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南北旧忆 » 流雨

流雨

    我还记得广东的雨是很奇怪的,有时候天气预报明明写着今天暴雨,我穿着严严实实还差点把伞插头上,结果没下,可等我放下伞了,就那么零点几秒,我便和大雨融为一体了……

    那年下雨是什么时候来着?哦对,是秋天吧,和现在差不多的时节吧……

    他的事,她的事,他的事,它的事,和他们的事。如果全部堆积到一起来说会显得很唐突,果然还是按顺序来的好。

    那少年硬是跳起来才拍到我肩膀,要说其余的时间都是戳我腿或者腰子,今儿算是手下留情了点——肾差点给戳出结石来。

    中午的午休时间是极无聊的,广东的学校大多都是中午在学校就餐,然后中午留在教室,这时候只要别吵醒老师,做什么都没人斥责你的——当然,别真去。

    他向我请教写文章的方法,那段时间里,我的作文还是写的很好的,毕竟语文搞过118分的。我们之间是有一个皮革封面本子的,其实严格的说那本子不是我们的(日后再议吧)。中午作业写完后,太无聊了便会在本子上写自己想写的文章,写出来后在我们的小圈子里传看,文章中不乏三傻因素——傻屌、傻逼、傻憨。

    这么一想,似乎我在本子里留的还算正经的,甚至于写了一段我理想当中的爱情——终于还是没写完就烂尾了。

    我教那孩子写的第一篇是叫《爱的最高境界是等待》,其实这题目也不是我起的,老实说看着不顺眼。内容也是……

    但文笔我是可以保证的,我后来还借着意味加了一句“于是我还是随波逐流入了浮世,他们已经手牵手步入婚礼殿堂了。那我该去哪里呢?下一个地方,继续等……”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那时我是偏“文青”风格的,以短文字高印象为著的,但也因此免不了太过虚浮的缺点。

    但我就是喜欢……

    如果是写老师布置的作文,我永远写不了我想写的,我只能写老师想看的,和“他们”想看的。而在我的小圈子里就不同了,我大可以以我自己的想法构造出一个世界,且不必于同写网络小说一样和千里之外的人分享还觉得模模糊糊的——这里是现实,我有这么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就够了,哪怕没有写文章,没有那些东西,我们也是志同道合的。

    皮革本上于是出现了《月光》、《瞬华》等一系列伤感抒情类的文章,不可思议的是被语文老师误收后还得到了她的称赞,这于是更坚定了我们写下去的决心。

    当然,其中也不并不缺少《蕉君传》、《阿伟传》等一系列恶搞、用最正经的语气说最骚的话的文章,时常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互相消遣,其中许多片段我现在都还津津乐道。

    于是乎,我们也放开来了,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我们的皮革本子,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我们之间的话题几乎不再是什么游戏什么低级趣味,大都是文章内容和接下来的想法等等,那时候真的让我感觉,仿佛找到了自我,找到了真正懂我的一群人。

    我也以为这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

    我写了《转瞬即逝的声音》,将“意识流”写法代入了里面,其实准确来说,自《易由徨》(可见我以前动态文章找到初始版本)就开始了,文章大多晦涩、隐喻极深使人难看懂,且每个段落都可以当做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之间又有伏笔和暗示相互联系,字里行间暗喻着可以说得上是恐怖元素。

    那之后便很少有人看得懂我写的东西了,我还写了一篇对一位同学深表歉意的文章,题目却写为《谢谢》,字里行间熟练地运用反语和撇开话题的方式,让人有些深陷其中、想要费尽心思窥探真意的同时又逐渐被这种文风所震慑到————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初中学生可以写出来的东西,投过每个字眼可以看见的只有两个字——“麻木”。

    无病呻吟开始流传开来,“抑郁症”也成了人们为自己的无病呻吟而找的借口,各种“丧”文化亦流行开来,我也是在那时候患病的。全班突然气氛死沉,以至于连平日里最骚的那个男人也变成有些沉郁、终日闷闷不乐。

    果然还是结构散了……

    对人的信任变成了灰。班上人开始猜忌,开始提防,冷战也打得越来越长,貌似直到学期末的时候有些好转,现在倒也差不多了。

    对事的信任变成了灰。他们的心理已然成了灰色的了,嘴上说着要乐观,实质上只有个位数的人还保持着心态,剩下的尽数成为了悲观主义,曲解、扭曲也成为了常态。

    对我的信任变成了灰。我这种飘忽不定的性格还是遭到了排斥——集细节控和怕麻烦为一体,一眼就看出某人的状态和心理,哪怕是隔着手机屏幕,光是看对方发的消息就能猜出大概,注重观察某人的情况下甚至可以预先猜到对方至少后三步的行动……于是我成了“危险人物”。

