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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析(十三) 借居

    “我本以为那会是更崇高且更聪慧的人们建立的国度,你知道的,它比当时大地上的任何地方都要辉煌。”当我们唱完了歌,我与那蝴蝶彼此将对方故事的空白之处填满如同被分隔在两个盒子中的拼图,它为我的先祖竟在我们凡人之间的评价如此之低感到惊讶,它开始追问我那当时最坚韧也是最有天赋的学徒如今身在何处呢?然而,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我很抱歉。”这是我在将自己有限的记忆从哪怕最死角处搜寻一番后唯一能说的话,没错,在提及弥阿时,我听到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大多都不能算的上友善,但,我又在为我的家乡寻些好话说了,我的祖先被记住了,于故事与书籍,于血脉与容貌,而本该更多被铭记的,与投机取巧罪人与懦夫及其后裔相对的那些或许是英雄的后嗣却被遗忘在了时间之中。

    “与罪人相对的可未必是英雄,有时也可能是怪物或是另一些罪人。”那是那蝴蝶在我陷入沉思与难得的乐观时泼的冷水,我能够感受到它振翼频率的变化,在刚刚的一瞬间它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随后,直到现在它都因此而感到烦躁不安,甚至可能还带着些许滞涩的困惑,但可惜的是它不想同我分享,这不符合作为旅伴的应有之义,但我明智的没有戳穿这点。

    “我们的祖先的确建起了更辉煌的城市,但他们说我们失掉了文明,但说实话比起我们曾获得,以及他人自我们这里获得的东西而言,我们所丢失的东西九牛一毛。”我乖顺的转换了话题,使之回到了原点,我知道我的理念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耻且无稽之谈,且若是那蝴蝶想要重复我们祖先的旧事,又或者它已经在做了,那我也不见得十分心甘情愿。

    但至少那是从小我的父母教导我的,或许是出于自我安慰的说辞,而我也知道哪怕在弥阿也有着不少人反对且敌视这种说法,即使他们那彼此不甚相称的肢体以及扭曲的五官无不将他们自己不愿提及的血脉展露人前。我是幸运儿,但他们不是,且无论幸运与否,我们都无法摆脱血管中奔流之物,即使我们选择了死亡亦是如此,但他们依旧有着另一条路可走。

    那蝴蝶在方才的歌中提到了猎人,很显然它对猎人有着偏见且认为他们是凡人之中最可厌的,那与它对于我与我的兄弟姐妹们的亲昵态度相映成趣,我感到好笑但我绝对不会告诉它,绝大多数的猎人都是弥阿出身的孩子,而哪怕是惯于自给的教师先生们也有时会到弥阿来寻求有着超凡天赋之人,虽然自从我们被当作了遭到荒废的土地以来,他们便不曾来过了。

    但成为猎人的要求可不容易,甚至堪称苛刻,因此许多有着相似愿望,甚至是短暂受训之人依旧混迹于我们之中,而被二次遗弃的他们往往有着更深切的苦痛以及更浓重的怨恨,我不觉得那蝴蝶的存在一旦被发现,我能够承受的了他们的怒火,又或者那蝴蝶打算亲自出手,那它卷起的带着分离之力的旋风,对那些只是生存都无比艰难之人来说会是致命一击。

    此二者都不是我所乐见的结局,而更令我感到威胁的事物却来自我的家庭与那些同我志同道合之人,他们欢迎灵体的存在,如同饱受饥饿之苦之人将自己撑得肚腹胀裂,几乎脱水之人为自己渴求之物所毒杀一般,首先我得承认自己也算他们中的一员,只是我比他们活的更轻松些,也没有如此之多的渴慕之情,但很遗憾,我与我的祖先不同,我并不乐于分享。

    尤其这慷慨可能会杀死他们,且在更早之前置我于死地的情况下,我实在太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了,而这一点我是能够透露给我们那天真的好旅伴的,而它也对我们之间的友谊表达了忠诚,且接受了我对它在此期间保持安静的需求,但在我转身时,我的余光察觉到了离去的人影,以及他因为腿脚不便而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洒落在一旁总不中断的混杂青红。

