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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道是无情

    乌鸦在头顶聒噪,不时呼啦啦俯冲下来扎进墓地里觅食,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在乱草堆里坐着,阵阵阴风吹得他焦躁不安。他反复搓着手掌又再蜷紧了一些,时时竖起耳朵听着四下动静,更不断回头张望,似乎在等着乱葬岗里走出来些什么。突然一双毛毡重靴踏在了面前,他猛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个活生生的人,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人埋在哪?”刘洵问道。

    小子一顿惊疑,急急地站起身来:“你……你找那个姐姐?”

    刘洵默认。

    不想小子竟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恳切地说道:“她没死!她没死!是真的!我亲眼看到她胸口还有起伏,但栓保不信!他还把我赶走……”

    刘洵怒起心头,架起小家伙便顺着指引直奔过去,跑了不到半里路,果然见坟头碑间直直横着两人,男的眉飞色舞正在兴头,女的纹丝不动已然濒死。他上前就是一脚,踹得那男人撞在石碑上脑浆崩裂立毙于此。小子吓得魂不附体夺路而逃,刘洵也不管他,只剥下了那男尸的衣服盖在女人身上,然后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怀里探了探脉搏。

    活着。他松了口气,从贴身口袋里捏出一丸丹药强喂了她咽下,抬手拭净了她脸上的污秽。

    谁又能想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就是昔日那个七窍玲珑的扶风?

    约坐了两刻钟时光,丹药才渐渐发挥了效用。扶风转醒过来,还没睁眼却先笑了出来。

    “我是死了吗?否则……怎么还能见到你?”

    她自称“我”?刘洵眼神一转,并不答话。

    扶风道:“无需诧异,我记得你的味道,就算你乔装得再好我也能认出你来。但你也不必担心,左右我很快就会是个死人。”

    刘洵依然没有半个字。

    扶风笑道:“你不需要同情我,也用不着愧疚,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甚至——你根本不曾见过我的面。”

    刘洵暗吃了一惊,又听她说道:“但我却知道你——比太多的人都知道你,因为她爱你,那个可怜的女人爱你爱到发疯!可你到醉心楼来的时间那么少,更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你怎么能察觉你生生将她逼成了一个疯子?你又怎么能知晓你害得我有多惨……她费尽心思在你面前装出你喜欢的那模样,回头却把癫狂变本加厉地报在我身上……我是她的婢女,肆意打骂我无话可说,可她竟然要求我眼睁睁看着你俩做那些事,然后拿我来做替代品!你一定不能想像那种恶心透顶的感觉,可我却经历了不知多少个日夜……闻知你的死讯之后,她更是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了我这里,她把我推入地狱,可对我来说,这人间又有哪一处不是地狱?我恨她,更加恨透了你,我做梦都想杀了你,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怀中女子泣不成声,即便冷血如刘洵也叫她的这一番自白怔得瞠目结舌如鲠在喉。

    “可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她还没止住泪却又笑出声来,“我料不到,她也一样。当她命令我守着你的时候,当你第一次抬头看我的时候,谁承想我竟然也疯了似得想要得到你,甚至不惜故意模仿那个毁了我一生的女人来吸引你的注意……你真是个魔鬼,每个爱上你的人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饮鸩止渴,却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自取灭亡……”

    又一阵风起,草木窸窣,鸦躁狼嚎,霉烂的纸花纸钱满地翻滚,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努力卖笑却依然倒人胃口的下等演出。刘洵茫然地望着惨淡的黄土地,不言语也不动作,比起这骚动的一切倒更像这个岗头的住客。扶风牵起他的手费劲送到嘴边,在其手背上咬下了两排浅浅的牙印,然后说道:“我的仇报了……你走吧,你要找的人在鄱阳翠光寺,你见了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竟还没有动,扶风又苦笑道:“怎么,你大费周章找到我,又耐着性子听我说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么?”

    刘洵终于将她平放在地直起身来,拂去衣上的尘土迈出了步子。扶风忍不住又开口道:“刘洵!你连我姓名都不问?”

    莫说回头,刘洵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就像他从未到这来过,就像他根本不是她口中心中念着的那个男人。

    扶风匍匐爬了几步,依靠着简陋的墓碑勉强坐了起来,遥望着他的背影锥心泣血:“刘洵啊刘洵……你总是这样,一点点的恩惠都吝于给予,我本该恨你才是,可我为何偏偏又能看得清你的心思?你对我没有情意,不希望我日后再耽误在你这里,也不愿我承你的情为你去死……”

    她挣扎着伸长了手,努力够着了那男尸腰间的匕首,又喃喃自语道:“可是刘洵啊,对于涸泽之鱼,一滴雨露也是天赐甘霖;囿于黑暗的飞蛾,即便知道那光明是火,也不惜代价一往无前。我没有你那么强大,我不过是个倚门卖笑的妓女而已。我叫叶善音,珍重。”

    苏逸凡停了笔,身体慢慢后仰,靠在椅背上稍事歇息,锦绣便劝道:“老爷到榻上躺一躺罢。”

    苏逸凡摆了摆手,意外地叹了口气。

    “老爷何故兴叹?”

