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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真相

    “那么伦道夫先生,您就在这里休息吧。”琳小心翼翼地摘下了艾尔眼睛上的布条。

    艾尔看到的是一间简约的房间,一套桌椅,一架书,一张床,一扇窗,一盆绿植和一盏灯,这就是全部的陈设了。

    琳把布条收好,把夹在自己胳膊下的书放在了书桌上:“您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我放在这里了。”

    她点亮了灯,随后轻轻地离开了房间,留下艾尔一人坐在床上。

    艾尔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书,但并没有将它们拿起。因为他实在没有心情看什么书,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坠了一块铅制的钟摆。

    没想到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世界,就要见证一个文明的毁灭,如此沉重的事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了惆怅。

    这是艾尔又回忆起了那句被刻在天空树的枝桠上,被索菈几次提到过的话——“无数温情或冰冷的幻梦在黎明到来之际消逝,而童话师将梦境随手记在纸上,梦境就有了意义。”

    阿比斯即将走入结局,自己作为局中人,是否也得做些什么?

    艾尔叹了口气,即使要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从何做起。抵挡五灾的降临?他只会魔光术,不靠“迪迈斯之笔”根本杀不死骨虫,更无法改变自然物的污染。找回塔纳托斯?上哪去找一个消失的神明?

    天空中那个诡异的吸引点依然存在,仿佛是“泊来者”无声的嘲弄。

    艾尔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书本,一个想法合理地悄然滋生在他的脑海中——当永夜民们消失之后,能讲述他们所有文化和历史的或许只有自己了。

    艾尔慢慢从床上站起来,一步步挪到书桌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本阿比斯的简史,仿佛那封面有千斤重。

    往昔如同一条无声的小溪,从一张张书页的夹缝中流出,高大的城堡挺立又坍塌,西徐亚海的潮水涨了又落了,旗帜变换不休,马蹄声声远去,最终浓缩在几尺见方的白纸上。

    艾尔木然地扫描着书页上的每一个字,如同一台复印机,把所见的文字复印到脑海中。或许是觉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艾尔在书桌上翻找着,试图找到一些白纸,能够记下这些句子。

    他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记事本,随便翻了几页,全都是空白。于是他拿出“迪迈斯之笔”甩了甩,这支笔居然真的出墨了。

    他提笔写到:“在黑暗的地底洞窟,被冷风吹拂和冷光照耀的地方曾经有个族群,他们没有见过太阳和月亮,便把洞顶的发光矿石叫做星辰。”

    “在冷泉流淌的石滩边他们耕种,在碎骨覆盖的平原上他们探索,在乌石嶙峋的山脉中他们采掘,他们开垦农田、建造城邦、推选长老,最终克服了自然的刁难,创造出了一个个灿烂的城邦文明。”

    “文明的发展不会囿于黯淡的晶石和呼旋的冷风,在大星云不变的照耀下,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太阳,跋山涉水,我们寻找着其他的文明,终于在星空之外,我们见识到了新的阳光。”

    “这片永恒星光之地的故事很多很多,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故事还会像大星云的恒长辉光一样,一直一直延续下去——《达克尼斯阿比斯简史(其一),序》”

    在艾尔整理了一下心情,正准备继续抄的时候,一行小巧可爱的字出现在段落的下方——“伦道夫先生,您在干什么……”

    艾尔愣住了,试探性地往上写了一个问号。不到三秒,一行新的字又出现了,就像link的聊天框一样。

    “哦,或许是我走的时候忘记告诉您了,书桌抽屉里有一个传话本,以便您和我实时联系,不过现在看来,您已经自己找到了。”

    艾尔眼角抽搐着,刚才的惆怅心情一扫而空,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尴尬。

    “所以您可以告诉我您在干什么吗?”见艾尔没有回话,对方又发了一句话过来。

    艾尔大概已经猜到是谁在和自己隔空喊话了,于是打算实话实说,他提笔写到:“个人阅读习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要知道你也可以看得到,我就不往上写了。”

    “或者可以说是‘你们’也可以看到。”一个略显潦草的字体出现了。

    艾尔写到:“啊,长老也在,这本子难道可以拉群聊吗?”

    明希安:“您还想要拉谁进来?果尔德、凯蒂、还是菲勒皮卿?”

    艾尔:“说说而已还真能拉人啊?”

    明希安:“(?w?)”

    艾尔:“甚至可以发颜文字?”

    琳:“(?w?)”

    艾尔:“(@A@)!”