    “好吧,我想我们得赶快离开了,或者至少找人没人的地方躲藏起来。”首先我便不能回到家中,在暴露了行踪,多半是因为我的歌唱太忘我的缘故的情况下,在这个彼此虽然不能够报出对方的姓名却偏偏没有任何秘密存在的地方,我自然能够指望认得我的人全部离世的事态,但我们中也并非没有活到老年的人,而经常寻他们听故事的我恐怕令人印象深刻。

    好在我依旧有着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个位于城市的外缘,甚至是外墙之外的小屋,它的门锁有着特别的结构,而我则是误打误撞的打开了些许缝隙,那恰好能够使我通过,而我的兄弟姐妹们,以及更重要的,那些长者们都不愿造访此地且口口相传的说着无数的禁忌以及可怖的故事,而那事我恰好却些灵感,便也不顾生死,我一向如此不顾生死,那蝴蝶明白。

    “不过我没有在那里找到任何值得被记录之物,其中的摆件看上去不过是寻常人家的模样,绝无什么曾有两位盗贼居于此地的痕迹,至少我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赃物,最多是几幅被揉成团扔在角落的画布,但它们早已褪色无法看清原貌了。”我虽然知道那蝴蝶是比我更大胆的性情,但解释至少能够打消它的好奇,我已经太累且急需休息,我需要那里的床铺。

    “没有故事是空穴来风的。”那蝴蝶看着那设计精巧的门锁沉吟,而当我轻轻触碰到门栓时,它便如同被斩断一般跌落,那精心设计的挂锁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当已经锈迹斑斑的它颓然坠地,破碎是它注定的命运。我捡起那两截门栓以及四分五裂的挂锁仔细瞧了瞧,确定它们都已失去了作用,且覆盖在其上的,我能够感受到存在却难以察觉之物消失不见了。

    好吧,我本想在进门之后重新将大门锁起,至少是自欺欺人他们会因此而觉得我不在此处的,但门口如同雪一般堆积的灰尘中显然不能那么轻松的就能掩盖的脚印其实早已将我暴露,那至少我要感谢那蝴蝶,它使我接近我的床少花费了不少功夫,于是作为谢礼,本想保持沉默的我一面收拾起了不知是因为时间洗礼还是原本就脏乱不堪的床铺,一面便与它搭话。

    “你知道故事总是会以讹传讹的,尤其还有如同我们这样的人刻意将它们编写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这是我对于这房屋并不存在的可怖之处全部的解释,但那蝴蝶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且当我在被吓了一跳以及心生疑惑后静下心来,感官比起从前更敏锐的我,也开始觉察到那些如同无数丝线编织在一起的网兜般的微妙气氛,而究其源头,那蝴蝶则称来自足下。

    “你想叫我现在挖开它?”我开始认为借居此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以及在我的兄弟姐妹们记忆那些祖辈相传的过去的故事比起眼前的经历要更容易与准确的情况下,我大概也不该如此草率的将自古留存的传说抛在脑后,但我实在太过疲累,骄阳大人的注目以及那过于冗长的虹色之桥将我的心力尽数燃烧,而最后的力量还被我拿来同那蝴蝶合唱了一首长歌。

    “或者你想要枕着它们睡觉,那或许能够为你守夜一晚,若是它不算太危险,或许我能够确保你平安无事。”那蝴蝶没有提及若是它的确足够危险如同传说的情况,这使得我犹豫不决,谁知它竟难得好心的提醒了我,又或者它的精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正如同它羽翼之上原本盛放的花朵,它们如今收拢了花瓣,“若是足够危险,那将它留在地下也更安全些。”

    “谢谢,这次是真心的。”我在躺下的瞬间便进入了梦乡,在那里我的视野十分受限,我的眼前似乎有着什么遮挡之物,我抬手想要摘下,却发现那是一张面具,它与我的脸颊如此贴合,这使得我下意识的将它当作了我脸皮的一部分,又或者的确如此,当我开始撕扯它,我的脸颊开始疼痛难忍。而当我放弃了去除那些阴影,我对更广阔天地的渴慕便自某处升起。

    若是我遇到了人,自它们的眼瞳之中看到了更多更明亮的事物,那我便一定要将其取来填补我双目之间的空隙,若是他们不愿,那盗窃与掠夺也并非不在考虑之内。这不会是我的念头,那它是来自于谁?我首先想到了那被我枕在身下之物,但我的体感它却距我更近,不像是深埋土下,倒像是自胸前涌上,但我偏偏却记不得我在那里存放过什么,除了那朵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