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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掘墓人

    晓立刻站起身来,屏息凝神地听着。然而,除了角落中老鼠的窸窣声外,再也捕捉不到任何动静。

    “我听不见!”他紧张地问,“到底是什么?”

    芙洛拉离开椅子,漫步到阴影的一侧,伸出手叩了叩石壁,空洞的声音传来,墙壁逐渐融化,出现了一扇窗户。

    “过来,晓!”她招呼他,“到我这里!”

    晓依言走近她,双手扒在冰冷的窗沿上,“怎么啦?”他一脸茫然之色。

    在高塔的四周,遍布淡灰色的迷雾,透过其中,晓可以隐约看见青森森的冢林边缘。

    “不在那里,是在方碑的附近,”芙洛拉提醒他,“那个位置有人,我能感觉的到。”

    晓又想到了“有的没的”,莫不是——?突然,他望见一团白色的东西,以及两道杂乱的足迹……“有鬼!”他低呼了一声。

    “哈,再仔细看看吧!”芙洛拉不屑地说,“‘鬼’可没这个本事,除非有所引导!”

    晓眨了眨眼睛,最后恍然大悟,“哦!这回看清了,是个大活人!”接着,他又抻长脖子,“穿着……白斗篷,还有……白麻袋?”他一脸困惑。

    只见那位不速之客抓起袋底,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在地,长锹、短剑、火炬……还有些看不真切的物件。

    他先是警惕地观察四周,反复确认没有其他人后,这才摘下手套、伸出两根手指,滑进腰间的小口袋,夹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石头?”晓狐疑地问,“用这个做什么?”

    芙洛拉悲叹一声,“看来,他已经……彻底‘迷失’了。”她合上了双眼。

    晓十分困惑,“我不明……”不速之客取出木棍,用短剑削掉树皮,“哦,原来是要生火。”他茅塞顿开,不过只领会了一半。

    那人用燧石敲击剑身,却什么也没弄出来。他低低咒骂了一声,将打火石与锋刃再度撞击,这一次擦出了火花,一块起卷的木屑开始冒烟。终于,火苗勉强升起,他向它轻轻吹了一口气,后者登时一跃老高。

    晓用肘碰了碰芙洛拉,“这人是谁?”他轻声问。“

    “背誓者,不可饶恕之人!”芙洛拉的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即将焚毁的灵魂……在劫难逃的命运……!”

    “怎么?”晓眉头一皱,刚想追问,突然,他尖叫了一声,“天呐!”

    那人察觉到异常的声音,腰板一瞬间挺得笔直,一张沧桑的脸转向塔楼……晓大吃一惊,那正是不久前,载过他的那位教士!

    没等他再喊出声,便被芙洛拉一手捂住嘴、一手环住腰,后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晓却无暇享受这种美好……是那个人!他在掘陌生人的坟!为什么!

    芙洛拉恳求他,“小点声!”晓立刻冷静下来。

    教士狐疑地望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他摇了摇头,像是自我安慰,转过身继续刨土,直到一副棺材显出轮廓……他取来火舌舔舐过的短剑,划过棺板与长匣的吻合处……他戴上手套,十指紧扣板沿,向上掀、向外推……有什么东西,白花花、圆滚滚,但却只是一个而已。

    “人、人的骨头?”晓颤抖着问,“为什么……不完整?”

    “笨!一次性全取走,会引起怀疑!”芙洛拉回答,“不过还好,你赶上了最后一次。”

    教士将那块颅骨捧出,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爱人般轻柔。接着,他又从怀中扯出一匹布,在上面缠了又缠,放回到麻袋之中。最后,他将袋口缚紧,放在石碑的一边。

    “它来自于……他的女儿,萝萨美亚,”芙洛拉解释说,“在十年前,她死于一场癔症。”

    晓开始同情教士了,“那么,她的母亲呢?”他忍不住问。

    “也是一样,”芙洛拉回答,“在十二年前,死于另一场癔症。”

    “诱因是什么?”晓追问,“只是……突发的吗?”

