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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曹魏格局

    宁王定是没有想到,这个山村野娃竟会使出洛阳街头那些泼皮无赖的看家招数。

    他堂堂一个王爷,而且还是个万户封邑的亲王,竟然会被一个小孩戏耍成这般。若是在洛阳街头有人胆敢如此当面撒泼,不用吱声,早有一帮人众蜂蛹至前将撒泼之人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找牙。

    可当下身处此处,虽也有卫兵在侧,但是这几个魏帝身边的禁军高手,显然不会像宁王府里的那些个奴才们一般,帮着宁王动手打小孩。

    宁王曹衡今年也不过刚过弱冠之年。当年魏顺帝曹社驾崩之时,曹衡才刚满三岁。魏顺帝子嗣众多,但只有曹衡和曹泰是简皇后所生。曹泰是嫡长子,曹衡则是所有皇子中最小的,排行十六。

    公元528年,六月的一日清晨,顺帝曹社在后宫与两名新宠忙完了一夜的工作之后,躺在龙榻之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享年不过四十六岁,在位十三年。

    顺帝继位前,在所有皇子中排行第三十二位。之所以排在这样的位次还能继任大位,完全是因为他老爹特别能活,活活熬死了前面三十一个儿子。

    顺帝的老爹,就是曹魏历史上在位时间长达六十六年的魏恒帝曹信。恒帝驾崩前,当时的太子是二十八皇子曹江。不过这个曹江似乎不太受上天眷顾,好不容易把自己老爹和前几任太子都熬死了,等恒帝下葬后没过半个月,还未及登基,这个曹江就突然暴毙。

    就这样,原本完全不可能的好运,就象一坨从天而降的鸟屎,毫无征兆地砸在了曹社头上。

    可能是惊喜来的太快太突然,原本在皇帝老爹的龙颜之下活得谨小慎微的曹社,在登上大位之后,除了扩充后宫、整日陪着一帮美女莺歌燕舞之外,他完全找不到其他做皇帝的感觉。

    原本连个侧妃都没有的东兰王曹社,在登基后的十三年时间里,广纳美女,充斥后宫。在其在位的前九年里,先后一共有二十三名妃子和三名宫女为其诞下了十六名皇子和二十二个公主。

    说来也怪,在简皇后为顺帝生下最后一名皇子后,无论曹社怎么胡乱折腾,竟再无任何嫔妃或宫女受孕了。

    算下来,这九年里,曹社平均一年要当四次爹,可谓战果累累、业绩斐然。

    其中简皇后一共为顺帝生了二子一女,太子曹泰、宁王曹衡和远嫁南越皇宫的萱蓉公主。

    顺帝驾崩之后,国舅简国忠就向新帝曹泰上书,说前些日子去宫中看望简太后,见太后日夜思念顺帝,整日以泪洗面消瘦了许多,望陛下开恩,让宁王重回宫中居住,陪在太后身边,如此可分解太后对先帝的忧思。

    曹泰看到奏折,左右为难,王爷留在后宫有悖宫规,但考虑到当年宁王不过三岁,曹泰也就答应了。曹衡一直在皇后身边长大到十四岁才出宫开府,也算是曹魏开国三百多年的头一遭。

    简太后生曹泰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差一点难产而亡,故而曹泰小的时候并不受太后的喜欢。加上曹泰从小身体柔弱,被册封为太子后不久就被送到云梦山跟在玄清子身边,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不见,曹泰与简太后之间的感情就像清晨的朝霞,母慈子孝看上去很美,实则每天除了一顿清晨的请安之外,就似那散去的朝霞一样,直至次日方能再见。遇上不好的天气,这种请安和朝霞一样也不是天天如约而至。再加上后来太后将所有的爱全部凝聚在宁王曹衡的身上,渐渐地与魏帝曹泰之间的情感就愈加淡漠了。

    原本母亲偏爱小儿子一点,无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皇宫深院内,都是一件平常无奇的事,也不会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可是偏偏魏帝曹泰竟然至今膝下无嗣。这几年,朝堂上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臣子们,个个开始暗流涌动、选边站队。

