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宋无明的推理
钱小荣几乎没有考虑地说道：“不是流胎，看样子出生也就不到十天的样子，具体几天也说不好，都烂了。”
“我记得你说了，肖家孙女产子，根据长工供述，是在被杀前三天？准确吗？”
钱小荣顿了顿，挠了挠头：“这个我还真有点打鼓，我回去看眼卷宗……”
“不用看了，是三天。”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贵生回头一看，只见林知县缓缓从茶肆二楼走了下来。
陈贵生刚想拱手行礼，脸色却是一僵。
只见林知县身后划过一抹梅红，宋无明拿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红纸伞也走了下来。
陈贵生的心脏顿时跳快了一个节拍，虽然和宋无明并没有多少接触，但是一看到他，还是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拜见县尊，推官。”陈贵生道。
“小荣啊，本官说你最近怎么机敏了那么多，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帮啊。”林知县说道。
钱小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人这也是一心为了破案。”
“能找到合适的人帮忙也是你的本事，没有怪你的意思。本官今天来找宋推官，也是想请教这个案子。”
林知县说道，“陈家子，关于这个案子本官记得很清楚，任何问题可以问本官。”
“不过本官猜测，你可能是想通过拷问肖家小姐身边人来确认肖家小姐怀孕是否属实？”
“正是。”
林知县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死者性格孤僻，生前不喜外出，所以大部分人都无法作证。
而且那肖家小姐体态有些痴肥，就算是真怀孕了，也不易显怀。
只是据肖家小姐生前的随行丫鬟所说，肖家小姐死前一段时间，胃口的确是不佳，还时常干呕。”
陈贵生道：“能买通长工，就能买通丫鬟。更何况，丫鬟的身契在主家手上，安敢不为他说话？”
“说的是，只不过并没有证据说肖家家主作伪，说到底这一切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
陈贵生拱手道：“请县尊立刻派人前往肖家，提审一人。”
“谁？是丫鬟么？那女娃证词咬得很死。”
“不是，富户人家一定是有专人浆洗衣物的，所以请县尊将肖家的浣衣妇传来，或许她的口中，有关键线索。”
这时宋无明开口了：“浣衣妇？找她来有何……呃！”
宋无明忽然顿住，眼睛亮了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林知县看宋推官这副模样，知道他心里定然已有明悟。
但他还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陈贵生这样做的用意，和宋无明一比，就显得有些迟钝。
不过宋无明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比他反应慢些倒也不算丢人。
“咳咳。”林知县干咳两声，“找浣衣妇做什么？”
“案子的关键在于肖家小姐是否和长工无媒苟合，未婚产子。是否怀孕这点，浣衣妇怕是很清楚。”
陈贵生道：“女子的月事布一般会私下单独交给浣衣妇清洗，而有孕之人，是不来月事的。”
“嘭！”林知县一巴掌拍在身边茶桌上，肉掌拍得生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钱小荣，拿牌票押人。”林知县道。
钱小荣也反应了过来，心里对陈贵生好大佩服，同时也有点遗憾，假如是我把这个主意告诉县尊的就好了。
“是！”钱小荣把挂在腰间的刀猛地一提，向县衙跑去。
“宋推官，我先行一步。”林知县朝宋无明拱手道。
“县尊请便。”
陈贵生见林知县和钱小荣都走了，也顺势想告辞，这时宋无明忽然道：“陈家子，和本官聊聊？”
陈贵生头皮发麻：“宋推官，不知找在下何事？”
“楼上雅阁说话，或是你想在这里聊也可以，只是怕隔墙有耳。”
宋无明注视着陈贵生道，“你若觉得你我二人的谈话被外人听了无妨，当然可以在这里说。”
宋无明一句话便让陈贵生陷入两难。
若是和他上楼，岂不是说明他心虚，害怕被外人听到谈话？
若是不和他上楼，若是宋无明真的说了什么话被外人听到，怕是会有麻烦。
就在陈贵生纠结之时，宋无明先行一步上了楼。
“你这孩子，心中算计太多，只是和你聊聊，有什么好为难的？莫要让你的聪明才智反过来成了拖累。”
陈贵生只好走了上去，“小子受教。”
宋无明把陈贵生带到雅间，茶桌上还摆放着刚刚林知县饮茶用的茶杯。
宋无明让店家换了个杯子，指着碟子里的一盘奶酥说道：“这个点心是我从广平府带的，很好吃。”