    “不……很奇怪,”芙洛拉摇了摇头,“……在精神崩溃之前……她们去过祝圣厅……”她陷入了回忆之中,“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在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突然间,晓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花神大人的诅咒’,你听说过吗?”在他的耳边,回响起海柔尔的话。

    “花神?诅咒?”芙洛拉眉头一皱,“她又没什么大病,闲得咒人做什么!”

    “好吧,”晓挠了挠头,害怕地说,“我不该……冒犯神明……你千万别告诉她!”

    “没关系,我会替你保密的!”芙洛拉没好气地说,“此外,她也没那么小气。”

    晓把目光移向窗外,教士已将泥土填回坑中,手中铁锹用力拍打地面……最后,用雪前后盖在表面……做完这一切后,他背起袋子,消失在了迷雾中,至于方碑下的土地,则看起来完好如初。

    “他走了?”晓问。

    “还不一定,”少女回答,“保险起见,再等一等吧。”

    晓很想问“等什么”,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约莫十分钟后,芙洛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务完成,该收尾了,”她说,“来,跟我下去。”

    “等一等!”晓拽住她的手腕,“可别……又走窗户!”

    芙洛拉嗤之以鼻,“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可没那个癖好!”她拖着他走下阶梯。

    他们经过蜿蜒的通道,穿过阴森可怖的阴影。终于,两人来到了室外,晓贪婪地吸入冷空气,心中盼望旅程尽快结束。

    芙洛拉把他拽到石碑前,一股淡淡的恶臭传来,好似一颗烂掉的马铃薯。好在这是严冬,如果是盛夏,恐怕……晓不自主地贴近她,尔后瞥见了那一行字。

    “——让世界——彻底遗忘我——”

    他碰了一下她的手,“芙洛拉,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是……她们的遗言。很奇怪吧!”芙洛拉若有所思地说,“相同的诱因、相同的结局、相同的线索……”她的双眸蒙上雾色,“一定有源由……但会是什么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晓碰了碰她的手,“或许……只是个巧合呢?”

    “绝对不可能!不过,先抛开这个不谈,”芙洛拉摇了摇头,“我现在更好奇,他拿走尸骨的原因。”

    晓望了一眼魂灵塔,“我觉得……死神……难逃干系。”他的吐息在空中结霜。

    “不会的,现在可是‘一致对外’时期,”芙洛拉果断地说,“此外,那家伙日理万机,可没你我这么闲。”

    “问题在于,死神是一个坏神,”晓立刻指出,“你见过什么正派人士,会和‘死亡’挂钩呢?”

    “你认为的‘坏神’,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芙洛拉平静地说,“‘死亡’并非生命的尽头,‘被遗忘’才是真正的终结,”她反问他,“你觉得,这话像是‘反派’能讲出来的?”

    “可是……”晓似乎还想争辩。

    “我不想再谈这个问题,”芙洛拉白了他一眼,“丑陋的未必邪恶,美丽的未必正义!”她向他发出告诫,“如此浅显的道理,要何时你才能明白?”

    晓不屑一顾,“按这套理论,我应该提防你才对,迷人的小姐!”他咧嘴一笑。

    芙洛拉扬起了眉毛,“哈,不信任我?”她漫不经心地说,“也许,是个英明的决定,对你来说。”她拨弄了一下秀发。

    于是,晓拿出那把小铁铲,煞有介事地掂了掂,芙洛拉看上去有些震惊。

    “在客栈买的?”她问,“你……拿它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挖土,晓在心里说。“当然……是为了防身,这一铲子下去,你可就老实了!”他撒了个幽默的谎。

    “哈?你可够天真的!”芙洛拉毫无惧色,“请试一试吧,辣手摧花先生!”她把脖子一横。

    “我……开玩笑的,”晓可舍不得打,只得无奈地问,“这次的‘跟踪’任务,完成了吗?”

    “是的,马马虎虎吧!”芙洛拉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可以走了。”

    晓心中一喜,“我们?”他故作平静地问。

    “肯定的呀!”芙洛拉郑重地说,活像一位老母亲,“不然,你走丢了,我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