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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二十四) 谎言

    我已绕着着大门紧闭的城市走了一圈,心里想着也许我应当攀上那道不算平整甚至因为石块的凹凸不平而能够称得上是崎岖的高墙,自墙头翻越如同那些盘旋的飞鸟,至少是我认为应当存在的飞鸟,我能够听到它们嘶哑的鸣叫以及时而在角落中寻到一些乌黑的羽毛,但很显然它们将身形如此之妙的隐藏在了夜色与阴影中如同滴在水墨画上的墨汁般无影无踪。

    不过好消息是我能够确信渡鸦先生在此处的鸟窝依旧在孵化着雏鸟,那些无形的鸟儿,它们的鸣叫声与渡鸦先生或是愉快的,或是讽刺的,或是两者皆有的笑声如此相像,而那些时而坠落的羽毛,虽然大小与形状稍有不一,可但凡是与那位生着羽翼的男人相处的时间久些的,也能够认得出其上沾染的腐朽气味。或许它们中还有人认得我,望着天空我突发奇想。

    随后我便笑出了声,最近我对于谎言的运用真是愈发精进了,竟连自己都骗了过去,瞧,我刚刚还朝着那些鸟儿挥着手呢,它们果真无一人理会我的,毕竟渡鸦先生与我交往时并未带上他的孩子们,或者它们只是对于不会闪着光的,不是珍珠宝石之类的名贵之物不屑一顾,而我恰巧只是尘土雕琢的残次品,自是不会入得了它们的眼的,当然,这又是一个谎言了。

    看来渡鸦先生的确从来不曾同他的孩子们谈论起有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可能是这世上的最后一把钥匙,叹了口气我做出了判断,又或者至少是在名字之外没有提及,哦,这那便是毫无提及了,毕竟他从来都记不住我的名字,蛇的孩子,七蟠的儿女,或者亲昵些叫我小锁匠,他从未称呼过我的大名,而当然的,这不能怪罪于他,毕竟我也从不曾将我的名号报上。

    至于靠着我自己的力量攀爬上去,我在抬头仰望那高墙的顶端而不得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说实在的,我真搞不明白是什么人会将这根本无人会去攻打的城市的围墙修建的如此之高,我敢打包票他一定不是为了建造一座对抗外敌的堡垒,而更像是为了抵御阳光,我敢保证除非太阳正巧驻足于正上方,否则它便只会投下阴影,或许这也是扭曲的一环?我不知道。

    我又绕着那城市走了一周,真是奇怪我寻到任何暗门的痕迹存在,那可不是渡鸦先生的风格,他曾告诉我他从来都不会住在密闭的空间,那会使他感到不适且郁闷,而带来的后果时他总会忍不住打开一条比起暗门更带有破坏性的裂隙。当然,或许他觉得那道大门便已足够宽敞,而当太阳升起时它便会为了阳光而敞开了,作为它唯一被允许行走在人群中的道路。

    可能我的徒步乃是徒劳,可能我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可能这只是可能,而我并不是会为了暂且无法映证的猜测而放弃继续努力的那种人,因此我开始敲打那些石块,那些看上去尤其突出的,不合时宜的那些,随后我便发现它们中的好一些对我所带来的打击产生了反应,虽然很微弱就像是沉睡之中被打扰而翻了个身,最多撞上自己的兄弟发出不悦的喀啦声而已。

    这些石头是活着的,至少它们能够做出反应,于是我想起了在墨萨拿听到的一个故事,讲述者是我打开了一处废弃已久的地窖,在其中一坛尚未干涸的酒中发现的,我不知道他的年龄,虽然他看着还算是年轻,而他则告诉我,所有的石块都是转轮与燧石的孩子,它们因沾染上的颜色的深浅而各有不同,而其中那些仍沾染着诞生时的赤红的,它们与常人无异。

    这听上去颇为异想天开却不无道理,只是如今燧石与转轮都少有与地上行走了,因此再无新生的石块诞生,至少在没有炼金术士们的帮助下如此,大约这便是曾有一位来访的炼金术士号称自己其实是司仪与助产士的原因?不过他一定相当蹩脚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住,他的面目与身形都不似从前在书上看到的那样规整且完美无缺,且身上遍是被脐血灼烧的痕迹。

