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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十九) 疑虑

    那双面门神将这上古秘辛讲的含混不清,但对于跟着渡鸦先生将拆解哑谜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的我而言已然足够清晰,我瞠目结舌,惶恐颤抖,大汗淋漓,恍惚之间那道大门与我面前闭合后再次开启,却不再能够发声也无有脸孔相对了,直到此事我才意识到那守护神大约是为了躲避渡鸦先生的追踪而逃往了他处,而他最后为我留下的,不过是一条出路罢了。

    好吧,至少他还为我留了一条出路,我耸了耸肩便接受了那双面门神的好意,而门外也果真便是那条即将干涸的水流。我想他在这里这些日子,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先前躲开了渡鸦先生的耳目,但至少我这次打开了这扇门,又说了这么许多话,渡鸦先生若是还住在此处,绝不会安静到如此反常,考虑到他平日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聒噪且多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既然渡鸦先生早已将此地弃置,那本意只是想要来寻他而非故地重游的我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何况那双面门神为我讲述的故事,我不知道他只是想要转移话题,还是真的在暗示些什么,但至少我觉得往后我在求助渡鸦先生时多少得慎重些了,毕竟与曾是人类的那些长生者们不同,司辰们的决议虽然有自己的道理,但许多时候在我们凡人看来是喜怒无常的。

    有人说那是石源诸神毕竟非我族类的缘故,若是能够有着攀升的更高的,曾为凡人,或者是至少有过凡人体会之物会好得多,但众所周知,没有哪个司辰会愿意将我们这些于地上生出的家伙们纳入更高处考量的,毕竟无论是否降自辉光,他们都是来自更高处的,或是碎片,或是,我喜欢把话说的更难听些,残渣,至少他们自己如此宣传,而我永远怀疑一切。

    或许渡鸦先生便是这样一个例外?我想那个故事是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听说的,而那些为其守密,乐见此事功成之人,除去那些只是想要看个热闹的,多半便是抱着如下期许,或许当他以凡人之神重新走上圣坛,他会更仁慈吗?未必,但至少他会更懂我们的心思,那总不会是坏事的,人们大多会如此作想,而我依旧与众不同,我依旧怀疑一切是否将会事与愿违。

    而且司辰们也不见得会允许,那曾经为他们放逐之人二度回归,即使那带来的不总是报复与龃龉,但至少尴尬是难免的,而我不觉得司辰们会喜爱尴尬与定时炸弹,虽然他们的思虑从来都无法揣测。在我看来我不如支持那位在桥上所见的战士,虽然我不曾听说他的名号,而他自己也未主动报上,但既然不智凡人知晓他且他也活得足够长久,那大抵也不会是凡人。

    诚然,他只是向我描绘了一幅辉煌的画卷而并非坦诚自己的计划甚至野心与欲求,但就从他自己所说的,逆行太阳之路看,便不会是什么想要求得不死或是想要得到司辰的恩惠之类的寻常小事了,毕竟众所周知,太阳之路的起始是辉光,而他的终结之地会是哪里?我们的醒时世界?海面之下?漫宿的死角?甚至是虚界?我敢保证哪怕司辰也会畏惧路上荆棘。

    我好奇他所行的路,因为那看上去实在天马行空,但毕竟我正行走在另一条貌似不可能的路上,而若是他能够踏上这座本是以梦中明亮辉煌的乐园与我们那晦暗如同水墨的居所为两岸搭建的桥梁的话,我相信这世上便再无任何不可。至少我的期望如此,只是不知人微言轻,力量也实在有限的我的拙作,它能够支撑的起多少入梦之人所牵挂与束缚之物的重量了。

    至少要比我眼前的这小舟承受的多些,不过桥比起船的好处之一便是不会搁浅,不会和这可怜的小东西一样于泥泞中挣扎,随着撑船人的竹竿而不断跳跃如同将死之鱼。本在发呆想着心事的我看着眼前那颇为滑稽的一幕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而那本未察觉到我存在的船家见状倒不曾因我的幸灾乐祸而恼怒,反而毫无芥蒂,大喜过望的向我招手请我前去帮上一把。

