

    过去他做活不行,不代表他将来做活也不行。这四个多月来他肯定吃了苦头,虽说也没有忍饥挨饿,但杨坤那人哪里是个好相与的?

    不行我们在旁边督促他,有牛高马大的关水又,有万顺,你怕他个屁。

    我是嫌多一个人没地儿住,我生性又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不然有一个人在跟前干活有什么不好?”

    于是小孩回头就答应了下来,写了三份契书,两人在上面签了姓名,说好了以后天下不混乱了就送去官府存根。

    李林仓当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当回事,想着天下太平了,这姓金的小子爱怎么样怎么样,现在就当给他个存身之地,因为大家都对那个杨坤喜欢不起来,金押宝这几个月经常低三下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

    金押宝得了同意,吃了四人之前晌午剩的一些饭菜,精神好了起来,就忙着找事做。

    帮着给李林仓理草,李林仓指着自己正在做的草锅盖问他:“这个你会吗?”

    金押宝道:“不会的,不过我能学会。之前一直捡松香卖到海草坝去,买得点盐和酱,我还买了一身旧棉袍,要不这个冬天准被冻死了。”

    李林仓道:“这个做起来很容易,因为水蒸气不会往下滴落,用来蒸馒头焖饭都好。一颗竹针就行,棕绳也可以,篾片也可以,我们大部分用篾片来扎牛筋草。

    锅盖一定要用篾片,用别的东西搞不成。而且锅盖想做多大做多大,贵也贵,虽然苦手,但是划得来。”

    就是中午吃了剩菜剩饭,金押宝也觉得是最为无上的美味。

    忙忙碌碌,他也觉得是过的神仙日子,因为在这里地平,干净清爽,暖乎乎的火烧着,坐在屋子里,就感觉特别的舒服,比那个空旷的自然溶岩洞好了一万倍。

    两坨腊鱼,半碗花生芽,半碗白萝卜煮野鸡汤,吃得小金押宝从未有过的满足。

    李林仓倒也没有为难他,就是关水又各种派他做事,甚至说话也有点不好听。

    “正好我们晚上也要吃烤芋头,押宝啊,你那么会烤芋头,伺候了杨坤将近半年,这回可要好好的把我们给伺候好了。”

    金押宝一愣,随后笑着默默点头。

    李林仓瞅了关水又一眼:“你在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来伺候我的,不是伺候你们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可别乱了套。”

    关水又龇牙咧嘴的问:“这么说来,我算什么?我是第一个投靠到这边的人,是不是我算是你的第一个大伴?”

    万顺笑嘻嘻地将两只被木炭火烤得热乎乎的手揣在袖管里,一溜烟跑出门去看羊了。

    虽然羊就在不远,而且有狗看着,但万顺这个好脾气的孩子从来不参与别人的言语抖机灵,他对伤害别人不感兴趣,对别人伤害他,也是能忍则忍,还没有他忍不住的时候。

    李林仓奇怪的看着关水又,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问已经脸红不好意思的关水又:“你在开什么玩笑?不会是你也想给我做仆从吧?”

    关水又有点尴尬的问:“有何不可呢?我除了有一头牛,什么都没有。

    我又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特别不耐烦想事情。

    我父母在的时候,他们叫我干啥我就干啥。现在当然是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了。

    反正我赖定你了,只有跟着你才有吃有喝。

    我在李老头那里住了那几天,耳朵都整出老茧来了。

    那老头子要么不说话,说出话来就只有一个字,滚!

    吃完饭我还帮他刷碗,还勤快的想要做饭,老头说像我这样的大肚子,两三天就能把他的米造完,什么话难听他说什么话。

    住在你这里多好,啥事都不用担心,你干啥我就干啥,每天有肉有菜的。

    你瞧瞧你的萝卜都种的比别人好,这么好吃的萝卜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

    我不管,做你的小厮也好,做娃子也好,我们现在也立个文书。我还是带着牛来投奔你的,应该比这个姓金的稍微好一点吧。

    而且你看我长这么高,吃的又不比他多。要是你嫌弃我,我还可以少吃一点。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笔墨纸砚赶紧备上,把事情决定下来。