“多谢。”陈贵生没有拒绝宋无明的好意，直接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陈家子，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宋无明忽然问道。
陈贵生将点心咽了下去，道：“好教大人知晓，是第一次。”
“你杀他之前，可知道这人是为祸一方的妖人半男女。”
“小子不知。”
“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蓄谋杀他？”
宋无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陈贵生缓缓睁大双眼：“我没有蓄谋……我不知道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先杀了他，才偶然发现房间内密道的，不是么？”
宋无明咬了一口奶酥，“我想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手杀他了，半男女的腿断过一次，是从木梯上摔下去的对吧。”
“我检查了木梯，断面的切口很平滑，一看就不是自然断裂，而是被人有意锯断，再粘合起来的。”
“半男女是被勒死的不假，你的谋划在于勒死他后如何逃避杀人罪责，你打算把他的死伪装成意外。”
“尸体外的猪油，院落外的野狗。更多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宋无明的眼睛宛如鹰般锐利，迎向陈贵生的目光，下意识地想通过眼神，给对面的人施加心理压力。
陈贵生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宋大人想说什么。”
宋无明撇了撇嘴角，“我且说，你且听就好，就当是听话本，也没打算让你承认。
只是我好久都没遇到这么精巧的谋杀布局了，也没遇到过你这么心思缜密的杀人者。一时技痒，想看看自己的推功有无下降罢了。
至于我说得对不对，看你脸色，我自知晓。”
陈贵生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脸色现在什么样，但是一定不太好看。
“其实尸场附近的疑点还是很多的，比如说院子里又没挂晒腊肉，却有那么多的野狗出没，明显不太寻常，肯定是有人时常在此投喂。”
“如果是我的话，会在野狗够不到的地方，挂几串干肉。既能引野狗入户，也能混淆视听。”
“这么多的野狗，若是发起性来，半男女那一百斤的肉啃不了几口，到时候也无尸可验，你自然能逃出生天。”
“你谋算得其实很好，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变故，案子只会被县衙的人草草结了，甚至案卷都递不到我这里来。”
“至于你杀他的动机，我猜是他轻薄非礼你了吧？”
宋无明用指甲抠着下巴上的胡茬，认真地说道。
“这半男女是个淫棍，而且这厮雌雄同体，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你这么年轻俊美，被他盯上也很正常。”
“不过你杀气这么重，在你身上讨不到什么大便宜，或许你们陈家还有其他小辈也吃过他的亏？我不清楚。不过这应该就是你杀他的理由。”
“陈家子，我说得可准？”
宋无明用手中的点心浸泡茶水，咬了一大口，点心的酥渣顿时掉了一桌。
全被他说中了……
陈贵生拱了拱手，“宋大人说的话本精彩绝伦，只是这蓄意杀人的罪名，晚辈还是不敢擅领。”
“你们陈家是虎贲之家，你爷爷当初被人劫镖，下山领了五十个壮勇，灭了一山的土匪。你们陈家向来不缺勇武之人，但是像你这么心思深沉的还是头一次见。
嗯，比起练武，你可能更适合读书一点，你这么好的头脑，以后做个提点刑狱官什么，想必不在话下。”
陈贵生站起身来，“借宋大人吉言。”
“对了，你们陈家的那个恩人……那位姓顾的先生，现在住在你们家吧？”
“是。”
陈贵生听宋无明提起了顾命瑜，一时有些惊讶。
“顾爷他怎么了么？宋大人也给他编了一套话本？”
“尖酸。”宋无明道，“他是长者，我是晚辈，本不该随意编排。只是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哪里不寻常。”这话说到陈贵生的心里去了，他也感觉顾命瑜身上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就是感觉不寻常，但是又找不到任何不寻常之处，所以才特别的不寻常。”宋无明笑道，“如果不是我多心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的本事在我之上，我看不透他的伪饰。”
“想必这位老先生，年轻时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吧。”
