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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虞大公子

    蜀南是一片民房,暮色沉沉,夕阳染红远方的薄云,官府前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虞枫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转身搀扶着虞兮。

    虞兮嫣然,下了马车后欢脱向大夫人的瑾院跑去,大夫人本是安排住在稚园东院的,但虞将军怕大夫人平日遇事会瞒他,硬生生将人接去了官府住下,扔下虞兮一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多余的。

    “阿娘。“还未到门前便先换了一声,霜降听见外面的动静与大夫人相视一笑,向屋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小姑娘自己风尘仆仆跑了进来。

    “霜降你去看看今日外头什么风,怎么把我的小心肝给吹来了。”虞兮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跑到大夫人身后给大夫人捏肩捶背,大夫人不禁打趣道“要我说岚月你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日后到了出嫁的日子怕是没人敢要你了。”

    余光感觉似乎有人进来,微微侧头看去就看见虞枫一袭白衣到了跟前。今日心情似乎还不错。

    “孩儿给阿母请安。”

    大夫人愣了一瞬,笑盈盈道“今日到底是什么好日子。霜降快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样,今日你阿翁也难得有空,一会儿吃完晚饭都留下吧,正好前日收拾了几间客房。”

    “那就劳烦阿娘将我的房间布置的好看些。”拽着大夫人衣袖撒娇道。

    宠溺的点了点虞兮的鼻子,“你呀。”

    “再过些日子蜀地该热闹了,话说阿娘也好久没见到岚月了。也难得今日有空和阿娘说说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听见这话虞兮也没了刚刚的殷勤,屏息道“无非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毕竟稚园内也没什么有趣的事。”

    “哎呀,阿娘岚月也像萧牧世子一般,养只大公鸡空闲的时候打发时间寻寻乐子。”虞枫刚抿了一口茶听见这一要求,刚入口的茶差点没吐出来。虞兮只顾着满脸委屈的看向大夫人,素日在稚园真是无聊透了。

    拨开了虞兮拉着衣袖手面色受伤“闲的发慌都不来看看娘,若是再养了只尖嘴,怕是以后连请安的时间也要推脱去陪你那尖嘴。”

    “阿娘怎么会这般想,若是我养了那大公鸡,日后请安时还多了一个给阿母请安的。”

    “你早早死了这条心,要是真闲的无聊,来阿娘这阿娘正好查查你功课......”

    “诶?阿娘你身子最近怎么样啦?”

    “你阿翁日日守在身侧,能出什么问题?”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虞大夫人对这个闺女多少也算是知根知底,随后又道“倒是你,以后来官府阿娘定要查你功课。”

    初春的天渐渐黯淡起来,没一会儿天边就见不着光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晚饭就各自回去了,晚间小姑娘喝了点酒,没一会儿步子也开始有些踉踉跄跄,今日似乎醉的格外厉害。

    蹦蹦跳跳向前跑去,若不是碍于虞枫在身侧,怕是高低要跳一段,虞枫在一旁眉目无奈地虚扶着,有时似是想到什么低着头含笑不语。两人客房安排不远,虞枫一如既往将虞兮送到了房内,透过前窗望着自家哥哥出了客房,思绪万千重新躺回塌上,她没醉,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摸着手腕上的平安绳陷入沉思,这还是初次回京虞枫送她的。

    本以为回到蜀地会像以前一样,许是这两年在洛阳心境有了太多磨合,二人都没有像从前一样谈吐自若,她甚至感觉虞枫对她似乎有所戒备。

    若是说感情淡了,虞枫对她还是挺上心的,院中的秋千,特色的糕点以及各种小物件等等。那都是她所喜欢的。

    可若是说感情好,虞枫除了在东市偶尔遇见,才会一起逛,其余一次也没邀约过她,就连她的邀约也一次都没赴约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家哥哥就总是抽不开身。若说寻常来鱼棠阁必定是来训话的。舞师同她说的师姐又什么时候来呢?为什么哥哥同父母都不同意她学舞呢?还有……晏云世子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入夜微凉,墙角跳动的火烛在一片寂静中,似乎也有了声音,吵的小姑娘有些睡不安稳。自家哥哥没有吹息烛火这个习惯,只是她现在不想动,或许就这样燃尽了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摇曳,塌上的小人憨憨打盹迷糊中听见有人扣门,再想细听房门就让人推开了,“姑娘,婢子进来了。”话音刚落。霜降端着碗阖门向塌边走来,

    “霜降姑姑?”或许是没睡醒,虞兮只身呆呆望去。

    “来,姑娘先喝了这碗醒酒汤,再睡也不迟。”在霜降搀扶下虞兮端起汤水一饮而尽,许是今日事情太多,没一会儿躺在塌上就有些昏沉。霜降离去后意识逐渐散开,梦中迷糊中似是听见了瓷器打碎的声音。

    霜降退出后轻轻退了出去将门落了锁大夫人不知何时早已立在了院中,幽瞳凌厉却又透着一丝哀伤,霜降放轻动作走到大夫人身侧,随着大夫人去了另一条小道。

    小道尽头有一间雅舍,烛光通明,木窗紧闭。一进门便看到虞枫在书桌前抄写文章,“这么晚了阿娘怎么来了。”起身走到了大夫人的面前,大夫人好似没看见一般绕过虞枫走到书桌前,瞥了一眼纸墨,随后厌厌看向一侧卑躬的虞枫。也没心思同他聊些弯弯绕绕的了。

    “晏云世子安排住在稚园的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是,孩儿知道...”

