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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五) 寻觅

    今日所遭逢的离奇之事太多,我始终浑浑噩噩,因此当我扶着墙,拖着仍旧酸麻的脚腕走向那扇已然向着正确方向打开的大门时,便不幸撞到了一位不知何时立于那雕塑面前,同样仰望着出口的客人。是的,我能够确信他是客而非我的兄弟姐妹,因为他生着羽翼,带着染上了暗红色的鸟骨面具,而无半点鳞片留存过的痕迹,他是飞鸟,不该生活在地面之下。

    “你?我以为此地已经荒废了。”这客人显然也惊讶异常,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如同变声期的青少年,而我身上的鳞片以及口中的獠牙,使他只一眼便认出了我是这里的主家,因而他露出了窃贼被撞见时的心虚与窘迫,但他想来是做惯了梁上君子的,因此很快恢复了镇定,自我安抚道,“哦,不,你们不可能还住在这里,你应当只是路过,不幸卷入其中,可对?”

    “不,我们从来不会放弃任何行经之处。”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祈求,他大概是希望我轻轻放下,但很遗憾我的性子从来都并非宽容之辈,我会戳穿他,但带上一些为自己的心虚所补充的自我辩解之语,“你如果前几次没遇上我,那只可能是因为我通常不会走到这里来。”这话可不是谎言,我甚至可以说我也是第一次到达此处呢,第一次与那雕像对上视线。

    “倒像是你们的风格。”那人注视了我良久,在发现我始终一片坦然之后才讪讪的说道,但随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尚未做出什么当被诟病之事,至少这次没有,或是我没有发现,他本该光明磊落的,因此他转而向我求助道,“若您是这里的主人,那更好办,说实话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寻人,若你当真在此处停留过如此之久,想来一定认识那立于门关的双面神。”

    “谁?”这下可糟糕了,他大约是在谈及此地的守护者,但我仅仅只是知晓只言片语,就在几分钟前,我还以为那雕塑上的女祭司便是我的祖先每日膜拜尊崇之物呢,而他在听到我的疑问后倒没有起疑心,看来他也不算很确定,“我曾与他有约,当时他告知我他会立于此处,一面望向过去,一面望向将来,而我则笑他实则一面注视着真,一面诉说着假罢了。”

    “不过那是太久之前的事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的主子也离此远去,隐居不知何处,想要找到他确实难了。”我听到那人带着沧桑的叹息,仿佛他是从千年前活到现在的一样,不过倒也不无可能,我不觉得一个凡人能够生着如此有力的羽翼的同时,还能同时保住自己的手指灵活不似鸟爪,那可不是什么披风穿在身上,况且还能说着如此清晰的话,而非鸟鸣。

    “也许我更该去那光之牡鹿处走走,或许他能够有什么知道的消息。”他始终在自言自语,我无法插进话,但当他要离去时我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我知道他定然是已经看出了我的大话,而他显然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想要免于我父亲的结局,或许还要仰赖这刺入其中的变数,“不瞒您说,在下已然在此地困了许久,不知能否行个方便,使我能够重见天日?”

    “嗯。”那客人只是轻慢的点了点头,便猛地甩开了我的手,或者说他如同鱼一般自我的手心溜走,而我甚至没有被牵动半步,“阁下?”我犹豫着呼唤道,但刺目的阳光来的比我的声音传出更快,茫茫的黄沙也被那客人的羽翼所鼓动,好在我的鳞片能够替我阻挡一二。我带着惊讶之情望向身后,果真看到那入口已经被我甩在了身后,至少有着四五米远的距离。

    以上只发生在呼吸之间,而当我再次回头那客人早以同样的速度远去不知所踪,只留下我紧握着手中那仅剩下那几个坐标的老旧蛇皮,而其他部分的墨汁则如同树梢上的露水一般遇到阳光便流逝了,只不过由于我祖父力道极大,那墨汁又带着刻蚀的功效,故而还能隐约瞧见一些罢了。不过这也够了,那坐标所在之处,以星星标记的地方,我是自然必要去往的。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回家一趟,无论是养伤,还是多换些吃食都好,因此我按照原路回到了河边,等待着船只的到来,不过这次我不再因为等待而烦躁。第一次,或者说之前的次数被我遗忘以至于不再知晓的,我驻足开始仰望那一根根桥桩,那是我的祖父,或许还有更久之前的远祖留下的作品,尤其是这几根,其上青苔遍布,锈迹斑斑,还爬着如同蛇行的藤蔓。