    又或者那些疤痕来自于他自身诞生之时?毕竟虽然蹩脚的学徒常因镕之准则而制造出灾难来,但众所周知,哪怕是最优秀的炼金术士都偶有失手,而他母亲的仁慈或许使它免于夭折,我猜想他的父亲多半是想要埋葬他的,虽然我上次见面时觉得他的光辉比起骄阳的要圆钝些也更温暖些,但比起他所侍奉的那位逆孵之卵自己,那可是冰冷而锐利如同冰棱之尖。

    啊哟,我一定是在想心事时对着某块石头敲击的次数太多,他那锋利的牙齿便咬在了我的指尖,诚然我的周身都遍布着如同蛇鳞的装甲,但我的手指却脆弱且灵活如同最万能的钥匙,因此它毫无疑问的流了血,而我也因此失去了试探的心思,只想着最后死马当活马医一下,用出了渡鸦先生所传授的绝招,但很遗憾的,那些石头在听闻他的名号时沉默如同夜晚。

    这是奇怪的比喻,我不知道为何它会出现在我的脑中,墨萨拿的夜晚从不沉静,而此地也是一样,那些石块之间有着缝隙,因此我能够看到其中灯火辉煌,且或许我正对的位置是个集市,或是舞台之类,我听到了弹琴鼓瑟的声音,随后是一段歌谣,似乎是一人,似乎是两人在浅吟低唱或是一唱一和,他们同时说着不同的故事,或是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的侧面。

    于是我同时听到了一个坚韧不拔的英雄及一个傲慢的怪物的传说,他在一名充满智慧的无名旅者的指引,及一名聪慧且勇敢的吟游诗人的引诱下,去杀死另外六个为祸一方的怪物,或许是为了拯救可怜的少女,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悍,这对他来说不算容易,这对他来说也不甚艰难,至少在第六个之前,而它是一条生着无数头颅的巨蛇且身负无法直视的诅咒。

    那英雄在与那妖魔鏖战,那怪物正欲吞噬自己的同族或是自己的另一张脸孔,是了,那更清亮的声音曾言,他俊美的能够超过世间的一切男女,且他的双瞳明亮如同阳光与星辰,而在那英雄陷入苦战,那巨蛇将其包裹且以自己的庞大身躯遮蔽了偶有注视着的视线时,那无名的旅人竟悄然消失不见,是因为怯懦吗?还是因为她已将那英雄指引至其命运的终点?

    那吟游诗人早已逃之夭夭,她应当精确的计算了怪物们的气力,如今正互相绞杀撕咬如同互相搏斗的猫仔的两位在最终大约会互相吞噬只余下腹内满满的骨架,而所有目睹这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切的任何人都会如此作响,因此他们开始欢呼那七只怪物的离去,他们没有纪念那位英雄,或许是因为遗忘,或许是因为他的故事已经结束,因为那歌声只拉长却无词汇。

    我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且我也想知道那个名字颇为熟悉的少女最终的结局,我难以想象那英雄在难以自保的情况下很难救下她,而那两个相争的怪物,在他们的脚下以及之间的一切都将被碾碎,我不觉得那女孩能够在此等境遇下生还,即使她自称是那怪物之一,甚至两者共同的女祭司与女儿,或许还是新娘及孩子的母亲?难道不见那吟游诗人不知所踪?

    那中间的故事与最后结局之间的间奏既漫长又欢快,但琴弦的每一次颤动都如同重击的鼓点般将我心头的烦躁与群情的激昂一同调动到了极致,我想他应当已经吊足了人们的胃口,但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使得这一切戛然而止,我认得出那是渡鸦先生,他辩称弧月方才告诉他昕旦自己听到了昕旦的脚步,而那位先于太阳而来的女猎手显然不会如同镜子女王一般宽容。

    我听到了人群的嘘声,但很显然渡鸦先生在此地的威信非比寻常,因此他们只得如同被泄了气的皮球般忽忽悠悠的熄灭了满城灯火后各自散去了,而那唱着歌的诗人同时说出了抱怨之语与安慰之词,而我则喃喃的念着那个女孩的名字,继续以手指敲击着砖石,而这次它们发出了嗡鸣响动,听着如同蛇嘶,它们互相推挤着让出了一条小路,又或者说,一道暗门。

    是了,我记起那曾是我的先祖的名字,她被渡鸦先生称为我们所有人的母亲,渡鸦先生曾说她的名字同样有着力量,只需隐而不宣,如同我在心中默念,那门户便为我敞开,而此刻正对着我的是渡鸦先生,他戴着面具我只能瞧见他在歪头看着我,却不知他是欣喜还是惊讶,或是厌烦之类的。他的面目隐藏在了黎明少女投下的阴影之下,城墙的影子被拉得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