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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三十七) 船与桥

    我开始向着某处走动起来,起初摇摇晃晃,而后就如同生长的过快的婴孩一样学会的行步,再之后是跑跳与歌唱,最终走的快速而沉稳,而这一切都无有我的功劳,因为我全然将自己交给了那辉光织就的提线而化作了木偶,而这吹笛人,无疑是一位令人生畏的傀儡师,他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对一从未接触过的人偶如此熟稔,举手投足间都掺杂着我本人的习惯。

    瞧,它们多像教导着孩子走路的母亲的手?若是换了对我不熟悉,又观察的不仔细,将那些细小却坚韧的丝线忽略的人,或许会将其错认?那大约便是几乎全部人如此,我不觉得当真有人对我能够熟悉到了解我的习惯的程度,而渡鸦先生,他或许能够一眼便看出我的下意识小动作,但他绝不会将这些与他那些宝贵的回忆堆放到一处,只怕早就寻了处坑掩埋了。

    我的膝盖稍稍弯曲,我的双臂无力的下垂,那曲调开始变得更和缓,而那丝线也开始逐渐放松,这或许是因为它已然将我引至当至之处,那是一艘大船,但它不行于浪潮的怀抱却行与沙海,我还知道它们于这大地上行进的里程可不必墨萨拿历史最悠久的船要短,甚至或许这才是世界上第一艘船,而人们是在很久之后才知晓这于沙丘间穿行之物亦能乘风破浪。

    那船并未放缓速度,但是它放下了船舷,而我在那笛声的引诱下走的平稳,在它与我擦肩而过时恰好登上了那船,在船舷再次完全收起时便踏上了甲板,而后我看到了一盏于船头随着晚风摇曳的灯,我想那便是我这些日子里见到的星星,而当我抬头仰望,那星星果真不见了踪迹,而笛声也在此刻停歇,四肢关节忽然脱力的我便如同无骨的蛇一般趴倒在了地上。

    我听到了脚步,而我的影子变得更短,我翻过了身,便见到一少年手中拿着一长喇叭状的乐器看着我,而由于我是自下而上看去,我首先发现的便是他没有影子,且他的皮肤与发丝都苍白如同月色。他一定闪闪发光,因此看上去有些缥缈,他向我伸手,我也不算非常敢接,我生怕自己触及到的只是一片虚无,但好在他的手柔软却凝实,甚至意外的颇为温暖。

    我被那微笑的少年拉起了身,而后我便看到了更高处有一更光辉灿烂的身影,他注视着我的视线锐利如同刀子,但总算是比起月光要温暖些,我看到他手中也有着那相同的乐器,只是在我看向他时他匆匆收了起来。我认出那是在星辰神殿见到的那位大祭司,而上次我可在他手上颇吃了些苦头,便赶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站直了身子行礼,而后垂眸不敢大声问话。

    我不敢说话,但那少年人,以及我顺着附近窗子上的那些闪闪烁烁的光点能够看到的更多的好奇的目光可比我同那不智凡人要亲昵且相处的更大胆些,那少年,我现在知道了他应当是这沙船的领航员,而如今他正在同他的老船长问询邀请我这位访客登船的缘故,但可惜的是并未得到答案,他只让那船向着星星,此刻我发现他正在船的最高处闪耀,的方向行进。

    我不知他行此事的缘故,只能就着那摇曳的船灯看着周围的景色,一如既往,这大漠于连弧月之光都遭到掩盖的地方望着正如同夜间的浪潮,只是少了些星星,果真如我所料,那最明亮的星辰会遮去他兄弟姐妹们的光泽。终究,我还是想要问问他对我接下来命运的安排,只是我必须挑些许好话来说,但在一位能够看穿虚妄的,辉光的具名者的面前,这可不简单。

    而后我便发现更艰难的其实是在这不算高速行驶的巨轮之上保持平衡,我看到那船灯剧烈的摇晃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脚下的甲板也剧烈的震动起来,我抓住了栏杆使我不至摔倒,但我发现我的影子似乎拉得过长又过于高大,且它不断的扭曲着身形,如同一座跨海而过的天桥。我的反应慢了半拍,如此熟悉它们的我应当知晓那会是什么,但我此刻头脑一片空白。