“我记得你说了，肖家孙女产子，根据长工供述，是在被杀前三天？准确吗？”
钱小荣顿了顿，挠了挠头：“这个我还真有点打鼓，我回去看眼卷宗……”
“不用看了，是三天。”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贵生回头一看，只见林知县缓缓从茶肆二楼走了下来。
陈贵生刚想拱手行礼，脸色却是一僵。
只见林知县身后划过一抹梅红，宋无明拿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红纸伞也走了下来。
陈贵生的心脏顿时跳快了一个节拍，虽然和宋无明并没有多少接触，但是一看到他，还是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拜见县尊，推官。”陈贵生道。
“小荣啊，本官说你最近怎么机敏了那么多，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帮啊。”林知县说道。
钱小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人这也是一心为了破案。”
“能找到合适的人帮忙也是你的本事，没有怪你的意思。本官今天来找宋推官，也是想请教这个案子。”
林知县说道，“陈家子，关于这个案子本官记得很清楚，任何问题可以问本官。”
“不过本官猜测，你可能是想通过拷问肖家小姐身边人来确认肖家小姐怀孕是否属实？”
“正是。”
林知县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死者性格孤僻，生前不喜外出，所以大部分人都无法作证。
而且那肖家小姐体态有些痴肥，就算是真怀孕了，也不易显怀。
只是据肖家小姐生前的随行丫鬟所说，肖家小姐死前一段时间，胃口的确是不佳，还时常干呕。”
陈贵生道：“能买通长工，就能买通丫鬟。更何况，丫鬟的身契在主家手上，安敢不为他说话？”
“说的是，只不过并没有证据说肖家家主作伪，说到底这一切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
陈贵生拱手道：“请县尊立刻派人前往肖家，提审一人。”
“谁？是丫鬟么？那女娃证词咬得很死。”
“不是，富户人家一定是有专人浆洗衣物的，所以请县尊将肖家的浣衣妇传来，或许她的口中，有关键线索。”
这时宋无明开口了：“浣衣妇？找她来有何……呃！”
宋无明忽然顿住，眼睛亮了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林知县看宋推官这副模样，知道他心里定然已有明悟。
但他还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陈贵生这样做的用意，和宋无明一比，就显得有些迟钝。
不过宋无明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比他反应慢些倒也不算丢人。
“咳咳。”林知县干咳两声，“找浣衣妇做什么？”
“案子的关键在于肖家小姐是否和长工无媒苟合，未婚产子。是否怀孕这点，浣衣妇怕是很清楚。”
陈贵生道：“女子的月事布一般会私下单独交给浣衣妇清洗，而有孕之人，是不来月事的。”
“嘭！”林知县一巴掌拍在身边茶桌上，肉掌拍得生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钱小荣，拿牌票押人。”林知县道。
钱小荣也反应了过来，心里对陈贵生好大佩服，同时也有点遗憾，假如是我把这个主意告诉县尊的就好了。
“是！”钱小荣把挂在腰间的刀猛地一提，向县衙跑去。
“宋推官，我先行一步。”林知县朝宋无明拱手道。
“县尊请便。”
陈贵生见林知县和钱小荣都走了，也顺势想告辞，这时宋无明忽然道：“陈家子，和本官聊聊？”
陈贵生头皮发麻：“宋推官，不知找在下何事？”
“楼上雅阁说话，或是你想在这里聊也可以，只是怕隔墙有耳。”
宋无明注视着陈贵生道，“你若觉得你我二人的谈话被外人听了无妨，当然可以在这里说。”
宋无明一句话便让陈贵生陷入两难。
若是和他上楼，岂不是说明他心虚，害怕被外人听到谈话？
若是不和他上楼，若是宋无明真的说了什么话被外人听到，怕是会有麻烦。
就在陈贵生纠结之时，宋无明先行一步上了楼。
“你这孩子，心中算计太多，只是和你聊聊，有什么好为难的？莫要让你的聪明才智反过来成了拖累。”
陈贵生只好走了上去，“小子受教。”
宋无明把陈贵生带到雅间，茶桌上还摆放着刚刚林知县饮茶用的茶杯。
宋无明让店家换了个杯子，指着碟子里的一盘奶酥说道：“这个点心是我从广平府带的，很好吃。”
