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交谈
提问：锈河街有什么地方是适合两个男人大晚上聊天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在这里，哪怕是为两个男人特别准备的场所，欢迎的也不是两位方方面面都算男性的男性。
当埃默思跟着文维德走出店门后，文维德左右张望了一阵，一时不知有什么合适的去处，因此回头看向埃默思提问时，很少在晚上逛过锈河街的埃默思所能想到的最好地方，是自家店二楼的包厢。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回答给了文维德。
也许是觉得带着埃默思出门以后又再回去，会被自己的队友，尤其是李，在事后拿来取笑，又或者是不想无故占用店里拿来做生意的包厢，文维德沉默了少许后，选择先在锈河街逛逛看。
埃默思自然跟在他身后。大叔的旧识、梅尔玫的准姐夫、准特等的狩死人武者、自己一堂课时间的老师……无论凭哪个身份，埃默思都愿意陪文维德走走，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但沉默地行走并未持续多久。从店里出来，沿着锈河街往深处走了没多久，文维德就发现锈河旁边摆开了些许桌椅，还撑开了伞，桌椅不远处则是一个底下带有滑轮的玻璃柜台，柜台里摆着酒水，柜台后则站着招待。一个沿河的露天酒吧。
他决定这里就是今晚交谈的场所了。文维德率先走到离河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在主动走过来的侍者那儿点了杯啤酒。埃默思紧跟其后，在文维德对面坐下后，点了杯气泡糖浆。
文维德打量着被各色以太灯照得光怪陆离的锈河，随意问道，“你和那个男人在锈河，住了多久？”
“十年，他上个月动身回远东了。”啤酒和气泡水已经被侍者送了过来，埃默思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知道我今晚想和你聊些什么吗？”文维德也喝了一大口啤酒。
“大叔、梅尔玫，或者我自己，亦或是都有。”埃默思随口给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问题与回答本身显得很形式主义，但至少能说明他们即将开始今晚的正题了。
“他教了你多少东西？”文维德没有对埃默思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给出评价，而是又抛出了新的问题。问题，回答，下一个问题，下一个回答，这是他最熟悉的对话节奏，经常被用于与任务目标或下属之间的高效交流。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今晚他的身份并非是狩死人小队的队长，亦或是高贵的赤龙家族嫡长子；埃默思也并非是他的任务目标或下属。他其实应该更像一个长辈才对。
后知后觉的文维德立马抢在埃默思回答之前补充道，“想必那个男人也并没有把一切告诉你。关于他，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好像还是有些生硬，于是他又再加了一句，“关于梅尔玫的问题也可以问，我会尽可能地给出回答。”
还是有些不对，话说到这个地步反而像是施压的娘家人口吻了……文维德第一次在与不比自己强的人的对话中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了。
埃默思对姐夫哥奇怪的语气倒是感觉没什么，简单地回答了他，“教了我一些术法，前些天去考了高等法师。”
在给出回答之后，文维德没有继续提问，而是沉默着等待埃默思的问题，同时也是在思考着如何拿捏好语气。
“怪不得舒娅专门叮嘱我不用去找梅尔玫，她怕不是早就猜到我会根本说不来话了……”出于伴侣之间的默契，文维德隐约感觉出了舒娅之前专门叮嘱自己的真正原因。现在看来，他确实不知道怎么与小辈好好相处。
“不过十八岁的高等法师，学的还是店长那套术法。再结合这发色……”文维德对埃默思现在的水平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定位。
对面的埃默思倒是反而自然很多，还有功夫打量了一下姐夫哥的神情。嘶，有点眼熟。这不跟社恐发作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时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吗？
因此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埃默思主动地挑起了话题，询问起大叔的过往。
而文维德见埃默思主动了起来，并且问题很多的样子，倒也乐意做一个答话机器，把交谈的主导权送到了埃默思手里。他并不是不会谈话，只不过会的方式，更适合自己拿个灯对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埃默思晃，这样子展开。显然不是此时需要的。平时与舒娅私下相处时，也是舒娅的话更多些。
