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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乱臣与竖子的初次交锋(下)

    邺城之外,雨慢慢的停了下来,天也逐渐放晴,邺城城门打开,吕忠带着一众官员走了出来。

    “赤焱!宗蔼掌管朝廷的时候,也这么大谱吗?”方菹看到吕忠给了他厚厚的一册朝廷礼仪规范,吕忠扯了一大堆理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方菹不能进城,稍后,皇帝会在城墙上路面,长公主和陪嫁的队伍也会跟着一起出城。

    赤焱尴尬的摸了摸脑门:“王爷,昔日主人和长公主为了打压继后斛律氏和完颜宰辅,还有拓跋氏内部的反对势力,镇压、发配的真仙修士足足二十四位。故主人驻守皇城之时,邺城只有往外跑的真仙修士,却从没有进城的真仙修士,所以。”

    “如此杀伐果决,想必一定是宗蔼的主意吧!那个女人做事情总是犹犹豫豫的,事办完了又经常反悔。”方菹笑着说道。吕忠来回往返城内城外,办理事务,最终将嫁娶时间定在了第二天清晨。

    临走时,方菹却是友善的拍了拍这位宰辅的肩膀:“宰辅大人,那个帮我给陛下传个话,长公主的“嫁妆”可是一样不能少!还有就是长公主身体弱,那药引最好是提前给长公主服下,不然万一出城的时候长公主犯了病,皇家和我们北境的面子都挂不住。”

    吕忠微微鞠躬,郑重的说道“王爷,您请放心,我会如实转告给陛下的”

    第二天一早,迎亲队伍缓缓出城,方菹站在三万军士身前却不见魔国皇帝,他不禁有些失望,最终在八千神策军的护送之下,长公主郁久闾和一众宦官,被护送出城,此刻她身披凤冠霞帔,依照五方魔国礼制坐在宫车之上。

    “北境王,长公主到了!”

    “吕宰辅,一切可都备好?”方菹懒洋洋的问道。

    “自然是照着王爷说的安排的!”

    “是吗,我看却是未必!”方菹纵身跃到宫车之上,猛地掀开长公主的盖头,见到的却是一张虚弱,苍白、毫无生气的脸。拓跋郁久闾在魔都久负盛名,艳绝天下,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深坐蹙蛾眉,颜若芙蓉花。

    灵宝阁出版的司马晓生的《仙魔大陆史纲》有四大榜,分别是兵器谱、百仙榜、百魔榜,每百年更替一次。然而,最受广大仙魔两界修士好评的当属每月刊发一次的仙魔大陆热搜榜。三百多年前,因为拓跋郁久闾与北境血魔方菹的姻亲之祸,四境王与中土皇室斗了三年,五方魔国长公主因此常年霸占热搜榜,关于她的传闻逸事更是连续刊载,编成了各种民间小说《帝女趣闻》《血魔情史》《关于帝女被退婚的那件事》等戏曲杂文。

    拓跋宗蔼气不过自家长公主被人这般安排,亲自杀到灵宝阁,将几个无良小编的嘴都给撕烂了,那个《关于帝女被退婚的那件事》的小编,更是被抓到了魔国,成为宦官集团的一员。但这种现象并未被杜绝,事情反而更加泛滥,新出的番外版叫《关于帝女退婚羞愧难抵,最终迁怒报复灵宝阁小编的那些事》。

    “好久不见!方菹兄!”拓跋郁久闾面色苍白,但眉眼俊俏,一双峨眉入鬓,高高盘起的发髻装饰着极为华贵的珠宝,她身体虚弱,但看向方菹的眼神很是炙热,方菹躲过她的眼神,缓缓问道:“你那个弟弟没有给你解药?为何身体还是如此虚弱?”

    “给了,牵机毒已经解了,但……需要恢复些时日!”

