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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芬芳

    玛丽又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那时针一分一秒地走着,重复着单调的机械运动,一圈又一圈,似乎永不停歇。

    撑着拖把,玛丽扶着自己的腰长叹一声。时间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却好像偏偏特别照顾西南区的人们。刚刚迈入五十五岁,只是稍微劳动一下,身体却好像挨了一顿好打一样浑身酸痛。

    这隐隐的疼痛刺激着玛丽的神经,但她已经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了,最近折磨她神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这点点小事反而算不上什么。

    玛丽抬起头看向那橱柜上的照片,黑白的,如同窗外郁结不散的铅云,曾经伴在自己身边四十年的人就那么成为了一张照片,没有温度,没有色彩,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不散的铅云就和那个上午一样,带着冷风笼罩着整个西南区。

    在门前,玛丽听着窗外雨棚沥水的嘀嗒声,眼神涣散如同失去灵魂。她的门前是一群深蓝制服的警察,为首的还有一个高大健美的黑衣男子,他的神色悲哀,向玛丽说出了那个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消息。

    “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丈夫奥柏•提米斯缇克在佛郎西斯家具店门前去世,如果有时间的话,请随我们走一趟。”

    不知道怎么登上黑色的商务车,又不知道如何跨过几个街区到达与西南区毗邻的站前街区派出所,她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站在派出所的房间里,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另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

    玛丽双手颤抖着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角,里面躺着的是她最熟悉的人,他的放大的瞳孔里溢满喜色,就好像遇到了莫大的幸运。那一抹喜色冰冷地定格在他的眼里,冷得就像门外呼啸的冷风。

    放下白布,玛丽怔怔地回头看向那些警察,轻轻点了点头:“我确定这是我的丈夫……”

    黑衣男子从一旁拿出了一个老旧褪色的公文包放在玛丽的面前,眼帘低垂,哀伤之色溢于言表:“这是,您的丈夫留下的东西。”

    玛丽看向公文包里面,顿时睁大了眼,那里面竟是一沓沓白花花的朗尔,看上去塞得满满当当的,在那堆钞票上面,是一张小小的,皱巴巴的彩票。

    “这是……”玛丽错愕地抬起头。

    “这是他被发现时手里攥着的东西,这张彩票三等奖,十五万朗尔,”男子解释道,“他是买了这张彩票的人,这些钱自然应该属于你们家。”

    “真是谢谢你们了……”玛丽的眼神稍稍恢复了点神采,看着面前的那位男子,“您的正直让我感到钦佩……”

    “呃呵呵……其实发现您丈夫的并不是我,”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在执行少爷交代的任务而已,是少爷最先发现的。”

    “少爷……”玛丽陷入了困惑。她偷偷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在他的领口,一个小小的装饰引起了她的注意。

    逆飞的四芒星,菲尼克西亚联合公司的标志。

    “你们是……菲尼克西亚的人?”玛丽的眼神瞬间变得惶恐不安起来,连语气都变得拘谨。

    男子浅笑着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来与玛丽对视:“如您所见,我确实是菲尼克西亚的人。”

    “那,少爷难道是……”玛丽咽了咽口水。

    “是的,就是艾尔•菲尼克斯,根据少爷的安排,过几天他会来您家中对您表示慰问。”

    玛丽再次陷入错愕,呆立当场,本来以为是那位男子发现了丈夫的尸体,却扯到了菲尼克西亚联合公司,扯到了那位名为艾尔的公子身上。

    看到玛丽的反应,男子只是笑了笑,换上了一件看上去颇为廉价的大衣,摘下了四芒星装饰:“没关系,那些人不会发现这件事的。至于现在,还是先送您回家吧,您丈夫的事情就让我们来帮忙就好。”

    被男子开着摩托车送回了西南区,玛丽站在自己家所在的工人大厦门前,她提着那个旧公文包上了楼,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装着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等到关上门,玛丽重重地靠在门板上,仿佛被压塌了脊柱,她紧紧地抱着那个旧公文包,慢慢地顺着门板跪坐在地上,一滴泪从她已经不再美丽的眼睛中滴落,滴落在皮革上,接着便又是一滴,一串,一连串。

    西南区的冷风在吹,呼啸声仿佛嚎哭。

    听到冷风敲打窗户的声音,玛丽把目光从那张黑白照片上收回,又投向挂钟。

    五点半,自己已经忙碌了一个小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渐渐黑下来了。腰疼,腿疼,整个身体如同一台运转多年的老旧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叮哐作响。但是为了给那位菲尼克西亚的公子留下一个好印象,这点劳累并不算什么。

    毕竟是大人物,惹不起。议会议员艾德那达之子,菲尼克西亚联合公司未来可能的董事长,韦斯顿高校计划的建立者,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以让自己付出足够的尊敬。毕竟自己的儿子就是从韦斯顿里得到的高迁。

    玛丽又看向挂钟,口中轻叹:“什么时候他才到呢……”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两次了,”艾尔无奈地扶额,“难道走点路就让你这么难受?”