渐渐地，随着交谈的进行，埃默思对大叔在收留他之前的过往愈发清晰起来。文维德对于埃默思的看法柔和了很多：无论是血统、师承、天赋、能力，还是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处事手段，以文维德的眼界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
因此，虽然埃默思还没有问到任何有关梅尔玫的问题，文维德却主动地提起了这个话题，“梅尔玫的家世，如果她自己没有和你多讲的话，我作为她姐姐舒娅的未婚夫，其实也没有什么立场跟你多说些什么。其实她姐姐还专门叮嘱我不用去打扰她，今天来到你们店里纯属巧合。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得做好克服困难的准备。”
“？”埃默思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不论是在法师教室，还是在店里，对于这个准姐夫，梅尔玫都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样子。因此埃默思也故意没有在文维德面前提起梅尔玫。况且刚刚文维德自己说的，他也是通过梅尔玫的老师阿夜可才认识大叔的。既然和阿夜可女士关系也不错，有关梅尔玫的情况自然轮不到埃默思去多嘴。
但其实埃默思潜意识里还有别的想法：梅尔玫是被阿夜可托付给大叔的，大叔不在才轮到自己照顾她，埃默思虽然自问方方面面都做得毫无问题，却莫名担心文维德会感到不满，故而希望梅尔玫的存在感越低越好。
不曾想，不仅文维德对梅尔玫很放心，梅尔玫的姐姐舒娅还甚至专门叮嘱文维德不用去打扰她。
只不过，姐夫哥这最后一句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啊……埃默思眨眨眼睛，感觉这句话多少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人的钝感似乎是专门挑时候发作的。
关于店长和梅尔玫，能说的都说完了……文维德把酒杯端起，一饮而尽，招呼侍者结完账、给过小费以后，望着埃默思浅灰色的眸子，最后说了一句：
“关于塞勒涅的血仇，我会帮你查的。如果你没有放下，尚且背负着的话，什么时候来王国了再找我。”说完，他与埃默思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用以太终端发给了他一个地址，“到时候去这里找我。”
两人聊了接近一个小时，回到店里时，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另外三名狩死人正坐在一楼的圆桌边上等着。李手里拿着已经租好的录像带，修勒和杰克则两手空空。见到文维德后连忙站起身。李还用古怪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二人
文维德环视了一眼店内的布局，又着重看了看躲在柜台后的梅尔玫后，就招呼三名队友走了。
等他们完全走后，店就只剩下两人一猫了。梅尔玫如释重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埃默思则先去把门关好了。
此时见到埃默思，梅尔玫依旧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感觉耳朵尖尖还是有点发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张，故作随意地说，“你和…文维德，聊了这么久啊。”
“嗯，主要就聊了一下关于大叔的事情。没想到大叔原来在侬铎尔还开过店的。”埃默思点点头，他此时还在想着，文维德所说的“血仇”。
他第一次遇到大叔，其实就是在十年前的侬铎尔。埃默思和父母三人一起流浪穿过了大半个西陆，好不容易托关系坐上前往王国的船，却在一下船时就被自称海关的人收押。
现在想来，哪怕祖上再风光，一家流浪者哪里能找到关系免费坐上去王国的游轮呢。当时尚且瘦小的埃默思在父母的掩护下，依靠港口拥挤的人流逃走了。在侬铎尔的街头巷尾流浪时，埃默思遇见了大叔。
从埃默思口中得知情况后，大叔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埃默思奔走，寻找他的父母，期间短暂消失过两次，现在想来就是去托关系调查了。
侬铎尔的地下排水系统十分庞大，如此才能支撑雨季时城市的正常运转。埃默思与父母的最后一面，也是在一处窨井盖下，潮湿阴暗的角落，两具冰冷的尸身。
彼时的埃默思只剩下了麻木的情绪。浑浑噩噩地任由大叔带着走。回过神来时，大叔已经在锈河买下了店铺，安置下来了。
所谓过往，所谓血仇，所谓“塞勒涅”之名……埃默思用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晚，才让心中的伤口不会再次被触动。但文维德确实提醒他了，他未曾真正放下，也无法放下，父母与大叔，正是这三个人塑造了他如今的几乎所有。除非放下自己，否则他终将面对一切被埋藏的过往。所幸是，他现在也有了能力去追寻。
可回过神来，与梅尔玫的视线对上，看见少女精致的面容上逐渐晕染开的羞涩，看见那令他心脏回暖跳动的绯红，埃默思又再度彳亍了。如今定义了他的生命的人，好像又不止三位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在这里，哪怕是为两个男人特别准备的场所，欢迎的也不是两位方方面面都算男性的男性。
