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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十八) 双面神

    “唉,我可真是不想再跌上那么一跤了。”我自然不可能就那么轻松的抛下自己搞不明白的事,穷根究底才是我的喜好,也因此我累积了太多的问题,也习惯于暂且存下它们而先去考虑那些迫在眉睫的事,比如被那漩涡抓住脚腕时的窒息之苦,还有那温热但坚实的石头地砖,无论是头还是背,狠狠摔在那地上的感觉可不好受,“若是这也有座桥的话该多好呢?”

    我喃喃自语着多半会遭人嘲笑的话,但若是他们自己也结结实实的来上那么一下便一定说不出闲话了,不过这次不知是我的运气来了,还是渡鸦先生为了来去方便而对入口进行了改造,又或者最不可能的情况,离去已久的七蟠当真听到了我那不算多么虔诚的祈祷,而为他的后裔打开了方便之门,总之,我见到流沙开始分开如同海面,而敞开的门户崭亮如新。

    这应当不是陷阱,或者至少我期望如此,再者哪怕我不幸受到了愚弄,也不会比再摔上一跤更糟糕了,这般想着我便打定了主意,大踏步的迈过了门槛,虽然眼角还是不断向着身后桥,仿佛是在担心会有什么人自背后推上一把的模样,但事实证明此次我的多疑还当真是多虑,我的双足稳稳当当的踏在了地上,且我的眼前正是那座沐浴在阳光中的女祭司的雕像。

    那与我前几次见到的会是同一座吗?我有些怀疑即使她们的面目完全一样,但很显然这一座要更光亮些,面目也因为被风沙侵蚀的更少而更精致,于是我看清了那是一名美丽的如同人偶的少女,而她的关节亦如是。这次的她并非正在手忙脚乱的熬制汤药,而是如同我那日幻象中所见的一般正踮着脚尖跳起祭祀之舞,而那条与她极为亲昵蛇则担任了飞扬的披带。

    据我所知,风沙的侵蚀绝非可逆,即使是重新打磨光滑,她的眉目也难以如此清晰如新,我几乎断定此地乃是这谎言之墓的另一处祭坛,而这位女祭司或许是另一位的不同侧面,又或者是她的姐妹或是母亲。我不知道这为我打开了大门的人为何要舍近求远的送我来到这里,如果他只是想要我仔细看看祭坛的话。我同样惊奇是何人做了此事,这可不是寻常人的能耐。

    “渡鸦先生?”我轻轻呼唤道,我猜想那或许是他的恶作剧,为了使得闯入者不会侵扰了自己的生活,他一定觉得我渡到彼岸去了,不过假如渡鸦先生知晓了我不曾将双足都踏上漫宿,也一定会大发雷霆,痛惜我错失了机会,再将我送到此处来戏耍一番的。又或者如今的沉默便已然是他的戏弄,我在围着那雕像朝着每一条岔路呼唤了他的名字后没有半点回音。

    不死心的我又自暴自弃的向着每一处角落呼唤,或许哪里便有一道暗门,虽然即使是受过特训的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玄机,又或者他在地下做了什么陷阱不成,我低头想要自石板的缝隙中寻觅,却在看清脚下后呆愣了片刻,心道莫非此地早就遭到了废弃?在我们的祖先尚未离去之前?否则这地面为何只是被蛇行犁松了的沙土,而那墙壁也仅为随意粉刷的泥浆?

    但至少我这次或许赌对了,自某处传来了响动,似乎是门枢转动的吱呀声,甚至还伴随着似乎是碎屑掉落的窸窣,我想那扇门一定及其老旧,而其中传出的近乎叹息的呼唤声也仿佛蒙着一层厚重的尘埃。那不像渡鸦先生,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好听但绝不会如此苍老,虽然如同他这样的存在从不会为年龄与躯壳所限,否则他早就该成为地上的黄土,冢中的枯骨了。

    他又呼唤了我一声,不过是全然不同的语调,有些稚嫩,那倒是真的像是渡鸦先生了,于是本在踌躇的我也放下心来,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但道路的尽头却是一扇半开半合的门,我觉得应当是那些锈蚀以及灰尘阻塞了它,便随意扯了些沿途爬在墙上的叶片想要擦拭干净。随着层层剥落的遮蔽物如同雪花般堆了一层,我才终于看清那门上竟印着一张脸孔。