    苏逸凡道:“锦绣啊,你可有觉得我偏心啊?”

    锦绣笑道:“老爷何出此言?可怜天下父母心,偏又如何,不偏又如何?”

    “哈哈哈……”苏逸凡亦不由发笑,“说得好,说得好啊……”

    锦绣方道:“既然老爷发问,奴婢唯有斗胆揣测一番,未必能中,老爷勿怪。”

    “说说无妨。”

    “老爷私心只怕更喜爱二少爷多些。”锦绣道,“比起坐拥江山,二少爷更乐意羁旅天涯,昔日里奴婢每每见着他放歌纵酒的洒脱模样就不禁猜想,这恐怕就是老爷自己心底期许的生活吧?”

    苏逸凡只有一笑。

    锦绣又道:“大少爷是难得的将帅之才,除却人尽皆知的那些优点,更有异于常人的坚忍与雄心。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二少爷固然天资过人,此一条只怕也学不来的。”

    苏逸凡点头赞同。

    锦绣道:“奴婢还记得大少爷说的那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爷费尽心思,只为让两位少爷顺应本心而活,又何能以‘公平’二字轻论?”

    苏逸凡笑道:“我竟也想见见你们宫主了,你说他是怎么将你们都栽培得这样有趣的?”

    “叫老爷见笑了。”锦绣道,“老爷今日有此一问,恐怕是因着上次大少爷拜托之事吧?其实奴婢一直心存疑窦,不知大少爷为何急着要您杀死鬼王?他便不担心二少夫人再寻短见吗?”

    苏逸凡叹了口气,笑意已悄然散尽:“他这么做正是为了留住笑笑,留住苏越。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双手,只有寄望这两个孩子成为他新的左膀右臂。”

    “可是……”

    “笑笑是个多情的孩子,纵然藐视凡尘万物,却永远过不去情关。苏越是她挚爱,刘洵和她的关系一言难尽,然这两人间只要有任何一人杀死对方,她与活下来的那人的情分便算是尽了,留给她的自然只剩下弃世一条路。”

    锦绣眼神闪动,竟微微泛起了泪光:“原来如此……那么只要二少爷置身事外……”

    苏逸凡道:“不只他,整个苏家都不能牵涉其中。”

    锦绣似乎不懂,苏逸凡便说道:“我问你,这世上最了解笑笑的是谁?”

    “当是鬼王。”

    “他可是个输不起的人?”

    锦绣道:“他从未输过。”

    苏逸凡赞许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叹道:“是啊,有些人即便难免一死,也永不会输……去找苏晋,叫他搬回来住,那地方让给笑笑吧。”

    翠光精舍,秀隐空山,佛门清净之地远离万丈红尘,自有一番脱俗的清甜,如松如雪如白梅,抱朴守拙,甘居严冬,不争春色。

    大殿之后的山窝里独耸着一幢精致的居士寮房,这个禅寺的供养人便幽居在此,菜园子里的童僧早已向刘洵透露了消息——那是个深藏不露的姑娘,闺名叫作墨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墨初阖上房门,上了三重枷锁,把一切喧嚣阻隔在了墙外。丢掉念珠解开长发,抛掉再朴素不过的僧袍,走到了铜镜面前。

    “应作如是观……如是观……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镜中的那个素颜女人就像具冰冷的行尸,没有一点生气。墨初就这么看了足足一刻,突然,就像一滴浓墨滴在了水中,笑意也这样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她又念了一遍,话音落时,蔽体的最后一件纱衣也已被她褪去。黝黑垂顺的长发顺着肌肤的曲线流淌,除此之外镜中人的玉体再也没有遮挡。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哈哈哈哈……”她挥手打掉镜子,仰天大笑道,“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铿锵之声渐止,冰冷凝滞的空气里却俶尔多了丁点儿异样的温度,墨初诧异地回过身去,然后她就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伟岸的身材,坚毅的面容,还有鹰隼一般锋利的眼睛。

    “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她目露痴态,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十几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瞬间抛诸脑后。“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亲吻着刘洵,双手胡乱地去解他的衣服,她就像着了魔一般癫狂,似乎已没有什么能唤醒她的理智。

    “要我……求求你……快要我……”