    那天好像也是大雨来着,我选择一个人回去,脸上无色无光,眼神也没有色彩,在本子上写下的那句“不得其死然,人去焚空楼”便是那时候的灵感。

    那天的雨好像下得很大,是我记忆中最大的一次吧……

    雨中人只有一个,避雨人成群结队。

    雨中人自避雨来,避雨人自雨中去。

    所以我永远无法成为避雨人的……隐忍、细节控、迎合、黑暗心理、丧文化、讽刺、极端消极、成人表现手法等等等等似乎在我身上汇聚成了一个点来着,似乎缺一不可了……

    这些大都表现在《take——madeabout》一文之中了,意识流的巅峰作品吧……该算是。那时我第一次感觉到被群体遗弃的悲哀。

    还记得那少年么?没错,就是开头说的那少年来着。

    后来我还是会去找他,练吉他,写文章——只是这次看得只有我们来,吉他这方面,也开始分化了。

    几乎所有在学校学吉他的都无一例外走上了弹唱的道路——简单易懂,吸粉效率高,而且懂得人也多,不懂的也能不明觉厉等等。唯有我,选择了指弹纯音乐的……

    于是我离开了琴房,也再也没有去过。

    这便是被群体抛弃的我,选择了抛弃我的群体……

    指弹这条路很艰辛,父母听不懂,同学不理解,哪怕曲子的难度已经超越了我的年龄三四倍,而当我完美弹出来之后,也几乎没有人欣赏得来——除非就是抖音土味音乐,但我是真的厌恶的。

    于是一切都归功于一点了——清高。

    也该算是我太自持清高了。

    其实我早应该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不是么?既然天都黑了,我就应该融入黑夜的,因为在那边的夜晚,没有人喜欢夜行的。

    可我偏喜欢黑夜之中寻找光明。

    故事的最后,我选择了一种特殊的信仰

    既然无法成为所有人的光,那就成为他们眼中的光明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吧,如果未曾深陷黑暗之中,又如何理解光的来之不易?

    于是我解开了绳索,自悬崖坠下,一跃三千尺,十八层……万劫不复……

    唤醒此身一切之罪,贯彻此世最终之恶。

    而我还是醒了……

    八上结束后,我便得到消息——我不得不转学了,我母亲的社保卡快要到期了,再之后,便也无法在这边继续续签居住证了。父母也快年高,再过一年左右便几乎没有经济来源了。

    我不得不走了。

    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留下了《别》一文,在皮革本上,贯彻意识流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是选择了以最朴素的方法告别,他们倒适应不了的——失去了“高深”和“暗喻”等等,反而显得平淡了,他们也是一扫而过,因为他们认为我不会走的。

    是的。

    我不会走的。

    我会一直在这里。

    于是我就高高兴兴上车走了。

    到现在也没有回去看过。

    之后多和少数同学保持联系,但大多都是不温不火的,皮革本他们也给了我,说要我留作纪念,所以我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反倒带走了一些珍贵的东西——美好和不美好的回忆。

    群体的快乐,和被群体遗弃的悲哀,遗弃群体的绝望,和离开时最后的光。最后,我找到了……

    人间本无惜字,何来惜别,往事不过相视一笑。回首望去,山川异域,秋雨煎茶……

    对于广东的记忆我最后也只有皮革本了,每当我想起他们时就拿出来看看,老实说,我想他们,可我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感谢邱小姐的皮革本,感谢梁先生的心,感谢黄先生的笑,感谢邱先生的“不屑”,感谢雷先生的嚣张,感谢邓先生的愉悦,感谢朱先生的现实,感谢黎小姐的淡然,感谢柏小姐的一梦……

    于是……

    “啊……下雨了啊。”

    “怎么办,躲雨么?”

    “不了不了,前路茫然,雨帘怎么可能挡得住我。”

    我对我略带讽刺地一笑,说到“你啊,干脆去雨中吧。”

    于是,我便到雨中去了……

    ……

    三春过后诸芳尽,紫阳花后夏无声。秋末行舟江上吟,冬湖独钓寒江雪…………

    我不知要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

    那么,我就往下一场雨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