    好嘛,阿比斯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简直和老式手机一样。艾尔一脸无语,但多少心情变得好点了。

    “五灾的事情,你们真的没有相应的对策吗?”艾尔问道。

    “并非没有对策,只是对策稍微有点让人难以理解而已,甚至来说,有点不人道。”琳的回复很快发了过来。

    “您已经见过了不是吗?哈洛温城外那些背着麻袋的老年食尸鬼,我们给他们的任务是在外拾荒,”明希安的回复紧随其后,“他们是‘觅食者’,但其实真正的称呼是‘觅死者’,一去城外,十死无生。”

    “至于骨虫和梦魇,那就是骑士团和派遣队的事情了,”琳适时补充,“至于疫灾、血灾和黯灾,到时候我们自然会想出对策的。”

    “希望如此。”艾尔回道。

    关上笔记本,艾尔长出了一口浊气,趴在了桌子上。他脑内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实话实说,他对阿比斯能否被拯救持悲观态度,也许是个人性格的缘故,他觉得阿比斯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但他心里却依旧有那么一丝不甘,一个发展了六千多年的文明,为何要如此轻易地夭折?就因为那个什么“泊来者”想要他们死?

    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艾尔的脑海。他曾在与凯蒂和果尔德对战斯沃勒骨虫的时候,从口袋中凭空拿出了“迪迈斯之笔”,它是空想圣器,是世界脏器,肯定有什么与之相称的能力,说不定可以……

    “怎么可能……我连高阶魔法都不会,还逞什么英雄……”艾尔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艾尔苦笑,趴在桌子上,两眼盯着那盏暖黄色的灯,恍惚间,耳边浮现了一句熟悉的话——“总把事往自己身上揽,真蠢~”

    嗯?艾尔猛地坐起来,一瞬间清醒了。他看到的不是灰色圣堂的简约房间,而是自己家的客房。窗帘的缝隙里洒出一抹明媚的日光,照亮了床边人与阳光同样明媚的微笑。

    “醒了?”索菈微笑着,红宝石似的眸子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嗯。”艾尔应了一声。

    “正念叨你呢,你就坐起来,”索菈笑嘻嘻地凑过来,“是不是我进来的时候你根本没睡,在装睡听我碎碎念?”

    艾尔还没说话,索菈就俯身贴了过来,用手贴在了艾尔的额头上,她的手凉冰冰的。

    “嗯~恢复得不错,”索菈收回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居然三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严重的超凡排异,我还以为你要躺一个星期呢。”

    “你手怎么这么冰。”艾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了几滴水珠。

    “呃……我刚刚洗手了,好像没擦干。”索菈尴尬地笑了笑。

    艾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向索菈,但他的视线却自动移动,转向了天花板的一个夹角。艾尔懵了,出现在梦境世界中的吸引点也出现在了现实,但盯着那块地方却不会感到瘙痒和烦躁。

    “盯着天花板干嘛?上面有花啊?”索菈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艾尔,随后又换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还是说你突然流鼻血了?难道我有这么好看啊?哎呀,我就知道……”

    “你能不能停一下你那稀奇古怪的脑补。”艾尔把视线转了回来,对索菈翻着白眼。

    “那你什么情况?落枕了?”索菈收起了那副欠打的表情。

    艾尔正要解释,突然觉得鼻腔一热,鼻血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去!”艾尔立马从床头柜的抽纸里抽了一张纸巾,捂住了鼻子。

    索菈愣愣地看着艾尔手忙脚乱地止血,随后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艾尔突然又觉得心头一热,估计是气血上涌,尤其是看着索菈那个笑容的时候更是如此。明明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么屑的表情的?真心希望刚才不是心脏出血……

    “别在那里笑了,我有事要和你说。”艾尔一手用纸巾捂着鼻子,一手气急败坏地拍着被子,然而因为病后虚弱的原因,声音也高不起来,因此看起来就像小猫炸毛一样。

    “噗,你说吧我听着。”索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听说过,“泊来者”吗?”艾尔犹豫了半秒,决定还是和索菈全盘托出比较好。

    索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

    ““泊来者”,或者叫天灾,藩神,星嗣什么的,貌似又是什么邪恶的东西。”艾尔补充道。

    “这和你突然流鼻血有关是吗?”索菈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艾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但语气却越来越没底气,“我要说的东西可能会很离谱,或许你会认为我疯了,或者受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

    “没事的,你说吧。”索菈顺势坐在了艾尔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艾尔清了清嗓子:“这或许要从几天前,我叫你来处理梦魇那时开始……”

    艾尔讲述了他疯狂的幻梦。在漆黑的洞穴中被梦魇追逐,遇到骨虫的袭击,被派遣队的两人和骑士们营救,来到哈洛温城结识长老和教主,听到塔纳托斯的名讳,被泊来者盯上,以及阿比斯面临的五灾。

    索菈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插言打断。一直等到艾尔讲完了,她才缓缓开口:“嗯~我知道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简直是疯了?”艾尔自嘲地笑了笑。

    “不,艾尔,你没有疯,”索菈摇摇头,微笑着面对他,“或者说,这才是你。”

    “什么意思?”艾尔一头雾水。

    “身为一个理想主义者,肯定会想去拯救他们的吧,”索菈微微笑着,“正好,也是时候告诉你“迪迈斯之笔”的真正力量了。”

    接着,艾尔就听到了让他大跌眼镜的话——“迪迈斯之笔,可是有着能够抹除存在本身的能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