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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六) 沉溺

    我本想抓着那块桥砖不放,但它却破碎的那么彻底,正如同沙子自我的指缝中溜走了,我猜想我的梦境也该如此破碎,可却不然,我的肺部仍在充水,我的双目被绯色侵染,我的鳞片被沾湿,我的意识逐渐沉入血色,但在那之前我听到了模糊的呼唤,不过不是对着我,但总算也是在为了我而呼朋引伴,因为下一秒我的衣物便被钩住了,再之后我终于能够呼吸。

    我大口的喘着气,而那些人则用鱼竿拍打着我,使我将那些咸涩如同泪珠的海水吐出,这真糟糕,在片刻之前它们还甜腻如同蜜汁与牛奶。当我的胃部最终清空时,我以余光看到那抓住了我衣服的正是鱼钩,因此在其上开了不少洞眼,想来往后它是穿不得了,我甚至应该庆幸自己的鳞片足够坚硬,皮肉够坚韧,因此它们仅在我的鳞片上留下了几道划痕而已。

    “唉,你看你这不是挺想好好活着吗?怎么就如此想不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且面目在我看来比起住在墨萨拿,那座仅是受到浪潮的影响便大体比他处看着更如梦似幻的城市中的居民要更令人赏心悦目上几分的年轻人将我扶了起来,虽然他很显然误解了我的遭遇与我的打算,但总算我无需在那么多人趴在自己所呕出的海水中保持着如此狼狈的动作了。

    “多谢。”我的声音沙哑,但我的言语难得的真心,而那些本聚集在那船上的人们见我如此也就吹着如同海螺奏响般的口哨离去了,他们是在揶揄我吗?还是在真心为我的生还感到欣喜?至少他们脸上的欢欣之色即使隔了挺远依旧呼之欲出。唯一没有离开的便是方才扶我起来的那位年轻人,我猜他大约便是船主,他仍拍着我的肩膀,却不再继续说劝慰的话语。

    我的肺部仍旧疼痛,我猜他应当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不急着在我这里寻求什么答案,毕竟虽然游鱼是绝不会溺水的,但游鱼想必见惯溺死之人,甚至还亲口吞噬了一些,或是在他们的身上布下自己的卵床。最终,当我的呼吸不再如同与沙暴中行走般好似刀割,我才又郑重的向他道歉,心中却想着方才的经历,我大约是真寻到了那座虹桥,还恰逢其会穿过了它。

    梦游是不会走到如此之远的,何况还经历这等折磨,难道不看看那年轻人言语间是认定我乘着船到此才一跃而下?若漫宿当真便是承载着我等梦境的那座居屋,那我应当正是穿过了那座链接它们彼此的桥梁才回到了醒时世界,只是糟糕的是它在中途断裂,因而我未能回到我的床上,反而坠入了与梦境之中类似的境地,但至少说明路途并未选错,只是方向不佳。

    若我能找到那入口,想来是能反其道行之的,只怕我去的太晚,只找到了桥桩与废墟,我可记得我祖父的悲叹,回到醒时世界的我肚子又叫唤了起来,我摸索了一番却只找到了那张蛇皮,当然其实若实在饥饿,这也并非不能饱腹,只是其上的坐标我可就得换个地方记了,而这个地方不会是我的头脑,因为我尝试过但它们流逝的就如同那滴滴坠落的墨水一样快。

    “要来些这个吗?”那船上的居民为我抓了把干海草,但见我似乎兴趣缺缺,便又以船员作为案板为我切了半条鱼来,只不过完全是生食因此我还是摇头拒绝,只取了那干海草嚼着,而他似乎是见我恢复的不错,终于来同我说上几句大道理了,只不过倒不是劝我珍惜,而是反其道行之的让我不要因为犹疑而错过了机会,“浪潮大人的怀抱可不是永远敞开的。”

    “不,你当真是误会,我本只是行在那海面上,谁知遇上了意料之外的倾覆,倒不是我真的想要被浪潮大人所接纳呢。”这段话大抵是真,不过我毕竟是深得了祖辈谎话连篇的真传,虽然他们也流传下来了其他东西,不过因为我祖父与父亲的原因我无缘得以修习,但唯有这个他们每一个人都对我言传身教,即使或许并没有那么主动而乐意,但我的确学的最好。