    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是因为消息闭塞,还不知道这条河道的干涸而误入的人,但至少这毫无城府的反应弄得刚刚想要逃走以躲避对方口诛笔伐的我很是不好意思,那自然也难以拒绝他的求助,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顺着岸边的坡道滑到了仅存淤泥与涓涓细流的河床之上,沾的满脚泥污还得庆幸着自己的衣物已然在方才的风波中彻底破碎,倒不必担心将来的清洗问题。

    我对数字与事物运行的法则要比那船家更熟悉些,当然,任何一个稍加学习的门徒也都会比一个在计算什么时只能掰着手指头的人要更擅长此道,我可没有在夸张,且我仅是接过了他的竹竿稍稍调整了角度便使他脱了困,随后便是带着些许傻气与天真的千恩万谢。但当我看的更仔细便发现那竹竿似乎更像是鱼类的骨头,但在浪潮的怀抱中有如此巨大的鱼吗?

    “先生,您一个人住在这沙漠之中吗?”那船家在将船行驶到水更深些的地方后如此问我,他的眼睛正看着我未被遮蔽的身躯,那使我不好意思起来,但我能够自那泛着如同海水般澄澈的波光的双目中看出他的好奇与仰慕,因此我也无法谈及冒犯之类,我能够猜到他是将我当做了什么传说中的人物,在沙漠中苦行寻找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物,这倒是也没说错。

    但我不会将自己正在追寻着桥梁且打算用它们破碎的残片打造属于自己的作品这件事坦诚相告的,我想我的祖父一定曾经如此做了,在我尚且不是非常记事的时候,而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实在轻率且愚蠢,而我也因此知晓了这墨萨拿的居民与海上的游鱼们都不喜欢桥梁,而好巧不巧,我面前的这位说不定还在从前说过些许嘲笑的话呢,我不会轻易信任他的友善。

    因此最终我只与他说了自己前去拜访星辰神殿的事,并将衣衫的破裂的缘由归结于路上的危险,毕竟众所周知,在这片沙漠之中,为七蟠所抛下的,或者自己不愿随其回到漫宿的孩子们仍每夜都在寻求着捕猎的机会,而同他们同行的或许还有那些不为人所容,甚至连自己的血脉都在时时刻刻撕扯着自己的身躯直至分崩离析的,承载着错误之名而诞生的孩子们。

    “最终一位猎人救下了我,但我如今也迷了路不知该往何处去了。”我将自己的获救推给了那些神出鬼没的猎人,他们或许与沙船上的教师们同根同源,至少那些教师们如此自称,但我从未见过猎人搭理过这样的传言,不是皱起眉头便是冷笑着不屑一顾,在我看来他们反而与浪潮的孩子们更相似,只不过他们的船更大但更稀少,且游鱼几乎从不成群结队罢了。

    “那可真是可怕,不过好在浪潮大人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干涸的土地上挣扎太久,便多降下了几场大雨,打通这条水道好让鱼群推着我通过呢。”那船家对着我笑的亲昵,而我则更清楚的知晓了他的无知以及多半的不合群,“我还说它们怎么这么心急,竟将我推到这才放打通还无人疏通过的新河道来了,原来是因为你的鳞片因为干涸而发出了悲鸣声呢。”

    “对了,你方才说你是墨萨拿的居民?那我便搭你一程如何?”那船家表现的极为热情,虽然他连这水道都快走到尽头了才知晓它的曾经存在,因而我可以直接断言他的无知与愚昧,不过看在他打算将我带回墨萨拿以回报恩情的份上,我且不揭穿并陪着笑脸,毕竟他还取了自己多余的衣物借了我穿,虽然对我来说那太紧凑又无法遮蔽太多的部分,但多少聊胜于无。

    见我点头应允,那实在太年轻的船家喜笑颜开,当即拉着我的手便要让我上得船来。面对这个哪怕是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如此不太上心,或者至少是不算精通的家伙,我除了无奈摇头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一面拉着船缘一面解释起来,“你还是让我推着船走一程吧,它如今承载你的重量吃水不过勉强得以行进,若是再加上我,它可又得在泥巴里蹦蹦跳跳了。”

    “呀,倒真是!”那少年点了点头,遵循了我这个外行的建议后又上了路,但脸上倒没有惭愧只是眼睛闪烁着光芒盯着我瞧,我想他应当是更尊重我了,或许在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如此明智之人,那不是我自夸也并非他见识短浅,而是当我走下这小舟,再经过一次日升日落,他的记忆便会如同逝去的阳光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存了一些残阳的血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