当埃默思跟着文维德走出店门后，文维德左右张望了一阵，一时不知有什么合适的去处，因此回头看向埃默思提问时，很少在晚上逛过锈河街的埃默思所能想到的最好地方，是自家店二楼的包厢。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回答给了文维德。
也许是觉得带着埃默思出门以后又再回去，会被自己的队友，尤其是李，在事后拿来取笑，又或者是不想无故占用店里拿来做生意的包厢，文维德沉默了少许后，选择先在锈河街逛逛看。
埃默思自然跟在他身后。大叔的旧识、梅尔玫的准姐夫、准特等的狩死人武者、自己一堂课时间的老师……无论凭哪个身份，埃默思都愿意陪文维德走走，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但沉默地行走并未持续多久。从店里出来，沿着锈河街往深处走了没多久，文维德就发现锈河旁边摆开了些许桌椅，还撑开了伞，桌椅不远处则是一个底下带有滑轮的玻璃柜台，柜台里摆着酒水，柜台后则站着招待。一个沿河的露天酒吧。
他决定这里就是今晚交谈的场所了。文维德率先走到离河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在主动走过来的侍者那儿点了杯啤酒。埃默思紧跟其后，在文维德对面坐下后，点了杯气泡糖浆。
文维德打量着被各色以太灯照得光怪陆离的锈河，随意问道，“你和那个男人在锈河，住了多久？”
“十年，他上个月动身回远东了。”啤酒和气泡水已经被侍者送了过来，埃默思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知道我今晚想和你聊些什么吗？”文维德也喝了一大口啤酒。
“大叔、梅尔玫，或者我自己，亦或是都有。”埃默思随口给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问题与回答本身显得很形式主义，但至少能说明他们即将开始今晚的正题了。
“他教了你多少东西？”文维德没有对埃默思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给出评价，而是又抛出了新的问题。问题，回答，下一个问题，下一个回答，这是他最熟悉的对话节奏，经常被用于与任务目标或下属之间的高效交流。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今晚他的身份并非是狩死人小队的队长，亦或是高贵的赤龙家族嫡长子；埃默思也并非是他的任务目标或下属。他其实应该更像一个长辈才对。
后知后觉的文维德立马抢在埃默思回答之前补充道，“想必那个男人也并没有把一切告诉你。关于他，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好像还是有些生硬，于是他又再加了一句，“关于梅尔玫的问题也可以问，我会尽可能地给出回答。”
还是有些不对，话说到这个地步反而像是施压的娘家人口吻了……文维德第一次在与不比自己强的人的对话中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了。
埃默思对姐夫哥奇怪的语气倒是感觉没什么，简单地回答了他，“教了我一些术法，前些天去考了高等法师。”
在给出回答之后，文维德没有继续提问，而是沉默着等待埃默思的问题，同时也是在思考着如何拿捏好语气。
“怪不得舒娅专门叮嘱我不用去找梅尔玫，她怕不是早就猜到我会根本说不来话了……”出于伴侣之间的默契，文维德隐约感觉出了舒娅之前专门叮嘱自己的真正原因。现在看来，他确实不知道怎么与小辈好好相处。
“不过十八岁的高等法师，学的还是店长那套术法。再结合这发色……”文维德对埃默思现在的水平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定位。
对面的埃默思倒是反而自然很多，还有功夫打量了一下姐夫哥的神情。嘶，有点眼熟。这不跟社恐发作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时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吗？
因此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埃默思主动地挑起了话题，询问起大叔的过往。
而文维德见埃默思主动了起来，并且问题很多的样子，倒也乐意做一个答话机器，把交谈的主导权送到了埃默思手里。他并不是不会谈话，只不过会的方式，更适合自己拿个灯对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埃默思晃，这样子展开。显然不是此时需要的。平时与舒娅私下相处时，也是舒娅的话更多些。
渐渐地，随着交谈的进行，埃默思对大叔在收留他之前的过往愈发清晰起来。文维德对于埃默思的看法柔和了很多：无论是血统、师承、天赋、能力，还是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处事手段，以文维德的眼界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