    顺帝曹社的皇子中除了几位母妃家境实在不起眼的,其余但凡有些外戚背景或是军功战绩的王爷都是蠢蠢欲动,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一窥大宝,荣登大典。顺帝的十六个皇子中,除了曹泰其余的十五个皇子都是他在当皇帝的前九年里生出来的,所以这十五个皇子年龄上下相差不过七八岁。

    如果曹泰一直无嗣的话,那将来皇位就必然要传给十五个弟弟的其中之一。

    兄终弟及,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如果一旦处理不当,届时这十五个弟弟定会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叫娘。

    对于简太后而言,目前人在高位、大权在握,当然要未雨绸缪了。顺帝的十六个儿子中,一大一小是自己所生,她自然是希望,未来皇帝的宝座由自己的小儿子来继承。

    宁王曹衡天生的优势是嫡出。但,同时曹衡同时也有一个最大的弱势,那就是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小的。

    嫡出的身份在“父位子承”的传位方式中有着无可撼动的地位,可在“兄终弟及”这种传位方式中就没有魔力了。

    这个时候就看谁的拳头足够硬,心足够狠。后世的李世民和赵匡义两位同学就深谙此道,一个足够硬,一个足够狠。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浪费口舌,这就是中国几千年皇权争斗的铁律。

    简太后深悟这个道理,她的手中握有一张王牌,那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国舅简国忠。

    这个国舅可不是泛泛之辈,他在曹泰的爷爷恒帝时期就已经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后来顺帝继位,直接被提拔做了大司马,后来升至大将军,属于那种实权派的三朝元老。朝中被他提拔或受其恩泽的文武大臣更是比比皆是,依附在简国忠周围的权势如若洪流。

    当简太后把自己的想法和担忧说出来之后,简国忠只是嘿嘿一笑,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解决问题的手段,显然要比太后更加的独到与狠辣。他告诉自己的妹妹,若是想让宁王将来能荣登大宝,那就必须现在杀掉或者废掉那些有能力且同样觊觎皇位的哥哥们。

    国舅爷不仅见解独到,手段更是雷厉风行。几年下来,顺帝的那十四个皇子们,不是被流放边陲,就是被简国忠罗列出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或贬为民或斩于市。朝中六部三司的大臣们,也有很多因为站错了队或被贬谪漠北或被满门抄斩,成为了政治牺牲品。

    就在太后和大司马把京都洛阳的朝堂,捣腾地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的时候,他俩似乎忘记了另外两个人的存在。一个是魏帝曹泰,另外一个则是宁王曹衡。

    魏帝,自然是对太后和国舅的所作所为心存不满,但一向性格温和的他不愿意和自己的母后撕破面皮。至于简国忠,除了在这个问题上有点偏执外,其他方面倒是还算尽忠职守,大局上也是处处为皇帝着想。

    曹泰也只好暂时由着他们折腾,况且那些被流放的皇子和贬谪的官员们,也不全是被冤枉的,其中确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心存僭越之人。

    借刀杀人,正好可以达到肃清朝堂,整治贪腐的效果。虽有累及无辜,但为大计,曹泰也就默默批准了。

    简国忠也知道,曹泰看上去温和儒雅,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有着鲲鹏远志的君王,如果不能掌握好君臣之间的尺度,自己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霍光。所以,简国忠做事还算小心,曹泰也算满意,君臣舅甥之间眼下还算是相安无事。

    宁王,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因为太后毫无底线的宠溺,曹衡养成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而且是全魏国最大的纨绔子弟。

    后来长大了些,出宫独自建牙开府,脱离了太后和皇帝的管束,曹衡更是将这股纨绔之风、膏粱之气吹得洛阳满城皆知。

    玩物丧志、玩人丧德,自幼将“玩”这项事业发展得轰轰烈烈的宁王,不仅对皇位没有兴趣,反而在内心里甚至有点抵触。对于他来说,能在洛阳城内某个暗场子里醉生梦死的喝一顿花酒,有几位绝世美女陪着共度良宵,岂不百倍胜过日理万机、枯燥无味的皇帝生活。