    那张脸孔看上去既像是由青铜铸就,又似乎是大理石雕琢而成,但当我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蒙在他双目之上的遮蔽物,他的嘴唇翕动起来,我认出他正是方才呼唤着我的那个男人,只不过被打磨光亮的他声音也变得明亮如同金铁,“我以为此地已遭荒废。”那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但我知道谎言之墓的儿女们迟早会回到他们的祭坛之前。”而这声音青涩且稚嫩。

    “你是谁?”我问道,我本该觉得惊奇或是恐惧的,但不知为何我在面对这样一位比渡鸦先生和不智凡人更不可思议的存在时,我是说,他们二位至少曾是凡人,而如今也生的人类的脸孔,我的鳞片不曾竖起,我的血液不曾沸腾,我感到安心且惬意,似乎他是我所熟识的邻居,慈祥的老祖父带着与我青梅竹马的孩子,而他此刻还在门的另一面为尘土所束缚着。

    甚至来不及经过考虑,我胸中难得涌起的同情与爱护便催促着我冒险走到了门的另一侧,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那少年光洁如玉又柔软如金的肌肤,随后将其上显然落得要比那老者少些的尘土拭去,而他也因此感激的对着我微笑,开口告知我自己的身份,“我曾是此地的守护神,当然如今仍是,而曾经的双角斧乃是我侍奉的主人。”我皱着眉头听着,觉得颇为耳熟。

    “如今你侍奉谁呢?”毫无怀疑的,我相信了他的话,仿佛一切理所应当,甚至在我思忖着这既视感究竟来自何处时,我又问出了一个绝对会使人感到冒犯的问题,而他的沉默大约也是因为此,“我不知道。”这是那位老者开了口,我几乎能够听到他压抑在喉咙口的低泣,我感到十分抱歉,但由于我从不为自己的失言向任何人致歉,因此我张口却寻不到言辞。

    “且不提这些,我方才听你谈及了渡鸦?”那稚嫩的声音走进些竟还如同稍老成些的青年人,不过始终的清脆且含笑的,我点了点头,此刻的我也想起了渡鸦先生在寻觅的那位旧友,便也存着卖个人情的态度说了个大概,于是便轮到那少年闭上双眼而那老者抬起了嘴唇,“若他在寻我,那我便须得离去了,若他问起你原因,你只说如今还不是时候,请静候时机。”

    我点头应允,心中却嘀咕着渡鸦先生果真最是善解人意,才方冷静下来便猜中了自己旧友的心思,或者是借口?那我也不便戳穿他,只是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去了,虽然他并不长着腿脚,不像是寻常能跑跳的模样,可渡鸦先生给我见识过那错误的裂隙的厉害,因此我甚至不敢转身或是回眸,生怕他自此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想要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

    而这自然是不能询问渡鸦先生的,他虽然算不上是狡诈却难以琢磨,而且他喜爱收集秘密也总是保守秘密,虽然在这点上他总是有些差池,但我知道如果我利用这个套出了他的话,只怕他会当场将大地洞开,再将我塞进去陪他那些七零八落的藏品去。而这位双面的门神,他要友善的多,或许因为他曾庇佑了我的祖先太久,因此我本能的选择了信任他不会伤害我。

    “你知道司辰并非永居其位吗?”拗不过我的双面门神终于叹息着开口,却在说着看似无关的话题,我忙摇了摇头,司辰就好比是不变的准则与难以逾越的高墙,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先祖,或许连曾为人类者中最年长的那位,比如不智凡人,或是其他,都对此闻所未闻,而后那双面门神便为我讲了个故事,关乎一位曾被诸司辰以瓦片放逐的司辰及其罪孽的故事。

    “被驱逐的司辰会变成什么?”这个问题也同样难倒了我,逝去者会落入虚界,而他则会化作遗骸,但他偏偏又被存留了性命,跌落至具名者吗?但又有哪个司辰敢接纳自己曾经的同胞作为名字?掉落的更低些?但仅仅只是长生者的身躯当真能够容纳一位司辰的重量?哪怕他被剥夺了大半,又因为罪孽及其诅咒而削弱,但他依旧沉重如同一座破碎的山脉。

    “他的一个孩子将他的过去连带他的罪孽剥离,但她却偏偏为其留存了位置。”双面门神见我犹豫不决,心中或许是感到急躁了,便赶忙揭露了答案,“而他的另一个孩子则吞噬了他的残余,在千百年后甚至更久之后,他将自其腹中二次诞生,那时的他会是什么模样?”我再次摇头,虽然我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而我,我则与曾经的他约定。”

    “当他记起自己曾经是什么时,我便会于两侧为他打开通往他曾经圣坛的大门。”但不是现在,我能够理解,无论是时机还是时间,他都需要更多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