    达奇安跟在艾尔身边,撇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连目的地都不知道,肯定觉得漫长啊。”

    “哦?你认为赫玛瓦里的郊区树林十分的不漫长咯?”艾尔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听到赫玛瓦里这个词,达奇安瞬间浑身一颤,打了一个激灵。

    艾尔看到达奇安的反应,十分满意,带着闭嘴的达奇安继续行走在西南区的街道上。街道对面是一个工厂,冷风吹过,一股刺鼻的气味进入二人的鼻腔,让他们不由得咳嗽起来。

    “这什么味啊……”达奇安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扇着风,脚下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估计又是哪个工厂的废气的味道。”艾尔捂住脸,同样加快了脚步。

    两人像是逃跑一样避开了那个工厂,刺激性的气味才稍微缓解。

    “这里一直都有这种味道吗?”达奇安喘息着问道。

    “是的,据我所知一直是这样。”艾尔答道。

    “就没有改变过?”

    “没有。”

    达奇安沉默下来,跟随艾尔的脚步继续向前走。那阵难闻的气味实在令他印象深刻,如果西南区一直被这种味道笼罩,他们怎么还能待得下去呢?

    “他们为什么不搬走?”达奇安提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艾尔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你知道现在的房子有多贵吗?”

    达奇安思考了一下:“大概两万朗尔一平米?这样算的话,好像他们要工作很久才能买得起……”

    “是啊,工人的工资总共就那么多,扣除必要的花销以外根本不剩下多少,”艾尔继续说道,“那些房地产大亨还认为延长房贷的还款年限就能够让他们买得起房,就我看来,这个政策就像在搞笑。”

    达奇安沉默了,在这一路上他已经沉默了太多次。正如艾尔先前所说,看过了超凡,就好好看看凡间吧。

    超凡世界与常世有落差,而常世之间的落差更大,默西亚西北商业区和西南区简直是云泥之别,虽然在外面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繁华,一样有高楼矗立,但真正进入其中的时候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一股芬芳突然钻进达奇安的鼻腔,引得他抬起头来寻找香气的来源。那不是什么化工品的合成香,而是来自自然鲜花的香味,这样的香味在西南区的空气里尤为明显。

    花店,开在西南区的花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营业,也不知道营业了多少年。艾尔不禁走了过去,却发现有好几个人围着几盆花激烈讨论着什么。

    “我说这个东西就是‘冯•劳埃什•达克司令’,你看它的火焰纹!”

    “放你妈的屁!你可不要以为我是个文盲!我当然认得‘冯•劳埃什•达克司令’长什么样子!这明明就是‘范得拉克•毕达尔总督’……”

    什么司令?什么总督?艾尔一头雾水地听着人群中嘈杂的讨论,他费力挤过人群,却看到的是一盆种在花盆里的花,花盆旁边还摆着一堆球根。

    五片花瓣,形似五芒星,整朵花像一个杯子,白色的花瓣上带着紫色的火焰状纹路。是“星盏花”,一种最近几年才出现的花卉,因其花型优美,香味淡雅而备受喜爱,当然,这种花还是比较稀少,所以有些花卉爱好者会为它一掷千金。

    至于某某司令,某某总督之类的听起来很牛逼的名字,不过是星盏花一些品种的名字而已。星盏花的品种太多变了,同一种球根长出来的花都可能颜色花纹不同,因此约定俗成地,谁种出来新的样式,就有权为它命名。

    艾尔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两个名字,尽管都是白底紫焰纹的品种,“冯•劳埃什•达克司令”要比“范德拉克•毕达尔总督”贵上二三百朗尔,也难怪他们能吵起来。

    艾尔和达奇安静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人在争吵不断,不断地抬价,整个场景如同一场粗野的拍卖,在烟草和芬芳中满天要价、夸下海口。

    “星盏花?我记得我父亲对这东西情有独钟。”达奇安看着眼前的混乱,说道。

    “你不觉得夸张吗?”艾尔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嚷起来,报着自己给出的价格,于是问向达奇安,“那一个球根居然要900朗尔,还是算小的。”

    “是有点夸张。”达奇安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呆了一会,很快走出了人群继续向前走去,在他们身后,喧闹终于落下帷幕,一位穿着黑色夹克衫的大块头工人拿下了这盆星盏花,以及同品种的三个球根。

    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对着竞价失败的众人竖起中指。这盆花就是“冯•劳埃什•达克司令”,他的判断无比正确,因此才给出了最合适的价码,拿下了这盆芬芳馥郁的奇珍。

    但众人毫不在意,很快又热火朝天地竞拍起另一盆星盏花。大块头工人满意地转身离开,他要去寻找下一个购买者,那或许是要为姑娘献上鲜花的富家公子,又或许是狂热的花卉收集家,下一个买家是什么身份谁又在意呢。

    他大踏步地走着,一张账单从他的口袋里掉落,又被后来人踩踏。在展开的、被踩踏得脏兮兮的纸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数字。

    在三的后面,跟着四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