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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析(七) 凶险

    “麻烦事?”我对连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蝴蝶都觉得麻烦之事感到好奇,毕竟虽然渡鸦先生再三嘱咐它要避着些那些猎人先生们的视线,但它却总是在背后同我说它有的是法子全身而退,还能将他们戏耍一番。虽然我知道自己或许当做没听见也不去追问才真正安全,但我依旧问出了口,好在那蝴蝶也不推辞,拉着我全身进到了门内后便指向了几个鬼鬼祟祟之人。

    我的眼前尚且如同蒙着一层轻纱般模糊不清,被猛然拉入门中后又被刺目的辉光照耀的头晕眼花,惊呼不已,我的双目因为强光而暂时失明,而脚下又踩的如此虚幻如同云朵,在恐慌之下我几乎要跌倒,而我的身子也的确腾了空,但却并无下坠的感受,甚至我感受到了一股升力,我的肩胛骨在振动,我在扇动着翅膀?我不该有翅膀的,想到这里我停下了动作。

    而后我的身躯便开始倾斜,我的体重压到了我的肩头,虽然还残余着如同太阳黑子般的斑斑点点,但此刻我已至少能够勉强视物,于是我看到了无比广阔的地面,它仿佛是由如同流经般的辉光铺就,我本以为至少有着云朵却偏偏仅是光线而已,而在那之下我不知还有多深能够供我坠落,但至少哪怕那光只是玻璃也足够我粉身碎骨,求生的本能使我挣扎起来。

    虽然那实在不合常理,但此刻我的翅膀是唯一能够拯救我的东西,即使我对它们十分生疏,又或者实际上我本能的对于云间光中穿梭感到熟悉,或许那也是我的祖先为我留下的遗产,虽然我分得的比起我的兄弟姐妹们要少得多,但至少我并未被苛待以及遗忘在脑后。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对那翅膀的掌控力也因信心的增强而增色不少,我飞的平稳。

    “你令我刮目相看了。”我听到那蝴蝶在感叹,“你当真从未与我的兄弟姐妹中的一位曾来访过漫宿?这简直难以想象!”只是这次那振翼声不是出自我的体内而是位于我的头顶,我的肩胛骨处的翅膀卷起的气流之中,我仍处于茫然,而我的身躯自顾自的将我带到了一处门前,在那里我看到那些方才被指出的鬼鬼祟祟的人躲在门下的阴影中左顾右盼寻觅着什么。

    此地的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足迹,也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又或者谁会关心一只小小的蝴蝶?是的,我已知晓了自己如今的状况,与雪花的结晶与那几人的眼瞳之中,我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形象,而令我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我几乎没有半分惊恐的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很显然那蝴蝶想要抄个近道,而漫宿则是其中中转,在这里,我与它的身份发生了令人惊异的倒转。

    如今它于外而我于内,倒是不错的避开了漫宿是凡人的禁地这一律令的干扰,正如同那蝴蝶也将我当做自己栖息的茧壳来回避猎人们的追讨,别说有这些风雪的遮掩,哪怕是太阳的眼睛直视着那盛开着山楂树花的翅膀,大概也无法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而眼前这几位显然是偷渡之人可就没那么幸运,我看到他们的鼻下并无开口,仿佛嘴唇如同结痂般愈合了。

    “那是翻越漫宿之墙所注定的惩罚吗?”我看到他们彼此以手势交流,并无慌张甚至熟练到绝对曾提前演练,“那是纯白之门的缘故,自那门穿过之人都会被夺走声音与言辞。”那蝴蝶告知了我内幕,且带着略显浓重的贪欲认真的说着多半会被不知情的人当做玩笑的话,“但我喜欢你的声音,说真的,我可不舍得它被如此暴力的夺走,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那蝴蝶或许因为情绪激动而振翼的频率更高了些,于是那些风雪在我们的身侧汇聚,旋转着增强了力量,且哪怕那蝴蝶先生随后便安定了下来,那旋涡仍如同滚雪球一般裹挟着四周愈发凝实与暴虐起来,好在我们在那之前便自风眼撕开了一条裂隙匆匆逃走,倒不曾受太多的影响,而那些显然未经准备的人们遭了殃。他们的表情扭曲,他们的眼中是恐惧与苦痛。