“多谢。”陈贵生没有拒绝宋无明的好意，直接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陈家子，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宋无明忽然问道。
陈贵生将点心咽了下去，道：“好教大人知晓，是第一次。”
“你杀他之前，可知道这人是为祸一方的妖人半男女。”
“小子不知。”
“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蓄谋杀他？”
宋无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陈贵生缓缓睁大双眼：“我没有蓄谋……我不知道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先杀了他，才偶然发现房间内密道的，不是么？”
宋无明咬了一口奶酥，“我想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手杀他了，半男女的腿断过一次，是从木梯上摔下去的对吧。”
“我检查了木梯，断面的切口很平滑，一看就不是自然断裂，而是被人有意锯断，再粘合起来的。”
“半男女是被勒死的不假，你的谋划在于勒死他后如何逃避杀人罪责，你打算把他的死伪装成意外。”
“尸体外的猪油，院落外的野狗。更多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宋无明的眼睛宛如鹰般锐利，迎向陈贵生的目光，下意识地想通过眼神，给对面的人施加心理压力。
陈贵生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宋大人想说什么。”
宋无明撇了撇嘴角，“我且说，你且听就好，就当是听话本，也没打算让你承认。
只是我好久都没遇到这么精巧的谋杀布局了，也没遇到过你这么心思缜密的杀人者。一时技痒，想看看自己的推功有无下降罢了。
至于我说得对不对，看你脸色，我自知晓。”
陈贵生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脸色现在什么样，但是一定不太好看。
“其实尸场附近的疑点还是很多的，比如说院子里又没挂晒腊肉，却有那么多的野狗出没，明显不太寻常，肯定是有人时常在此投喂。”
“如果是我的话，会在野狗够不到的地方，挂几串干肉。既能引野狗入户，也能混淆视听。”
“这么多的野狗，若是发起性来，半男女那一百斤的肉啃不了几口，到时候也无尸可验，你自然能逃出生天。”
“你谋算得其实很好，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变故，案子只会被县衙的人草草结了，甚至案卷都递不到我这里来。”
“至于你杀他的动机，我猜是他轻薄非礼你了吧？”
宋无明用指甲抠着下巴上的胡茬，认真地说道。
“这半男女是个淫棍，而且这厮雌雄同体，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你这么年轻俊美，被他盯上也很正常。”
“不过你杀气这么重，在你身上讨不到什么大便宜，或许你们陈家还有其他小辈也吃过他的亏？我不清楚。不过这应该就是你杀他的理由。”
“陈家子，我说得可准？”
宋无明用手中的点心浸泡茶水，咬了一大口，点心的酥渣顿时掉了一桌。
全被他说中了……
陈贵生拱了拱手，“宋大人说的话本精彩绝伦，只是这蓄意杀人的罪名，晚辈还是不敢擅领。”
“你们陈家是虎贲之家，你爷爷当初被人劫镖，下山领了五十个壮勇，灭了一山的土匪。你们陈家向来不缺勇武之人，但是像你这么心思深沉的还是头一次见。
嗯，比起练武，你可能更适合读书一点，你这么好的头脑，以后做个提点刑狱官什么，想必不在话下。”
陈贵生站起身来，“借宋大人吉言。”
“对了，你们陈家的那个恩人……那位姓顾的先生，现在住在你们家吧？”
“是。”
陈贵生听宋无明提起了顾命瑜，一时有些惊讶。
“顾爷他怎么了么？宋大人也给他编了一套话本？”
“尖酸。”宋无明道，“他是长者，我是晚辈，本不该随意编排。只是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哪里不寻常。”这话说到陈贵生的心里去了，他也感觉顾命瑜身上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就是感觉不寻常，但是又找不到任何不寻常之处，所以才特别的不寻常。”宋无明笑道，“如果不是我多心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的本事在我之上，我看不透他的伪饰。”
“想必这位老先生，年轻时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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