    反正我将来的小孩儿就伺候你的小孩,我的女儿伺候你的女儿,我的儿子伺候你的儿子,这样世世代代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我想来想去,我将来的小孩也不会比我更聪明,那还不如放弃挣扎,不要自以为是,说不定这就是大智若愚了。”

    李林仓惊呆,李兴华哼着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不知名的小调,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场景。

    李林仓这个现场最小的孩子,脑袋里有点懵懵的,他突然想到关水又的父母说不定没死,因为他爹是个泥瓦匠,活干的挺好的,而且年纪也不大,因为生活过的比较好,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样子。

    关水又还有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是老大,弟弟妹妹和他年龄隔得有点多,所以他挺能担事。

    小孩子就是越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一下子这么糊涂起来?

    李林仓提醒他:“我连你一半的岁数都不到,你这么牛高马大的一个,干的活也不赖。

    而且最重要的是,说不定你父母都还活着,我听外面的消息说,村子里其实有三成的人还好好的,到时候你要怎么面对你的父母家人?你的爷爷能受得了吗?”

    关水又道:“我是傍上了你才有吃有喝,而且还赚到了一些钱。这件事情我已经完全想清楚了,我相信就算是我的父母真的活着,他们也阻止不了我要世世代代伺候你和你儿子的决定。”

    李兴华终于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因为他平时不爱笑,所以现在笑起来嘴是歪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关水又瞪了他一眼:“愚蠢的人总是在聪明的人面前自作聪明,看到你这笑脸就烦的很。”

    李兴华哆嗦着嘴唇,眯起了眼睛:“少年,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一个月最少能赚三四两银子,要是自己的人身自己不能做主了,最多,最多也就能拿一两银子的月钱,我就问你以后的日子你怎么过?”

    关水又哈哈的:“我要是离开了小林仓,别说一两银子,可能每个月一百颗铜钱都赚不到。

    你就仔细的算一算,究竟是谁更聪明一些?”

    万顺已经冷得直打哆嗦的从外面跑了回来,正好听到了,竟然很意外的接腔了:“对的,有些事情要做一个长远的打算,有些人天生不会做生意,但是别人吩咐的事情偏偏能干好。

    比如像我,叫我出力气可以,但是什么事情都不要让我拿主意,因为我办不到,我想不到,我没有什么眼光,叫我吃苦耐劳,可以,让我想事情,那是真的要命啊。”

    关水又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从今儿起就让我做个仆从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小主人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兴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便又低头干活。

    他每天晚上回浑水塘去都要记一下账,自己做了些什么,大概能换到多少钱,他能把自己每一颗铜钱的来历都记得清清楚楚。

    钱匣子是他自己做的,还安了贝丝扣,上了小锁,之前每天要把钱倒出来数一数,后来太多了也数不过来了。

    小堂弟叫他把钱换成银子,他最开始的时候各种抗拒,直到钱匣子装不了那么多钱了,他才把钱匣子里的钱换成了银子,五两的已经有两个,一两二两各一个。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钱,所以偶尔的虽然想起父母想起哥哥姐姐和小妹也会心悸,夜半三更的心也会揪痛,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感,觉得母亲如果真死了是最好。

    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坏心眼。

    就是被自家母亲欺辱狠了,谁对他好,他自然记得,谁对他坏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母亲的一言堂,村里人异样的眼光,点点滴滴的让他觉得无比屈辱。

    认识的字越多,越让他觉得在家里活的不像个人。

    书上的孝悌天伦,温文尔雅,都让他既羡慕又无比痛恨。

    自己得不到的所有的东西,都让他眼馋又恋恋不舍,终至痛恨。所以李兴华现在变得有些偏激,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之所以不爱读书,就是书上的事让他既羡慕又厌恶,觉得每一个字都在和自己做对,在说着暖心的属于天上的故事,在嘲笑他的现实。

    村里的小孩都是五岁读书,按照先生的意思,五岁启蒙正好,这个时候玩耍太大了一点,干活又没有能力,正好可以进学堂开发智力。

    村里托了海草坝这个天然大水库的福,到处都是一两尺宽的壕沟,小一点的娃父母带着,也没有能力自个儿跑去凫水,四到五岁的有很大的自由行动能力,一个不小心大人就看不到了,大营村的大江小河溺死过很多耍水的孩子,几乎每年都有三五个。