    他们并未呼救,甚至连因痛苦而嚎叫都不曾,我看着他们的四肢扭曲到了无法想象的角度,而他们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迸裂出来,我打了个寒颤,而那蝴蝶也贴心的带我远离了这可怖的场面。“漫宿始终如此危险吗?”我依旧心有余悸,而答复自然的肯定的,那我便忍不住抱怨起那蝴蝶的磨磨蹭蹭,催促其赶快上路不要于此险境徘徊。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那蝴蝶竟以沉默相对,仿佛我提出的请求在它的预料之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它在一声叹息后问我,“你是真心想要回到弥阿去吗?还是只是为了渡鸦那家伙的委托而已?”这反问令我感到不妙,莫非他当真将我进入了再难回还的绝路?“若是后者,你大可以暂且搁下,我从你心中看到了你故乡的模样,我不认为有任何人想回到那里。”

    “至于渡鸦的那个朋友,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与弥阿的沙地之中行走的场面,但我可以向你发誓她绝无衣锦还乡之愿。”那蝴蝶的自作主张令我感到恼怒,即使我的确无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它无法理解我对家乡的感情,而若是让我说些夸赞或是为其开脱的谎言,那又太过违心了,而渡鸦先生的那位朋友?看来她是我那些一去不返的兄弟姐妹们中的一员。

    “你咋知她便不想?”我扯起了那位友人的大旗,下意识的,我回避了我自己的看法,“游鱼会回到出生地生下自己的孩子,且每年都会造访,即使它们已然拥有了更广阔的大海,也依旧会重返狭窄且泥泞的溪流。”我尽量将话说的委婉,实际上我倒觉得我们更像是海龟的孩子,即使自己的诞生时可谓死里逃生,但往后又依旧将自己的后裔送至相似的险境之中。

    “是是,我猜她朝思暮想。”那蝴蝶的让步可并非赞同,而是为了冷嘲热讽,“我想她一定很乐意哪天能够戴着新的面具回到自己的故居,然后站在自己血亲的骨殖之上唱着歌。”是我的错,我不该与它争辩,见那蝴蝶口中的言辞愈发残酷,我赶忙打断了它的更进一步,只说我自己的确想要回家找那几位特别爱讲故事的老人寻些灵感,才总算是勉强糊弄了过去。

    “说起来,此地也是我的故乡呢,你知道的,我在我那立于门关的女主人半是枯萎的花瓣凋零之时诞生,而她此刻就在这附近。”那蝴蝶说话算话的领我到那边境去了,但它也照葫芦画瓢的以与我方才几乎相同的语气与话术邀请我停留的更久,而这次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只在心中暗恨那蝴蝶当真是聪明的很,“你一定能够理解我有多想念她,以及她的那些故事。”

    “且给我这个面子吧,你会喜欢我的女主人的,她很美丽,至少一半如此,她或许可怖且朽烂,但你若是同她相处的足够久如同我一样,那你一定会爱上她的。”呵,他竟是在拿那位高贵的司辰大人与我那以堕落与破败闻名的家乡相比较呢?况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总是回避着,“双角斧大人当真不会因你的言论而感到冒犯?她可知晓且许可你的行径?”

    “我的女主人足够友善,只要我们掌握好说话的方式,至于我与你的事虽然她并未给予明确许可,但至少也是曾被知会,且算是默认了的。”我本以为那蝴蝶会羞愧惊惶,或是至少暂且语塞,但如今看来他大约被质疑过太多次,或是知道迟早会东窗事发而做足了准备,“因此我们也就如同我当时请示她那般去见见她吧,只要位于她视线之外,匿于风雪便可。”

    得,我是看出来它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或许还是随时可能被抓回去教训的不肖子孙,但众所周知母亲总是不会怪罪自己的孩子太多的,而我,这个位于她的子嗣身边的,其实是无可奈何的共犯,多半是会被当作是污染了自己孩子的混账而得到比我曾设想的更糟糕的结局。我或许应当誓死不从它那冒险的举动,但那蝴蝶剥夺了我对翅膀的控制权而我无能为力。

    不多时,我便看到了那位司辰大人的身影,有些令我惊讶的是她美丽且脆弱,如同尚未长成的人类少女。身为石源司辰的她竟选取了更接近人类的样貌吗?至少是更接近我故乡那些爬虫们的样貌,而非于她子嗣一般的蝴蝶形态,甚至不是我曾在教师先生们的玻璃画像中所描绘的长着鹿角的斧子的形象,或是她的孩子们都亲睐有加的,绽放着的山楂树花的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