    我想它们的年纪应当是要比我这不算年轻的家伙更年长的,这与我家附近的那些便不同了,我在停留时刻意多看了它们几眼,得出的结论是,至少它们还光亮如新,只是底部被侵蚀了不少,还有鱼虾筑下了巢,我猜那是绯色雾气的功劳,也是浪潮大人的不悦,因此我只是匆匆打量了一番便在旁人注意到我的兴致之前重新以兜帽掩盖住面目与脖颈悄声离去了。

    在穿过人群时,我还能听到一些游客与当地人在议论着那桥与那桥梁工程师,自然不是说我,而是说我的祖父,他们称他得了失心疯,他们指责他的亵渎触怒了司辰,他们同时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就好比那个想要与司辰比赛织布的女孩,传言她遭到了放逐还坠入了虚界之中。我没有说话,更没有辩解,只是堵上了双耳,因为我没有疯癫,也不想被当作疯子。

    也许是时候收手了,它或许也没有那么完美,那座桥梁,至少就我觉得,虽然看得见且摸得着,但总也比不上我梦中的那座虹桥,相比较而言,那雕塑上的女祭司在起舞时的彩练或许更接近我的幻想,但我知道那不会存在,除非我自己将它打造出来,但我又何来那样的本事?更何况我还不如我的祖父,我没有建材,也不懂得冶炼,只有些计算测量的功夫罢了。

    况且哪怕是这些都派不上用场!我测算的不过是锁孔与锁芯的距离,路的起始与尽头的长度罢了,而我所行走的地方,到漫宿的距离可不是那样简单的数据,虽然大约也并非毫无办法?我望着那与我往反方向疾驰的太阳,与黯淡但时而明亮低垂的星星,我听说在星辰神殿,天空会离得大地更近。那会是我的机会吗?还是仅仅奇思妙想?但我的脚步不会停下。

    就此为止,我只当今日所见乃是一场美妙的幻梦便可。当我的手指触碰到门框时,我又忆起了我平日的生活,以及我那花了不少力气才勉强保住的糊口工作,不过今日大概还是要饿肚子的,我望向了桌上已然腐臭的残余粮食,叹着气将其投入了水中,但愿浪潮大人那些不太尊贵的,只于泥沙中匍匐觅食的孩子们能够喜欢这些,往后在吞噬我时能够稍微温柔些。

    我的腹中传来了响动,那是由于难言的饥饿导致,毕竟我已然有些日子没有进食了,只不过在嗅闻到那甜腻的空气时我的身体才刚刚想起了饱足的美好,因此向我抗议起来,但我依旧仅仅只是接触到被褥与枕头的瞬间便沉入了梦境,毕竟我也同样缺乏睡眠,而浪潮之澹的欢愉如海风拂面,如浪潮拍案,亦安宁如同船只与摇篮中的睡梦,虽然常使人溺毙其中。

    而那海面上这次多出了东西,我站在岸边得以望见其一角,那是一座虹色的桥,离得近的位置却不那么平整而是崎岖如同蛇鳞,颜色也不算那么好看甚至令人摇头如同黄沙,但它所延伸之处可大不一样,那光亮的蛇鳞在绯色的雾气之中划出了七彩之色,而更远处这彩虹与这蛇行的桥梁融为一体,一同扎入了我视线的尽头,仿佛去了海面之下,又仿佛通往天上。

    我开始向其迈步,我被蛊惑,我被吸引,但它此刻倒离我而去了,那海岸没有退缩,但那桥却渐行渐远,我追逐着他走向更深的海域,海浪起先捉住了我的脚腕,而后环绕着我的腿,最终吞噬了我的腰与胸,直至连我口鼻中的最后一丝空气都毫不留情。我的视线模糊迷离,我的脚步沉重难以迈进,那桥梁如今倒是不再逃走,它在审视着我吗?如同一条巨蛇?

    它的眼睛更接近水平面了,如今与我不过一线之隔,触手可及,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道,叫喊着伸出了手,想要在溺死之前抓住桥上的栏杆,仿佛它们能够护佑我不至于溺毙如同护佑桥上行走之人一般。我的肺部开始作痛了,我的口中涌出了过于浓重的绯色以至于更似暗红,而我的手指触碰到了桥砖,但只那瞬间它却再次破碎成无数小块如同分道扬镳的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