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
戌时二更，一辆马车缓缓而行，穿过大街小巷，良久在气派的府院前停了下来。
东街不同于北郊，大多是官员的住处，素日摊贩就不过来吆喝，此时除了悬挂的方灯。空荡荡的街道上半个人影都寻不到。
车轿刚稳住停下，轿内的少年便掀起帷幕跳了下去，萧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寺庙同齐王碰上，还是念叨人姑娘称谓的时候。
“多谢四皇叔载我一程。”话中大有撇清关系的意思。
“几日不来王府倒是和侄儿生疏了。”语罢，轿前的帷幕被人掀开，轿夫见状低着头弯弓着身子伏在地上。
“四皇叔这是何意？”
“叙旧，晏云不欢迎吗？”
“侄儿不敢。”
“找个机灵的带路吧。”男子声音清冷，撂下这么一句径直向府内走去。少年望着那人身影，眼睫半阖。
“世子怎回来的这么早？”待齐王走后，小厮端着氅衣匆忙向前道。
“灯会无趣，母妃呢？”
“世子同娘娘还真是心有灵犀，娘娘也是觉得如此，早早回府歇着了。”
“安寝了？”
“那倒没有，刚用过饭。”
闻言少年安静了。
“世子先添件衣裳吧。”
“去母妃那吧。”
少年接过递来的氅衣，黑夜中眉眼略显神伤，今夜之事本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懊恼。少年脚下的步子愈发仓促。他如果是个姑娘呢，会不会也能像虞二姑娘那样从容开朗。少年带着这个疑问又绕了几个回廊，直到远处屋内亮起灯光，萧疾这才如梦初醒。
他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公子。
如此，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世子这么晚了来找娘娘是有什么事吗？可要婢子通传一声？”
“母妃已经歇下了吗？”
“娘娘刚用过膳，并未就寝。”
“通传吧。”
没一会儿婢子引着萧疾进了内室，内室不及外室，相较外室，内室显得朴素极了，倒不是外室多豪华，而是内室真的简朴，外人都说平西王妃不喜繁奢，可萧疾心里清楚，这院子的简朴不全是他母妃的本心。
或许有些东西哪怕有能力也由不得自己的心。
“见过母妃。”
胡桃椅上的女子起身迎了上去，“晏云许久没来了，今日灯会怎么想起来母妃这？”
“是晏云的错，还望母妃宽恕。”
“穷冬天冷，莫在那跪了寒病，坐下聊吧。”
仆人见状，拉开了桌椅，又添了壶浅酒，放在器皿中温存，等这一切结束，平西王妃这才开口，“晏云可是担心你与刘家的事？”
萧疾没说话，说实话今夜来并不是为这事，但他还是想听听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早间大殿上萧夫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孩童打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和你诸位皇叔也都是这个意思，刘家虽是有气，到底也是识大体，笑了笑也没有在追究的意思。”
少年点了点头，没再接话。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刘家世代单传，尤其这这一辈连生六个姑娘，这才有幸得了一个儿子。吓得刘老爷子连夜改了家训弃武从文，这如今人可是被他打的连床都下不来，他竟然说没事就没事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心结吗？”
“是有些。”
“说来听听。”
“母妃打算何时办宴？”
“办宴？是…母妃想的那样吗？”平西王妃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晏云不是素日最不喜欢府内开办宴席。”
“如今也不喜，只是觉得做错了事，想寻个机会致歉一二。”
“做错事？做错事”平西王妃挑着话中的要点碎叨了几遍。
“是和姑娘间的事？”
“是。”闻言萧疾一五一十讲了一遍经过，此事他从始至终也没打算瞒下。
许久平西王妃将手炉放到一侧，“不妥，这姑娘既然自己圆了谎，想来也不想揪着此事不放，当下萧夫人省亲，不日又是换岁，年前办宴多少匆忙了些，这年后...想是没有这个必要。”
“晏云若是真放不下，不妨日后暗中帮衬这姑娘一二，这小娘子虽表现得不谙世事，可圆谎那话听着定是个聪慧的，想来是个分明的。”
少年点了点头，“是晏云唐突了。”