    刘洵捏住她的双臂将她用力推开,那白润丝滑的玉体就水一般倾泄在了床上,黑发乱洒遮遮掩掩,一丝一缕欲说还休,只怕床头的檀木佛像都要引动了凡心。

    可刘洵的眸中没有起过半点波澜,如花美眷在他眼里无异于一具皮销肉毁的骸骨。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念禅的人参不透,无情的人看得清。

    “帮帮我……我快要死了……”墨初哀求着,渴盼着,换来的不过是无动于衷。她叹了口气,反而阴阴笑了起来:“好,你喜欢看是吗?那你就看着,好好看着,千万别把眼睛移开……呵呵……”

    刘洵猛地动作,将她失控的双手反剪在了身后,撤下帷幔牢牢将她束缚在了床柱上,墨初奋力挣扎反抗,棉被还是不解风情地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我!”她惊呼着、怒吼着,渐渐又变成了低沉的哀求,“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疯够了吗?”刘洵问。

    墨初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他。

    “你说我疯?我疯了吗?我这个样子,很可耻吗?难道你从前没有抱过我、没有占有过我,难道那些时候我就不可耻吗?”

    未待刘洵回话,她又吃吃笑道:“你当然不会觉得我可耻,你喜欢乖巧安分的女人,在你面前我永远得装出那个造作的样子。可我的内心没有一天不似你今日所见这般肮脏,你后悔了吗?感到恶心了吗!”

    “哪怕你觉得恶心也好,只要我还能在你心间留下一丁点而痕迹……可惜啊……可惜连这也是痴心妄想。你整颗心都是轩飞的,甚至不肯给别人匀出万分之一的位置,你好残忍啊……你既找到这儿来,我当然不会不清楚你的目的,你指望我将实情和盘托出,却连这一点施舍都如此吝啬。呵呵……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刘洵漠然不应,对她的说辞不屑一顾。

    墨初又道:“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更没有害过你,甚至,没有我你根本走不到今天。你这样聪明,应该已经想通了不少关节,是我要栽培你,不是你的主子,是我要你出人头地,不是你的主子!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不是为了望月宫,我是为了你啊!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替苍鸮建立的这一切早晚都要恭恭敬敬奉送到你的手中。你为什么不能信我?我才是最爱你的人,轩飞算的了什么!她不过是个少不经事的小丫头,她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刘洵俯瞰着她,与那闪动着炙热光芒的眼神相对,竟然也为之牵动了半分执念:“因为她是轩飞,我的轩飞!”

    “你的?”墨初捧腹大笑,竟似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你的什么?恋人?妹妹?还是女儿?你根本不敢碰她不是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对她有男女之情?谁能舍得把自己的恋人拱手让人?哪怕你只是想利用苏越帮你保她无虞。你又怎么受得了他们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你是个男人,还是个比世间凡夫高傲得多得男人,你就没有一点血性吗!”

    刘洵不耻:“我用不着跟你解释!”

    “我不需要你解释!”墨初喊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轩飞看中苏越哪一点你心知肚明。所以你一直在改造他,指望着有朝一日将他驯化成和你一样冷血无情的野兽,然后对‘你的’轩飞说,‘看呐,他也不是什么神,他也卑鄙龌蹉、狼心狗行,不过是个和我们一样肮脏下贱的凡人。’你是这么打算的吧?可是刘洵你错了,苏越不是你,他的家境与教养比你强大千百倍,不是你一己之力可以撼动的。莫说我们只是害死了他母亲,即便你能杀了他全家,他也不可能变成你这样的魔鬼。他是个不羁的浪子,嫉妒和仇恨禁锢不住他……”

    “够了!”刘洵禁不住怒上眉梢,“我不想听说那个窝囊废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是个死人!”

    墨初嚼泪道:“你杀了苏越,她只会恨你一辈子。她不会跟你走的,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刘洵嗤之以鼻,懒于同她争辩。但她忽地又灵光一闪,含泪倾诉衷情:“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无论是这天下,还是你的轩飞!你需要我……刘洵你需要我……我已经亲手毁掉了我父亲的心血,只求你别离开我……”

    “我想要的?”刘洵冷笑。

    墨初忙不迭点头。

    刘洵缓步踱到梳妆台前,拈起了一个古朴的木锦盒。盒里码着一块飞鹰令牌,还有一对使用已久的羊脂玉连珠印,玉链的一端连着墨初的私印,另一端的却是望月宫主之玺。“‘天下一智’的女儿,果然出类拔萃。”他回到墨初身边,俯下身去靠近她耳畔,轻轻说道,“可我缺的只是个唱曲的伶人。”

