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生转角

    他轻轻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像是已经全身走入了当年那个年代了一样，日光细微，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浓重的鼻音接着说道：“等到我们都缓过来后，我现在才知道，大家哭过后你奶奶那一刻是决定了破釜沉舟啊。她看着自己养育的三个儿子，环顾了四周，看着父亲的遗像，嘴唇抖动了半天，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她喊着：老大，老二你们过来，跪下！她严肃的说道，然后指着父亲遗像面前，说着就让两个哥哥在父亲的遗像面前跪下了，黑白的遗像把父亲的本来就消瘦的轮廓显得特别严肃。她看着父亲的遗像，像是对某人宣誓的样子一样，两个哥哥看着母亲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郑重地指着两个哥哥说：“我要供幺儿考大学，我要供幺儿读书！今天当着你们爹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你们可以不供的，可以转身走，分家，只是从此以后不要再回这个家，不要再认我这个娘。”两个哥哥吓坏了，彼此看了看，他们本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最后大哥不甘心地喊了一句：娘！我的亲娘！你还不明白吗！三年了啊！三次了啊！我们希望在哪里，如果弟弟第四次考不上怎么办。”他刚刚说完，你奶奶上去就给了大伯一个巴掌，说：我儿子一定能考上，他是你们两个的亲弟弟，你们就这么信别人的话说他考不上吗？你们算什么大哥？二哥？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人家说你们弟弟考不上，你们也跟着一起信了？我就不信！你们为啥就不信你妈我的话？我说他能考上就一定能考上，你们认我这个娘，就跟着我一起供你们弟弟上学，不认就滚出家门，爱干啥干啥。”说完你奶奶眼里转着泪花，她直接背过身去，不再看你的大伯二伯，那股决绝直到很多年后的现在我想起了依旧是觉得真是温暖。是啊，你的奶奶是一名真正的母亲，更是一名伟大的母亲！而我却因为可笑的家庭问题，成为了一名不合格的父亲。”说完他咽了咽口水，静静地看着地板上瓷砖的花纹渐渐出神，像是在回忆自己和奶奶的一生记忆一样，终究是被回忆刺穿了心肺，他觉得很沉重，黑白的色调带走了他所有的想法，于是他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又摸出了半盒香烟从其中掏出一支，点燃后，看着烟雾散开却没有一点想抽一口的意思。眨了眨疲惫的眼睛后，他像是被烟雾熏着了一样眯起了眼，然后接着说：

    “这一巴掌极其响亮，直接打懵了大伯，你二伯看着转过身背着他们的母亲，眼里更是绝望。在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你大伯和二伯对视着苦笑了笑，你大伯终究是不再说话，二伯跪着过去抱着你奶奶的大腿，喊一句：妈！你说了算，儿子们都听您的。”你大伯也跟着给你奶奶点了点头。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后，我依旧觉得母亲真是伟大，你的奶奶是个伟大的女人，虽然她没上过一天的学，可是她的坚毅让她哺育了三个孩子和贫穷的丈夫走过了那么艰难的半生，当时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认为我还有考上的可能了，就是她，也只有她，咬着牙也认为我考的上，我当时很没有底气去面对他们，我知道我的妈妈，在那么一个决绝的背影之后，我们如此互相相信，如此相信我们都具有未来！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妈妈哪怕卖血卖器官也会逼着自己供我上学，我真的对不起她。那一晚后，我再去学校前我给妈妈和两个哥哥磕了头。他们都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那一年是我的第四次高考。踏着乡间的田埂，我又一次，又一年的走入学校去复读，那个时间所有人听闻我视第四年复读后，每个人都不怎么看的起我，是啊，一年又一年，都考了四年了，还有可能考的上吗？所有人都是怀疑、鄙视、无语。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他们的议论我不在乎，他们的轻视，我更是视而不见。因为这母亲的决绝的背影下，我在那一夜，就在黑白色的父亲遗像前在仿佛经历了新生。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嘛？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吗？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人，我不去拼，我不去搏，那我们更是什么都不会用。农家子弟要拼一条出路，哪有那么多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尊严可以要？这个世界很残酷，从来不会在意失败者的感受。你要不忍受打击，自己抚平伤口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要不你就被它，被这个该死的社会现实打败，从此一蹶不振，自我放弃。而我！是被你奶奶强行扶起来的，是的，我这样的烂泥原本是扶不上墙，但是她从不在意，也从不在乎，她比我更坚强，比我更决绝，她用自己苦了一辈子的双手，硬是站在风雨里，站在生活的苦痛里把我生生扶上了墙，是的，硬生生用自己劳作了一辈子的双手把我这样的烂泥扶上了墙。这一年，我过的很平静，窗外的风雨我更是一点也不在乎，第四次的高考，一如往年一样，我很平静，因为我感觉我依旧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尊严面子这种东西在我身上那是早就不存在的东西，唯一剩下的不过是欠父母的，欠哥哥们的一条命而已，我那时候觉得自己不过一生欠的负债累累而已，最后在大家平静的注视下，那年的高考我考上了一所大专，上完大学后，我毕业分配工作，成为了父亲一辈子最羡慕的人，穿上了皮鞋，用了农村人不敢想的生活，如果说生命有改变，人生有转折，哪就是你奶奶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吧。后来我有了公家分配的工作，你妈妈才看上了我，他们家才不在乎我家穷，因为我是吃公家饭的，于是你妈妈愿意嫁给我，后面有了你。所以当我真正有了点权力后，面对家里的亲戚的请托，他们这个那个找我办事，我有时候根本拒绝不了，因为我上学都是他们没日没夜地下地干活供我上的学，人哪能不讲感情，不讲究个报恩？我念着这些所谓的亲戚感情，特别是你大伯和二伯家的事情，我就无法不去帮，因为我本来就欠哥哥们的，知道嘛，哪怕面对你，我也依旧认为给你更好的东西，更多的钱，一定能让你生活的很好，哪知道对于你这一代人来说，更需要的是陪伴，你更需要的是一个父亲。对不起，我做的不好，但是我希望你能记得我，你父亲的一生是不容易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有意义的活下去。“说完，你的父亲终究是泣不成声了，你淡定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