“别怪母妃多嘴，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小门小户的闺秀，母妃不必放在心上。”
“世子长大了。”身侧林娘见平西王妃迟疑，接话道。
“小门小户？晏云不愿说便罢了。”平西王妃闻言笑道。
“到是日后府中办宴，林娘可记得多备些请帖。”
“是。”林娘站在一侧莞尔。
平西王妃顿了顿看着萧疾语气收了几分。
“刘家那事虽说萧夫人不追究，可到底是你莽撞在先，一会儿你父王若是说你什么，也别放在心上同他置气。”
“晏云明白。”少年垂着眼睫，不轻不重应声。
“晚间可吃过饭了？”
“嗯，在漫香楼。”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多些寒意。
“灯会同朋友开心开心也好。”须臾女子眉眼略显愁苦道，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
“听说西街来了个表演团，晏云明日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没等少年再开口，院外的吆喝声先一步打断了二人。“王爷请世子前厅一叙。”
这一声落到院子里，先前的氛围散化乌有，萧疾低着头，没去吭声，动了动身子向外走去。
“林娘送世子。”身侧女子闻言先一步随在萧疾身侧，二人紧随其后一道出了内屋，屋外天色昏暗，残风吹起屋檐的积雪，也吹着少年的心。
“今日大殿之上，他如何说的？”
“王爷也就那意思，总之事情算是过去了。”
“什么意思？严惩我？”
“王爷如此也有他的苦衷，萧夫人省亲这事，有白脸自然就要有黑脸。”这话算是默认萧疾的猜想，林娘没敢多说，大殿上平西王说的原话，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伤人。世子与娘娘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我知道了，多谢林娘。”
“世子能明白王爷的....”
“天寒地冻，林娘送到这吧。”这话是一点耐心也没了，氅衣内少年握拳，面上却依旧漫不经心随着府吏去前院。谁都知道这次叫去是什么事，但心照不宣都没有多说。
许久后，前院青松震枝头，松雪落了一地，亥时一更才消了动静。
东街不同于北郊，大多是官员的住处，素日摊贩就不过来吆喝，此时除了悬挂的方灯。空荡荡的街道上半个人影都寻不到。
车轿刚稳住停下，轿内的少年便掀起帷幕跳了下去，萧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寺庙同齐王碰上，还是念叨人姑娘称谓的时候。
“多谢四皇叔载我一程。”话中大有撇清关系的意思。
“几日不来王府倒是和侄儿生疏了。”语罢，轿前的帷幕被人掀开，轿夫见状低着头弯弓着身子伏在地上。
“四皇叔这是何意？”
“叙旧，晏云不欢迎吗？”
“侄儿不敢。”
“找个机灵的带路吧。”男子声音清冷，撂下这么一句径直向府内走去。少年望着那人身影，眼睫半阖。
“世子怎回来的这么早？”待齐王走后，小厮端着氅衣匆忙向前道。
“灯会无趣，母妃呢？”
“世子同娘娘还真是心有灵犀，娘娘也是觉得如此，早早回府歇着了。”
“安寝了？”
“那倒没有，刚用过饭。”
闻言少年安静了。
“世子先添件衣裳吧。”
“去母妃那吧。”
少年接过递来的氅衣，黑夜中眉眼略显神伤，今夜之事本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懊恼。少年脚下的步子愈发仓促。他如果是个姑娘呢，会不会也能像虞二姑娘那样从容开朗。少年带着这个疑问又绕了几个回廊，直到远处屋内亮起灯光，萧疾这才如梦初醒。
他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公子。
如此，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世子这么晚了来找娘娘是有什么事吗？可要婢子通传一声？”
“母妃已经歇下了吗？”
“娘娘刚用过膳，并未就寝。”
“通传吧。”
没一会儿婢子引着萧疾进了内室，内室不及外室，相较外室，内室显得朴素极了，倒不是外室多豪华，而是内室真的简朴，外人都说平西王妃不喜繁奢，可萧疾心里清楚，这院子的简朴不全是他母妃的本心。
或许有些东西哪怕有能力也由不得自己的心。
“见过母妃。”
胡桃椅上的女子起身迎了上去，“晏云许久没来了，今日灯会怎么想起来母妃这？”
“是晏云的错，还望母妃宽恕。”
“穷冬天冷，莫在那跪了寒病，坐下聊吧。”