    在如同巨浪般的沙暴之中转身是艰难的,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了那巨大影子的一片鳞片,它已缠绕上了船身,而当我伸手去触摸那光滑如同大理石,却反射着如同彩虹般的光辉的桥砖,我便听到船内有着无数玻璃粉碎的声音,我听到了船舱中有苍老而低沉的身影在怒吼,我听到那领航员少年发出了狂笑,但他的声音已不再清亮,或许是悲泣使他的嗓子沙哑。

    我们的船撞上了桥吗?我或许应当转头躲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因为我看到那盏船灯已然为风沙所掩盖,我想要擦拭它看看它是否已然熄灭,但惊涛骇浪同样遮掩了我的视线,我稍微侧身却看不到任何事物,但显然有些人的视力要比我好得多,又或者他早已做好了暗算的准备,就在我放开手打算换个姿势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使我落下了甲板。

    我被卷入了海浪,手忙脚乱之中我紧紧的抓住了巨蛇的鳞片,我不知道它将会把我带到何处,我闭上眼便又到了那层层叠叠的高墙以及紧闭的门前,我看到了我上次留下的那座桥,它比起之前又生长了几分,因而我再要爬上它是比往常要艰难些了,但好算它贴心的并未将坡度提的太高使我难以落脚,而当我攀到了它的顶端,穿着气仰望之时,我又听到了歌声。

    那歌声比起上次听闻时要柔软的多,仿佛正在哄着孩子安睡的母亲,但很显然那孩子并不如此令人省心,我同时也听到了掺杂在其中的哭号以及其他纷纷扰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找对了地方,是否能够呼唤到正确的那位司辰,又或者他也是那震耳欲聋的无数声响中的一员,但我如果惊扰了他的客人便会遭到严厉的惩处,可我的手心已然疼痛难忍甚至温热湿润。

    我无法在风雨中的桥头停留太久,而犹豫不决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依旧如同上次那般哼唱着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歌谣,但不知怎么我就本能的知晓,我所呼唤的那位能够理解我所表达的心意,如同牙牙学语的孩子那些不成句读的破碎词组,也同样能够令他的母亲心领神会一样,而那歌声的戛然而止或许也正映证了我的猜想,我听到了低沉的吟诵响起。

    我想他是在对我说着什么,但我无法理解,我只能看到无数的桥梁升起如同我那日看到的景象般相互纠缠且彼此镶嵌,只是那制造榫卯之人多少是有些缺乏耐心且颇为粗暴,我看到了无数的缺口以及陈旧的疤痕,如同那桥梁本无穿插,只是它们互相撕咬如同搏斗的野兽,而最终它们的身躯纠缠在了一起难解难分,而我自然也无心做什么好人,只踩着它们上行。

    我行走的很慢,而道路又漫长,我每每走到顶端再往上看又有着近乎无限延伸的阶梯,如此我在几乎精疲力竭时又想到了那锋锐无比的玻璃台阶,纵然那或许过于残酷却至少有个虽然或许会流逝十分之一的鲜血但至少有着最后一级的台阶,而七蟠的道路并不更凶险却偏偏无穷无尽。我承认我泄了气,且我的确已经无力紧握而放开了手,我知道我的身躯在坠落。

    很快我就会跌在沙中遭到掩埋了,但这时间在这片无尽的迷宫之中显得依旧太过漫长,百无聊赖的我开始于周身摸索着是否有什么能够打发时间的物件,即使按理说那些位于我口袋中的东西可带不到我的思绪之中,但或许有些东西例外,我摸到了质地大约是金属却比那要温暖些的小物件,虽然它被磨制的有些粗糙,但我依旧好奇的将它握在手中拿到了眼前。

    我能够确定我不曾见过那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将这不算精巧甚至说得上是简陋的东西放到了我的口袋里面,它或许是一把钥匙,那是我作为锁匠的直觉,但它看着却全然不是钥匙的模样,甚至长的还像是把不算难以解开的锁链,只需要用上稍微锋利些的剪刀便能够剪断,不过这首尾相连的形状到是颇为别致,其中的扭曲倒使我分不清它的首尾以及里外。

    我将它提在手中转了转,它的形状也随着我的视角旋转且改变起来,留下残影于它本身相交,加上那制造者极不精细的手艺,看着倒蛮像是我脚下那些彼此交错咬合的桥梁,只是它转的颠三倒四令人分不清上下,又或者它也本就没有上下?我猛地站起了身,那小东西果真是把钥匙无疑,你瞧我这不就打开了这牢固无比的锁链?我生于地下,却太拘泥于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