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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二十二) 轻信

    渡鸦先生来的比我想象的更快,我将那根被我压在箱底太久的羽毛按照他的吩咐埋藏之后,只通过温室回到卧室那么几分钟的路途,他便落到了我家的屋顶上,还未等我开口邀请,他便极为自来熟的打开了屋顶的天窗跳上了我的床,啊,是的,穿着他那仍旧沾着污泥的靴子,我皱着眉头想要使他注意些自己的出场方式,但海风的咸味紧接着钻入了我的鼻子。

    渡鸦先生刚站稳脚跟便喘着粗气盘腿坐下,他的身下正是自己所带来的混杂着沙土的淤泥,而如同翅膀般的羽翼斗篷也在同时遭到沾污,而那沾污的面积却远大于脚下的泥点,我想他应当是在到达此地之前便已然风尘仆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直到他要么是自远方匆匆赶来,要么是疲劳到没有精力打理自己,却仍旧为了我而勉强自己跑了远路至此。

    “谢谢。”我开口道,渡鸦先生原本双手撑在床上倒仰着,闻言猛地一个挺身坐直,于是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至少是此刻的,他对我显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严肃,“听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纠正你。”是关于我的羽翼?我的心提了起来,但他接下来的话却使我哭笑不得,“我得纠正一下你对于遗弃与丢失的概念,你可以只是扔在地上而不是垃圾堆里。”

    “哪怕挖个坑埋掉也好啊。”渡鸦先生不悦的嘟哝着,我则只能尴尬的赔笑,虽然我对他的意见不甚赞同,但遭殃的人是他,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表现出同情,况且眼下的处境我哪怕想要幸灾乐祸也笑不出来,“抱歉,渡鸦先生,我实在太心慌了,而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不愿再将这本不该生在我身上的畸形器官细细描述一番,那只会让我觉得丑陋且令人作呕。

    “是的,我知道,你在附带的文字中描述的十分清楚。”渡鸦先生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就方才的错漏又抱怨了一句,“如果它没有被什么东西沾污的话,我猜我一定能读的更明白。”我也许被他记了仇,但至少他目前还愿意相助于我,显然他并不想某些与他地位类似的人那样苛刻且不容冒犯,“现在来谈谈那个吧,你的翅膀,自打你的父母去后我便在担心的事。”

    “此事与我的父母有关?”若是如此那无疑便是诅咒,难道那便是渡鸦先生在那日所说的,导致了他们被大地所吞噬的行为?而如今他们的罪过已然报应到了我的身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与此事毫无关系,这种连带的惩罚显然是不合理的,但正如我所说,有能力为我挂上如此枷锁的,无论他曾是人还是什么,多半如今都不会再遵循人类的道理做事。

    “那是当然的,因为你的父母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而我也决定尊重他们的选择。”渡鸦先生像是生怕我不信似的将自己在其中的角色也毫不遮掩的告诉了我,“所以我必须对你守口如瓶,请原谅我并非是免费做这事的,他们同我做了一笔时间很长的交易,而那报酬令我心动无比,虽然我很喜爱直接偷取的感觉,但有时候等待开花结果也是有意义的工作。”

    “我知道,我不会去好奇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想摆脱它们。”我激动的打断了渡鸦先生的进一步辩解,而随着我焦急的叫喊,那对翅膀不受控制的扇动着,“它们实在太奇怪了,各方面都是,而且虽然长在我身上却都不听使唤。”渡鸦先生抓住了我胡乱比划着的双臂,我的双翼也随之停滞下来,好吧,它们毕竟长在我的肩头,“谢谢,请告诉我您真的有办法。”

    “当然,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渡鸦先生将我猛地按到了床上,正紧贴着他的膝盖,他的力道是多么大啊,我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当然如果他能够帮我解决这个大问题,反抗就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事,而这也是他即将准备开始的事,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得使我冷静下来,因此他试着安抚了我的头发,片刻后又摘下手套摸了摸我的额头,“但在这里可没用。”