仆人见状，拉开了桌椅，又添了壶浅酒，放在器皿中温存，等这一切结束，平西王妃这才开口，“晏云可是担心你与刘家的事？”
萧疾没说话，说实话今夜来并不是为这事，但他还是想听听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早间大殿上萧夫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孩童打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和你诸位皇叔也都是这个意思，刘家虽是有气，到底也是识大体，笑了笑也没有在追究的意思。”
少年点了点头，没再接话。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刘家世代单传，尤其这这一辈连生六个姑娘，这才有幸得了一个儿子。吓得刘老爷子连夜改了家训弃武从文，这如今人可是被他打的连床都下不来，他竟然说没事就没事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心结吗？”
“是有些。”
“说来听听。”
“母妃打算何时办宴？”
“办宴？是…母妃想的那样吗？”平西王妃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晏云不是素日最不喜欢府内开办宴席。”
“如今也不喜，只是觉得做错了事，想寻个机会致歉一二。”
“做错事？做错事”平西王妃挑着话中的要点碎叨了几遍。
“是和姑娘间的事？”
“是。”闻言萧疾一五一十讲了一遍经过，此事他从始至终也没打算瞒下。
许久平西王妃将手炉放到一侧，“不妥，这姑娘既然自己圆了谎，想来也不想揪着此事不放，当下萧夫人省亲，不日又是换岁，年前办宴多少匆忙了些，这年后...想是没有这个必要。”
“晏云若是真放不下，不妨日后暗中帮衬这姑娘一二，这小娘子虽表现得不谙世事，可圆谎那话听着定是个聪慧的，想来是个分明的。”
少年点了点头，“是晏云唐突了。”
“别怪母妃多嘴，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小门小户的闺秀，母妃不必放在心上。”
“世子长大了。”身侧林娘见平西王妃迟疑，接话道。
“小门小户？晏云不愿说便罢了。”平西王妃闻言笑道。
“到是日后府中办宴，林娘可记得多备些请帖。”
“是。”林娘站在一侧莞尔。
平西王妃顿了顿看着萧疾语气收了几分。
“刘家那事虽说萧夫人不追究，可到底是你莽撞在先，一会儿你父王若是说你什么，也别放在心上同他置气。”
“晏云明白。”少年垂着眼睫，不轻不重应声。
“晚间可吃过饭了？”
“嗯，在漫香楼。”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多些寒意。
“灯会同朋友开心开心也好。”须臾女子眉眼略显愁苦道，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
“听说西街来了个表演团，晏云明日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没等少年再开口，院外的吆喝声先一步打断了二人。“王爷请世子前厅一叙。”
这一声落到院子里，先前的氛围散化乌有，萧疾低着头，没去吭声，动了动身子向外走去。
“林娘送世子。”身侧女子闻言先一步随在萧疾身侧，二人紧随其后一道出了内屋，屋外天色昏暗，残风吹起屋檐的积雪，也吹着少年的心。
“今日大殿之上，他如何说的？”
“王爷也就那意思，总之事情算是过去了。”
“什么意思？严惩我？”
“王爷如此也有他的苦衷，萧夫人省亲这事，有白脸自然就要有黑脸。”这话算是默认萧疾的猜想，林娘没敢多说，大殿上平西王说的原话，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伤人。世子与娘娘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我知道了，多谢林娘。”
“世子能明白王爷的....”
“天寒地冻，林娘送到这吧。”这话是一点耐心也没了，氅衣内少年握拳，面上却依旧漫不经心随着府吏去前院。谁都知道这次叫去是什么事，但心照不宣都没有多说。
许久后，前院青松震枝头，松雪落了一地，亥时一更才消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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