    望月宫这一年损兵折将,后劲虽有余,短期之内却难以恢复。现下这印玺流失,墨家自顾不暇,一时也出不了大乱。王元明那竖子应已讨得了苏家的欢喜,收回麒麟庄不在话下,宗主之位十拿九稳,我的好处自不会少。至于苏家……苏晋已经废了,苏越不值一提,眼下唯一的麻烦就是苏逸凡……不,我还是得先找到飞飞,不能再让她留在苏逸凡的掌控之中。

    飞飞,对不起,我竟然用了这么久……可是,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会在北方有个新家,就在东都之畔,看得见繁华,又没有太多喧嚣。你一定会喜欢今后的生活,跟我走,一定要跟我走……

    刘洵忽觉心绪波动,躁乱难安,只好暂时下马倚着一棵柳树小憩。

    我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没有怀疑过……该死,定是墨初偷偷给我下了什么药,我的心竟然跳得这么快……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十几次,终于渐渐能够镇定下来。

    无聊!他骂了一句,重新翻身上马,向苏州驰骋。

    吴郡的界碑就在眼前,碑亭里站着再低调不过的两个人。其一鹤发鸡皮蓬头历齿,拄一根老木杖,若拙若讷。另一则年约半百,着缁衣布鞋,精神矍铄意态闲散,似游僧隐士。这两人并立,就如老巷深处烹茶对弈的两个老闲人,任何人经过他们身边只怕都不会多关注一眼。

    刘洵却勒马停了下来,白发老人是他见过几次的江掌柜,而另一人,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但他还是悄然吃了一惊。

    “久仰。”苏逸凡说。

    “久仰……”他也回。

    苏逸凡笑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咽了口唾液,强作镇定:“是,终于。”

    苏逸凡做了个“请”的手势,蔼然邀道:“我想你不赶时间,不如小坐一叙?”

    刘洵死死盯着他,凝思了片刻之后,翻身下马。

    “你没想到我来得这么快?”苏逸凡问。

    刘洵默认。

    苏逸凡笑道:“是啊,你不会想到,因为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知道时刻把最重要的筹码抓在自己手中。你工于计算,擅长博弈,心肠够硬,手段也够狠,所以你总是赢家,失败一向离你很远。”

    “你知道,可你还是来了。”刘洵说。

    苏逸凡道:“太聪明的人,往往太过自信。因为从不会输,便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死亡免不了如期而至。”

    他含悲叹了口气,又道:“我的长子刚刚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回,起死回生之后,所思所想可真是变了不少……”继而转向刘洵,笑道:“人固有一死,然‘死’这个字无论何时都实在叫人难以释怀啊!”

    你想杀我?不会,你想要的一切消息都掌握在我手里,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前些日子你去了趟洛阳?”苏逸凡换了一付轻松的表情,亲切地问道,“这些年你应该也囤了不少积蓄,东都车水马龙不尽繁华,你有没有想过在那里买个庄园,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刘洵愕然。

    “无名、无情、无心,即便位尊如望月宫主,终究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刃,一个影子,又如何能入你的法眼?你是人中之龙,早晚要跃而飞升,纵是江海也困不住你,所以你需要的不是明主,而是成为主的机会。”

    苏逸凡笑道:“而且你都已经快要触及那个目标了。‘宇文叶’和王元明走得很近,曾为他出过不少的主意,算是他最信任的兄弟。王家现在状如一盘散沙,王启无力回天,等到王元明继任宗主,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蚕食掉他的家业。届时北方的王者就不再是王氏,而是你宇文叶了。”

    刘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刺进了肉里,内心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逸凡却始终没有向他看上一眼。

    你偏偏是我的敌人。刘洵心中喟然,无话可说。

    “我愿意成全你。”苏逸凡却出人意料的这么说,“知己鲜有,对手更难得。遍览汝辈,也只有你堪当苏晋苏越的对手。你想要取王家代之,我可以不遗余力的帮你。”

    他说的很轻,就像吹在脸上的春风一样轻,但刘洵盯着他,就像盯着一个铁面无情的催命判官。

    “我不与人谈条件。”他冰冷的声音中竟然不可避免地掺杂了几分激动。“你可以求我放过你儿子,兴许我会乐意给你这个面子。但轩飞——我劝你不用浪费力气。”

    “那么你只有死。”

    “你不会杀我。”刘洵冷笑,“现在你的敌手仍是望月宫,我活着带走她,你能得到你要的一切。然我若死在你手上,我自有法子让她随我而去,你只会落得人物两失。你也是个擅弈之人,你懂我,我自然也懂你!”

    苏逸凡从容答道:“但你只能死,而且就在今日。”又笑道:“你莫管我用什么法子杀你,不妨只是试想一下——倘若你今日必将死去,那么余下的时光里,你会做些什么?”

    倘若我今日必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