    “想要斩草除根,唯有在梦境中除去你梦中的羽翼。”渡鸦先生如此告诉我,这是自然毕竟它们应当本就是在梦中缠上了我,“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话,虽然并没有太多要嘱咐的,总之当你沉沉睡去,我便将你送至林地的边境,你会在那里见到一个女人,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你都由着她去,哪怕她弄痛了,甚至弄伤了你也不要逃走,记住她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我很信任渡鸦先生,但他的轻浮的天性往往意味着他很难去信任他人,哪怕他口口声声说着尊重我父母的意见,可我仍能自他的言语中听出些其他东西来,所以在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告诉我某人可信时,我是感到惊讶的,但他接下来的话使我会心一笑,好吧,渡鸦先生总归如此,“至于她对你说的话嘛,十成九你只当做是故事或者玩笑便是,总之,当不得真。”

    不知道渡鸦先生的这位朋友,说起来还是位女性,在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时作何感想,虽然我不会真的去出卖渡鸦先生,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此刻盯着他笑,自我这个角度正巧能够透过那鸟骨面具的缝隙看清他的脸,我从前无数次幻想他戴面具的缘由,莫非是因为那纤细的少年身姿之上是符合他年龄的脸?我指的可不是满面皱纹,而是彻底化为冢中枯骨的模样。

    但此刻我知道了那只是我的异想天开,说来也是,身为对事物的外在美观最是在意的浪潮大人的长生者,渡鸦先生即使内里朽坏在面上也得是最光鲜亮丽的模样,他的容颜同他的身形一般是比我都要年轻的少年模样,当然,他也生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与我同龄的男孩更俊美,甚至我觉得若他摘下面具前去我的温室逛逛,那些花儿也都要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了。

    “如何,要我为你唱摇篮曲吗?”或许是因为我因自己对着美丽的事物发呆的习惯使我注视了他太长时间,又或者从一开始那太过炽烈的目光就令他感到浑身不舒服,此刻只是忍无可忍,总之,渡鸦先生将自己的面具拉的更下了些,并试图以哄孩子的方法使我能够早些入睡,“还是睡前故事?”而我婉拒了这会使我显得太过幼稚的提议,乖乖的闭上了双眼。

    林地之风再次卷起了我额前的头发,我的脚趾扎根在了此处的土地之上,如同我的兄弟姐妹与店内的花草一样,我仍旧闭目老老实实的等待着渡鸦先生所说的那人前来,但直到我身体逐渐僵硬几乎要真的成为林地中的一株树苗时,我意识到那位女士多半不是迟到便是爽约了,又或者这也是治疗的一环?至少我是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身后传来了有些沙哑的笑声。

    唔,我本以为渡鸦先生的朋友应当也是一种鸟儿,她的声音会清脆婉啭如同鸟鸣,谁知却是更像是蛇嘶,这倒是不算奇怪,若是让一只鸟儿用自己那锐利的喙来撕扯其他可以飞翔的生物的翅膀未免太过奇怪,而长期位于地下的爬虫则恰好相反。我也明白了难怪渡鸦先生并不与我一同来见她,好做个引见,原来是求上了自己的天敌,怕被当做了见面礼的口粮。

    “哦,小家伙,你是在林地里迷了路吗?”真是十分别致的见面语,那位女士咯咯的笑着,听着颇为亲切,但我的身子却不知为何打起颤来,随后我便感受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上了我的后背,在那畸形翅膀的根部停留的时间则比其他处更久。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她在我耳边的吐息,或者说是吐信子的温度,但她的声音却仿佛来自远方,更像是回音一般。

    “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本能的不太愿意遵循她的命令,因为我此刻简直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而只要我睁眼见到那五彩斑斓的美丽生物,我又会不可自拔的迷恋因而被其蛊惑,或者说,引诱,但渡鸦先生总是不会想要害我的,我知道他想要自我身上得到什么我父母所许诺他的东西,因而我还是大胆的睁开了眼,但依旧不敢太过放肆的打量于她。

    “你这么胆小,怎么还敢一个人在这里逛的。”那女人明知故问道,我想她应当只是想要嘲弄我那战战兢兢的态度,或许那也可以视为是一种鼓励,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个貌似戴着笑脸面具又或者她本来便长得如此古怪的女人,毕竟林地的居民多是千奇百怪的,“渡鸦先生要我来这里等您,我听说您能够帮我解决我背上生出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