    在女人方面,宁王是完整地继承了他老爹顺帝的基因。年纪轻轻还没有娶妃成亲,身体就被洛阳城中那些花街柳巷里的花魁姑娘们掏空了一半。如今面呈变态的乳白色,眼窝深陷,躬背佝腰,完全没有一个弱冠少年的蓬勃朝气。日日的床笫之欢,让他体力衰弱,阳气不足。

    眼下,魏国朝中的政局大致如下:

    魏帝气度儒雅,龙颜温色,但因膝下无嗣,致使朝中人心浮动,暗流涌动;

    国舅简国忠三朝元老,权倾朝野,但此人深谙为臣之道:自古名相如林,如果不懂急流勇退,重则如李斯生前便身首异处,轻则如霍光死后还落下个满门抄斩。所以,简国忠也算是恪守本分,周旋于魏帝与简太后之间,游刃有余,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

    宁王年少体衰,不堪大任;几年来顺帝的皇子们,连连遭到简太后和简国忠的废黜与冤杀,致使魏国皇族的宗室暗弱;

    朝臣们一心专注选边站队,阿谀谄媚者居多,朝堂之上贪腐之风盛行;

    简太后强势,一心想扶持宁王继位。

    在简国忠把顺帝留下的其他几个皇子们清理殆尽后,简太后终于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圣意。说什么储君不立国将不安,还说当年秦始皇如果早点立下储君,也不至于死后尸体被赵高和李斯用臭鱼包在一起;齐桓公也是因为迟迟不立太子,才导致晚年的凄惨,被活活饿死,死后又一直得不到安葬,尸体在床上放了六十七天,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新立的齐君才把其收殓入土等等。

    简太后虽然表面上把曹泰比作秦始皇和齐桓公两位圣主,实际上是劝曹泰赶快册立储君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一日,太后再次当着曹泰的面提起了齐桓公,曹泰听后悒悒不乐,反驳道:“楚成王当年不顾令尹子上的反对,早早立商臣为太子,最后却被商臣逼迫自杀,临死前连想吃个熊掌再死的要求都没有得到满足。可见,江山是否稳固与何时立太子并不相干。”

    太后一时语塞,面如土色。

    曹泰心如明镜,如果真的立宁王为储君,岂不是真的要应验先祖曹操所说的曹魏江山六甲而亡?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

    那次之后,曹泰与太后之间就鲜有会面,能不见就不见。

    虽如此说,但曹泰心中也明白立储的重要性。只怪自己当初任由太后和简国忠胡作非为,自己又始终无法生出一儿半女,眼下宁王竟然成了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这次来云梦山,曹泰有意让师尊观察和点拨一下宁王。如若将来自己真的终老无嗣,皇位还只能传于宁王,趁现在还来得及,不如效仿当年,将宁王留在这云梦山中,让师尊调教几年,也未尝不是个上上之策。

    在出发前,魏帝并未和宁王与太后透露这层意思,只是说要出去微服私访,带宁王一起体察民情。简太后,最近对宁王在洛阳花街柳巷里胡闹也有不满,见魏帝有意栽培,便开心地同意且劝导宁王不能有负圣恩。

    曹泰此次回玄清洞的真实意图,绝非宁王一事如此简单。

    如今,真正让曹泰感到芒刺在背的是当下局势。

    南梁皇帝萧啟虽年高体弱,却脑清目明,不恋皇权,几年前就让政于太子萧秉中。自萧秉中做了监国太子,梁国上下政令通明、官吏勤廉、民富国强,大有蒸蒸日上的态势。反观曹魏明令不通、弊政贯行,官吏不勤,贪腐成风。

    如若任由事态肆意恣长下去,不出十年,几百年来北强南弱的格局将会颠倒。大魏的安全将遭到严重的威胁。

    此番,曹泰的云梦山之行,真正的目的,是向玄清子请教的是南征萧梁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