    “知道你还留在锦园!”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冷哼一声转身等着虞枫的下文。可眼前人低着头愣是什么都没说,大夫人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稳了稳身形自顾自说了起来。

    “原本季王府来人同我说这事时,我是一点都没多想,你们兄妹二人关系一直好,以前季王妃留你,你没机会住稚园,但如今我竟没想到,你竟放任一个纨绔子弟与亲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要保住你这半点虚荣。别以为你和方老那些事我和你父亲都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希望你自己能醒悟!”

    “孩儿在阿娘心中就是这么不堪吗?”少年面不改色,大夫人错愕一瞬,眼前人有种说不上的陌生。或许是大夫人说的狠了,虞枫无法再维持心无旁鹫有些失落的接话。“我自幼恶疾缠身,祖母对我一直都有些膈应,自从五弟出生后阿翁就很少来看过我,孩儿想过若是哪日阿娘又有了身孕,身为养女的兮儿或许处境会变得为难,可当这一日真的来到,孩儿才发现那个为难的竟是自己。”

    “如果孩儿不是长宁书院的榜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书院学生,您和父亲怕是早已放弃孩儿了吧,方老上一位弟子,如今已是朝中陛下最倚重的杜御史。孩儿怎么就不能为自己博一把。若是孩儿能得方老青睐...”

    还未说完大夫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力度不大,但虞枫却怔愣许久。不可置信看着大夫人,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打他。

    “你!”大夫人气急攻心,一巴掌下去后,思绪像断了线“你外祖父同方老政党不同,在朝堂唇枪舌战半辈子,愣是一点便宜也没从那老狐狸身上捞着。不过是书院有了点名气你以为你是谁?有你外祖父在你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但你若是一点要同那老狐狸走的那么近,同你外祖父生了缝隙,后悔的只会是你自己!”

    或许是气昏了头,随手抓起茶盏向虞枫腿边扔了过去,大夫人声音凝噎,这话几乎是低吼着喊出的。整个身子忍不住发颤,多亏霜降在身侧搀扶着。

    她如何也不敢相信虞枫能说出这些话,或许老夫人不满是真,但她可从未动过舍弃他的念头,如今这些话从虞枫口中说出,她只觉得胸口被刺了一刀。

    “阿娘!”地上的少年慌张上前,先前的一腔热血顿时散为乌有。刚刚的茶盏并没碰到他,看向大夫人的眼中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愧疚,但也就一瞬大夫人甚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看过去依旧是那个只懂诗文的少年,大夫人稳住情绪又道“切莫再同那老狐狸有纠缠了,伤了你外祖父的心,你什么也不是。”

    “孩儿也只是想早日替阿翁分担,能为外祖父排忧解难。”

    “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就是最好的分担。”

    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也只是来了一句“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偶尔透进的残风有气无力扑打着烛影“再有四五个年头你也到弱冠的年纪,有些事情还是拎的轻孰轻孰重的好。活的安稳不见得没什么不好。”许久大夫人来了这么一句,少年低着头看不见说话人的神情,只听见面前人起身离去的声音。

    离开虞枫那,大夫人愈发觉得自己偏激了,说来回京的两年似乎真没太关注虞枫,平日瞧着沉稳,也就当无事安心了。可今日说的这些话,颠覆了她对虞枫的认知。有一瞬她感觉自己似乎突然就对虞枫一无所知了。

    “岚月近来想去哪,同何娘说一声就是了,每个礼拜让稚园的人来汇报一声,不必再处处约束了。”

    小园中,待到确定人离去后,屋外的砚台缓缓走了进来,虞枫弯着腰将茶盏的碎片一一拾起,虽说动作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但还是划出了一条伤口。

    “这些交给属下就好。”砚台见状慌忙上前将地上余下的碎渣拾起放在一旁。随后搀扶着少年起来。

    “属下去找药盒。”

    “不必了,伤不了什么的。”少年语气一向轻淡。

    薄凉的长夜中,少年一袭白衣立在烛台前,砚台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便说吧。”少年背对着他语气低沉,砚台望着少年的背影怯声道“委屈公子了,公子为何不借此将太尉一事如实告诉大夫人?”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太多,破绽就会越显露。”其实虞枫心里清楚并不是如此。只是无论什么理由,这一次他都没有选择稚园。砚台迟疑许久应了一声随后退了出去。望着地上的茶渍,一向温文尔雅的人也没了往日的温良,角落的烛台此时将少年的影子映射遥长,烛光摇曳,扇晃着少年的心。

    他不这样做如何能让他的阿母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