    “我听闻阴阳牵机蛊,阴虫为嗜血钻心的恶毒,但阳虫却是天底下难寻的补药,阴阳相会有气血滋补的奇效!”方菹说话的声音很大,出来相送的满朝文武都听得见。

    吕忠在一旁尴尬的不行,他是一位老书生,昨日他就劝少帝按照誓言,将解药、八千神策军与宫中一众宦官交出去,好歹也算是体面,不至于和北境撕破面皮。但拓跋承麟心有不甘,杀母之恨难以泯灭,认为那阴阳牵机蛊决不可除,所以只给了长公主抑制毒性之物,而非真正的阳蛊。

    方菹看到长公主面色之时,便心生不悦,抬手将吕忠召来。

    “吕忠大人!陛下何在?他是不是应该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咱们事先不说说好嫁妆一件不落吗?”方菹说完便不再理他,朝着送亲来的文武百官,喊道“你们这帮人,若是都做不了主,那就跟我回一趟北境吧,等能做主的人,来北境赎人!”他一声令下,身后两千亲兵,立即将送亲的文武百官围了起来,眼瞅着数千人马,开始动手将这些文武百官押解起来准备带回北境。

    而此时的城墙上,却是奏起帝王专用的《九韶》大调,不一会一位少年郎却是登上了城墙放生大笑“哈哈哈~久闻北境魔王方菹,为当世魔修第一人,当年一见,寡人便觉得爱卿勇武非凡啊!今日再见,更是英气勃发,哈哈~大婚后,朕就当叫您一声姐夫了!”

    方菹直视着城墙上这位,乳臭未干,修为平平的少帝,丝毫不给他台阶下,阴仄仄的说道:“我和陛下好像是初次相见吧!”

    “非也非也,当初王爷您纠集其余三王,列阵赤水河畔与先皇对峙之时,我其实是见过王爷的。”少帝语气十分谦和,倒不像赤焱说的那般。

    “陛下,还是趁早交出解药吧,我好赶紧回去。”方菹刻意表现的恭敬些,朝着少帝鞠了一躬,倒是给足了拓跋承麟面子。心中却是暗道,这小子说话的方式都是和先皇一模一样,明明心里对我方某人厌恶至极,却还摆出一副谦和友善的模样。

    “哎,朕有一事不明,昔日先皇赐婚与您,你不但拒绝圣意,还纠集其他三位王公列兵赤水,致使我中土皇室的颜面尽失,先皇遂郁郁而亡。现如今您又搬出先皇的旨意,率领大军列阵邺都城下,逼朕将长公主许配与你,王爷,您这是何道理?”拓跋承麟说着还不忘下令大开城门,一队车队从城中走出,满载丹药灵石及各类灵材、法宝。

    方菹朝着拓跋承麟拜了三拜,心中暗骂少帝明知故问,既然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喜欢听好听的,那直接就说给他听!只见方菹收敛了身上的霸气,十分诚恳的说道:“北境藩王方菹,问候陛下圣躬金安,请陛下恕臣不敬,陛下名为承麟,可见先皇对陛下的期望,二世皇帝名为麒麟宝,先皇破例,赐您麟字为名,是要您继承二世皇帝遗志,重新一统魔界。”

    “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权宦拓跋宗蔼已战死在摩天山脉,西境王斛律须达不幸身陨,残魂被困在拓跋宗蔼临死布下的大暗黑天之中,东境王完颜勃极烈身受重伤,只身逃回。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巩固皇权,一统魔界。”

    拓跋承麟眼皮一跳,目露精光,笑着跟群臣打了个哈哈,而后对方菹说道“王爷说笑了,论修为朕不如先皇,论谋略朕不如二世祖皇帝,论贤德朕不如南境藩王遥辇铃岚,朕何德何能可以一统魔界!”

    “哈哈哈,臣不才,学得一些相术,我观陛下乃是鹰视狼顾之相,再说句大不敬的,数万年来,历朝皇帝唯有陛下相貌与始皇帝最像,且出生之时满室霞光,宫中曾有人奴婢言,见有祖龙之相,坠空入室。当年我随父王入京朝拜先皇,先皇陛下就曾多次当着我父王面前,称您是麒麟儿,身负五方魔国皇族气运,一统魔界,巩固皇权,惟有大皇帝尔!”方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金色龙纹宝匣。

    拓跋承麟眯着眼,他平日里只听说过,这北境血魔王凶神恶煞,修为高绝,十分难缠,性格也最是张扬的,却不料今日见到,方菹只顾着说些好听的,拍自己马屁。拓跋承麟心中不由得多生出几分蔑视之情,不由得嚣张了几分,当面说道:“哼~王爷,您可真是老谋深算,几句话就想把我哄上天,谈什么巩固皇权,一统江山,这不是让我平白无故的去得罪其他几境魔王?加强皇权哪是您说的那么容易的!”