    所以村里的学堂五岁必须上学,差几个月的也可以,女孩儿家里愿意的也可以送去读书,但大部分人家都不爱送女孩上学。

    送去学堂,也就是被先生管教,能认几个字算几个字,父母没有什么要求,先生也随性而为,完全不会因为教不好而遭到父母的干涉,村里的父母根本不管小孩学了什么,娃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万顺见关水又签了主仆契约,他也要求签,小小的李林仓连连拒绝:“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你们都这样,你们这样逼着我像话么?这就是认我当你们的长辈一样,要我给你们派活,这样下去我压力很大的。”

    李兴华哈哈笑,竟然笑的挺好的:“一个也是,三个也行。再说,为什么人家就要让你派活了呢?用不着啊。都有双手,有心肝,眼中有活心中有主,你别把人想象的太差了。

    只有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大是大非的情况下,他们才需要有人带个头,做一回主心骨。

    你现在虽然小,但是一天天一年年的在长大,就好像一包玉米,你就是做了个玉米棒芯,他们就是玉米子,你有那个能力把玉米子凝聚在一起就行,我说这个话够通俗易懂了吧?”

    于是最小的小孩李林仓一颗铜钱没出,就成了另外仨孩的主子,有签字文书作证。

    说是从此以后大家干活,就是帮小主人干了,他们按月领钱就行,之前的钱他们各自留着。

    李林仓有点做梦过家家的感觉。

    李兴华又将小堂弟叫到外面赏景:“你可不能真的相信他们,该防着还是要防着。虽然这么大的人都已经定性了,但小心小人之心,万一他们对你有什么企图,因为我都从来不知道二婶的嫁妆能多到让你能换羊换草场,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呢。万一他们现在不动心,以后产生了念头咋办?”

    李林仓笑道:“也就这样了,他们认真我也就认真,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饿到他们。倘若他们不认真,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再说,万顺和水又你是知道的,一个胆小,一个心大,要防的只有金押宝,这是个被长辈宠坏了的孩子,要是真的失去了父母家人,他也没什么大本事了,我还真就不怕他。

    他要能在我的眼前翻天,也要他真的有那个能力才行。”

    小娃儿信心百倍,根本不当回事:“再说三十亩地养活他们完全不成问题,周边还有部分在树林里的田地,也可以耕耘起来,再加百把两百亩,别说人吃了,让羊吃也够了。”

    金押宝躲过了这次灾难,十来天后雪才化了一些,他也不敢去轰隆山看杨坤,就怕被揪住暴打一顿。

    他小心翼翼地问李林仓:“你们可以借故去看一看他么?瞧一瞧他死了没有?要是死了,我去给他收尸,活着就别管他了。”

    李林仓和关水又两人去了,主要是水又练过几天拳脚,加上人长得高大,和他同岁的人,只齐他的腰部,没有人能打得过他,所以带上他就足够了。

    结果去了以后发现杨坤那小子不见了,而且看火堆的灰尘,已经是十来天没有人动过的模样,刚刚燃烧过的灰尘和曾经燃烧过的灰尘是不一样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办,关水又长着一双龙眼,又大又明亮,李林仓是生了双凤眼,狭长秀美。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马上就想到了,是不是洞里跑出东西来,把那坏小子叼走了。

    而轰隆山这地儿,之所以能叫轰隆山,是因为大山的肚子是空的,时不时就有激烈的响动。

    至于山肚子里到底有些什么,长期以来经常有人举着松明火把到里面去探险,虽然全部安然退出,差不多有一半都是村子里的大人组织人马去找出来的。

    因为据说进去以后就很难找到出路回来,除非是比较聪明的人,一路留下很容易辩认的记号才方便退出。

    里面大洞套小洞,大洞小洞到处分叉,据进去的人出来描述的,有石龙石马,石狗石鸡,石桌石椅,甚至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石碗石筷,就是一坨一坨的摆在那里拿不起来,全部被固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