    “我如今还有些在地上的心愿未了,往后自然是要褪去这曾蛇皮,换了鱼鳞与鱼鳍的。”我与他半开玩笑道,也算是向浪潮大人示个好,但愿那不算温柔的海风能够将我的话携带的足够远,原原本本的进他的耳朵之中,随后我便带着些得寸进尺的对着那年轻的船长讨方便道,“只是目前这海中的游鱼实在不算对我友善,可能请你帮我向它们问好?我好到终点去。”

    “举手之劳。”那年轻人对着我笑,如同海风拂面,虽然比起太阳与满月的光辉要差上太多,但它们映在海上的波浪与破碎流银却是能够比拟的,我看的有些愣神,那不太礼貌但那年轻人似乎已然习惯被别处来的客人如此注视,我能够理解因为在远处戈壁与山林之中可少有如此美玉珍珠,那还是浪潮大人常被人诟病在意口味多于观感的结果,但他仍充满魅力。

    他蹲下了身子,将自己那明明肌肉块垒分明腰背的曲线却柔软的看不出性别的身躯更多的展示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那是一种刻意的捉弄还是无意之举,因为他正同那些近水的鱼群交流,还将那些干海草与肉干喂给它们,但我只是继续注视他没有打算中断的意思,即使过会儿这调皮鬼拿这点出神来嘲笑我这位长辈,至少外貌上如此,虽然无法确定,我也认了。

    不过最终事实证明只是我想的太多了,他在将最后一条嗷嗷待哺的鱼儿喂饱后便以手指卷着发尾问我要上哪儿去,而此刻的我多少也已经回神,便将那坐标的位置报给了他,谁知他却一脸茫然,于是我便知晓他并不是一位对群星熟稔之人,他更精通水道,想来如此,那么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求着他不要将我扔到岸上,且听我的指挥便好,只是要到了晚上。

    他在犹豫,我能够理解如他这样安逸的人,且还对星空感到陌生,多半是没有昼伏夜出的习惯的,而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生活方式的打算,但我的一再哀求最终还是为他提供了足够的动力,勉强同意后他便说现下便要入眠然后睡到晚上。我起初当作他是在赌气,但最终我发现浪潮的孩子们是少有欺瞒的天赋的,于是我便只能听着他如同海风般和煦的呼吸发呆了。

    这算是一种冷落吗?至少我觉得如此,而我不喜欢被冷落,因此虽然此刻我同样应当安睡以免晚上犯迷糊,但我仍只想一厢情愿的将此人的睡颜当作是一道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虽然最终我还是因为过于饱足而沉入睡梦了,只是这次再无虹桥,又或者在我找到它之前,那年轻人便叫醒了我,我也只能抱着遗憾与期待的心情为他指引方向,随后我便发现那不远。

    当然,这还远远没有到能够靠着眼睛便看到那方土地的距离,只是那河流到达了尽头,我听到他在疑惑,大约是说从前他也并非没有来往过此处,按理说浪潮大人的手指会比这长些,但我并不觉得稀奇,因为我懂得沧海桑田的道理,虽然如今那坐标指向了一片戈壁,但或许它曾经确实矗立在河床边缘,而未来可能仍要回到河的中央去遭到船家们的诟病折辱。

    看来最终我还是得靠自己的双足来完成旅途,我叹了口气又再三道谢,只是这次那自觉没有帮上什么忙的年轻人不愿接受,甚至听得局促不安还亲手扶着我越过了船缘。那是多么诚实而谦逊的人啊!我从来都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总能显得我的虚情假意如此真诚,正如同此刻,我其实也正在心中埋怨着他帮不上忙呢,但他总读不出我的心思来的。

    与海风送别,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便是他的兄弟姐妹,于沙漠中卷起的风暴与回旋的流沙,而比起它们那潭近乎是死水的浪潮是如此安全且温顺,还养育了如此善良的居民于其上游走,而那沙漠中却只有一艘船可行,且不说它有着固定的轨道还得在城市之间巡视,就算它当真遇上了深陷流沙的我,只怕我的呼唤声也很难穿透那已然生锈因此总是吱呀作响的老铁疙瘩。

    我只能暗自祈祷,但愿七蟠大人,我们的外祖父会善待我如同七蟠善待他的孩子们,不过很遗憾我知道那并不可能而我自己在念诵祷词时也不含太多尊敬而更多的是埋怨,但无论如何,最终我还是逼近了那坐标所点的位置,但不知是有人在戏耍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在此地完全看不出桥梁存在,甚至存在过的痕迹,包括那干涸的河床,也更像蛇行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