    方菹轻蔑一笑:“陛下,你可知我献上的这宝匣内,装的是何物?此乃斛律氏一族的神通秘术!您也是知道的,始皇帝就是修炼了这门神通才最终一统魔界。且拓跋宗蔼当初立下战功无数,获得先皇抬爱,接手军权,其实就是受益于这门神通,他能在无量河一战中,一箭射死万仞刀宗掌门,便是号称仙盟最强防御的摩柯老和尚,也是一箭落九霄,折去半身修为。

    此言一出,朝臣百官顿时乱作一团,而那拓跋承麟显然也愣了下,倒是吕忠识相直接跪地做起了和事老:“恭喜陛下获得至尊神通!”吕宰辅这一跪,被士兵押解的文武大臣瞬间跪地恭贺。

    “好一个至尊神通!呈上来给朕看看吧,来人啊,顺便把这颗宝丹,赐给王爷!”说着一位宦官,便踩着碎步,下了城墙,举着丹药,呈送给了方菹,方菹则是将宝匣递到宦官手中。

    方菹打开药盒子,一只短小粗胖的玉虫,在盒子里左右摇摆,他双指捏着胖胖的虫子打量了一下,瞧见这小玩意,方菹心中顿时有了谱。朝着拓跋承麟鞠躬行礼后缓缓撤回。

    拓跋承麟却是高呼一声“王爷且慢,长公主出了城,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就没有话想跟朕说?”

    拓跋郁久闾在听到宗蔼的死讯以后,面色苍白,她直接吐了一口心血,只觉得往日受阴阳牵机蛊的钻心之痛,都不如这没现在心痛:“昔日我统揽朝廷之时,贤人在野,我将进之;佞臣立朝,我将斥之。昔日,先皇驾崩后,斛律氏外戚联合完颜宰相,企图干政,纵容你沉湎酒色,是我帮你除外戚,诛权臣。为的就是给你留下一个清风正气的朝廷,今日我将远赴北境,而朝内五刑未措,欺诈日生,还望陛下修德以厘之。”

    拓跋承麟站在城墙上,凝视拓跋郁久闾:“哼,当年你劝我收尽心气,我闭关百年,结果呢?换来的却是生母被害,师长被诛,出关那一日我便懂了一山渡得,千山便渡得!你不必裹挟着朝堂大义,来教训我!我自幼随父亲出入朝堂,论政事,没人比我更懂了!”少帝说完此话,吕忠和几位拓跋氏王、公,纷纷擦汗。

    长公主郁久闾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你终究要长大,要亲政,作为你的长姐,我只希望你好好修炼,这个世道坏得很,始皇帝定下的规矩,早已礼崩乐坏。作为五境之主,没有高绝的修为和顶尖的神通法术,那管你是满怀雄心壮志、腹藏春秋智谋的千古明君,到最终依旧是一滩镜花水月罢了!”

    “笑话,这天下修士数不胜数,五境之内,魔修封侯授王者多如牛毛,但帝君却只有我一人!”拓跋承麟说完,吕忠跪在地上,与城下文武百官齐声高呼“愿吾皇千秋万代,一统五境!”

    “你一定要好好修炼,突破真仙境界以后,这朝堂才能算是你的朝堂。”长公主说完便坐回了宫车之中。方菹摇了摇头,他知道,拓跋郁久闾的话,这小子八成是听不进去的,但令他最不舒服的还是拓跋承麟的野心。这小子不是不知道郁久闾所作所为是为了他好,什么杀母篡权,这小子只一心想要夺回皇权罢了,再说,他们拓跋氏“子贵母死”的规矩,也沿袭几代皇帝。

    而拓跋郁久闾瞧见吕忠这副奴才模样,则心底尽是寒意,她没想到,自己当初为防止四境王室力量渗入,扶持起来大量的魔界寒族修士,现在看来,却扶持除了不少野心家。

    毕竟魔界的寒族修士,在入朝为官前,一般都是普遍缺乏修炼资源,而一旦入朝为官后,这资源自然也是充足起来,既有修为,又有政治头脑,自然想着建立自己的家族,实现阶层跨越,所以寒族魔修做官,最容易犯的罪便是贪污腐败。而那些世家门阀子弟,自幼衣食无忧,修炼资源充足,且有家族扶持,很少做贪赃之事,但这些修士,爱好清谈,能力有限,而且自己作为统治者,她又不愿意看到氏族门阀,在朝堂上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