因此，虽然埃默思还没有问到任何有关梅尔玫的问题，文维德却主动地提起了这个话题，“梅尔玫的家世，如果她自己没有和你多讲的话，我作为她姐姐舒娅的未婚夫，其实也没有什么立场跟你多说些什么。其实她姐姐还专门叮嘱我不用去打扰她，今天来到你们店里纯属巧合。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得做好克服困难的准备。”
“？”埃默思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不论是在法师教室，还是在店里，对于这个准姐夫，梅尔玫都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样子。因此埃默思也故意没有在文维德面前提起梅尔玫。况且刚刚文维德自己说的，他也是通过梅尔玫的老师阿夜可才认识大叔的。既然和阿夜可女士关系也不错，有关梅尔玫的情况自然轮不到埃默思去多嘴。
但其实埃默思潜意识里还有别的想法：梅尔玫是被阿夜可托付给大叔的，大叔不在才轮到自己照顾她，埃默思虽然自问方方面面都做得毫无问题，却莫名担心文维德会感到不满，故而希望梅尔玫的存在感越低越好。
不曾想，不仅文维德对梅尔玫很放心，梅尔玫的姐姐舒娅还甚至专门叮嘱文维德不用去打扰她。
只不过，姐夫哥这最后一句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啊……埃默思眨眨眼睛，感觉这句话多少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人的钝感似乎是专门挑时候发作的。
关于店长和梅尔玫，能说的都说完了……文维德把酒杯端起，一饮而尽，招呼侍者结完账、给过小费以后，望着埃默思浅灰色的眸子，最后说了一句：
“关于塞勒涅的血仇，我会帮你查的。如果你没有放下，尚且背负着的话，什么时候来王国了再找我。”说完，他与埃默思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用以太终端发给了他一个地址，“到时候去这里找我。”
两人聊了接近一个小时，回到店里时，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另外三名狩死人正坐在一楼的圆桌边上等着。李手里拿着已经租好的录像带，修勒和杰克则两手空空。见到文维德后连忙站起身。李还用古怪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二人
文维德环视了一眼店内的布局，又着重看了看躲在柜台后的梅尔玫后，就招呼三名队友走了。
等他们完全走后，店就只剩下两人一猫了。梅尔玫如释重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埃默思则先去把门关好了。
此时见到埃默思，梅尔玫依旧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感觉耳朵尖尖还是有点发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张，故作随意地说，“你和…文维德，聊了这么久啊。”
“嗯，主要就聊了一下关于大叔的事情。没想到大叔原来在侬铎尔还开过店的。”埃默思点点头，他此时还在想着，文维德所说的“血仇”。
他第一次遇到大叔，其实就是在十年前的侬铎尔。埃默思和父母三人一起流浪穿过了大半个西陆，好不容易托关系坐上前往王国的船，却在一下船时就被自称海关的人收押。
现在想来，哪怕祖上再风光，一家流浪者哪里能找到关系免费坐上去王国的游轮呢。当时尚且瘦小的埃默思在父母的掩护下，依靠港口拥挤的人流逃走了。在侬铎尔的街头巷尾流浪时，埃默思遇见了大叔。
从埃默思口中得知情况后，大叔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埃默思奔走，寻找他的父母，期间短暂消失过两次，现在想来就是去托关系调查了。
侬铎尔的地下排水系统十分庞大，如此才能支撑雨季时城市的正常运转。埃默思与父母的最后一面，也是在一处窨井盖下，潮湿阴暗的角落，两具冰冷的尸身。
彼时的埃默思只剩下了麻木的情绪。浑浑噩噩地任由大叔带着走。回过神来时，大叔已经在锈河买下了店铺，安置下来了。
所谓过往，所谓血仇，所谓“塞勒涅”之名……埃默思用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晚，才让心中的伤口不会再次被触动。但文维德确实提醒他了，他未曾真正放下，也无法放下，父母与大叔，正是这三个人塑造了他如今的几乎所有。除非放下自己，否则他终将面对一切被埋藏的过往。所幸是，他现在也有了能力去追寻。
可回过神来，与梅尔玫的视线对上，看见少女精致的面容上逐渐晕染开的羞涩，看见那令他心脏回暖跳动的绯红，埃默思又再度彳亍了。如今定义了他的生命的人，好像又不止三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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