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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羽制步摇

    临水台覆浅池上,树影倒映,水清见石,这宫中园景建造甚美,但若有机会,芙宁还是想带芙乐在无岚峰细致地游览一番,让她瞧一瞧山林中天然形成的景致。

    要装成个重病初愈的人,可并非容易。好在有仙术和失去记忆的说法,让芙宁不必装得辛苦,还装得略显拙劣。昨日晚膳时,父亲见她气色甚好,眸光精神,认为她是终于痊愈,也终于允她出这云芙宫四处走走。

    芙宁坐在寝阁临水台边,展开了芙乐画给她的宫中地图,思索着今日先去何处探索。

    她的指腹从图上的云芙宫顺着侧边小路游到一处偏殿。芙乐与她说过,这里与哥哥的住处相连,住着两位挺特别的人。芙宁眸光一亮,心中欣然,不如等阿勒取药回来,就一起去探访一番。

    嘴角正上扬着,背后却传来细碎脚步声,芙宁闻声赶忙折起这地图,宽袖一拂将其遮掩,倚靠在柱边装作在发呆。

    一宫娥快步走到门口,对芙宁道:“公主,今日是凌贵妃、许昭容、元充仪前来探望您。娘子们现在已至阁前了。”

    芙宁浅叹,又得应付人了。她提裙起身,微笑颔首。但她的脚步却骤然放慢,方才宫娥所说的来访人中,有一位称作“凌贵妃”,这个称呼,让她心中提起几分谨慎,因为芙乐曾列出几位与他们关系不太融洽的人,其中,就有这位“凌贵妃”。

    “我们这小公主,终于康健了,却失了这记忆,这状况可真是未曾听闻呀。”

    “反复病了十六年,如今总算真正痊愈了,会不会,是这上天要用记忆来换取安康呢?”

    “安康最重要,人生就这一回,至于记忆,就算现在忘了也还能再想起。”

    “......”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芙宁隔着屏风静静听着,她们来到别人的寝阁,却仿佛当别人不存在地自顾自地闲谈。

    芙宁瞧了眼阁内多出的几名宫娥,故作悠然地将地图搁在桌案上,朝前室走去。她已悄悄施术,让这图变成一张空白的宣纸。

    宫娥们看见芙宁走来,纷纷朝她转身行礼。

    芙宁故作茫然地探首,那正谈笑的三位娘子也齐齐将目光投向她。

    方才来告知芙宁有探访者的宫娥连忙向前,为她介绍着:

    “公主,这位便是贵妃娘娘。”

    她朝位于中间的女子欠身道。

    又分别面向左右两位:“许昭容、元充仪。”

    凌贵妃起身叹气,朝前握起芙宁的手,面容显出关切神情:“明明相识,却如初见,还需重新认识,怪可怜的。”

    眼前这女子,容貌姣好,杏眼明亮满含柔情,举止端庄,但,内心是否也如这外貌一样美呢?

    芙宁不语,只朝她们微笑。

    她们笑谈着芙乐稚童时期的趣事,小儿无知,常闹出笑话,但她们不像是来为“芙乐”找寻记忆,倒是像取笑般谈论着别人的糗事。

    虽然不是芙乐本人,但芙宁听着,却是如坐针毡,不时看向门口,盼着阿勒或哥哥赶快回来陪她。

    凌贵妃察觉到她的神情,回首对许、元二人使眼神,她们也渐渐收起笑声。

    “你小时候,可真是可爱讨喜,总逗人开心,娘子们见到你,都欢喜得会取下首饰送你呢。”凌贵妃说着,取下戴着的一只金丝镂边蓝牡丹步摇,放到芙宁手中。

    芙宁本是一直上扬着嘴角不多话,但这步摇,却让她的嘴角逐渐耷拉。

    凌贵妃对她的神情变化感到疑惑,问道:“乐儿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这步摇让你想起什么?”

    芙宁旋即扬起嘴角,眸中却无笑意,不答反问:“这上边的蓝色花瓣,是蓝色羽毛制成的吗?”

    凌贵妃瞧了眼簪子,笑道:“是呀,据说,是用一种叫蓝琼花的鸟的羽毛而制,柔顺鲜艳有珠光,只不过,这步摇是几年前制成的,虽然这蓝羽已不再艳丽,但做工精致我很是喜欢,为此一直留着。现在乐儿终于康复,大家都替你高兴,我就将此物赠予乐儿了。”

    “此物贵重,是贵妃娘娘心爱之物,芙乐怎能夺爱呢?”芙宁欲将步摇重新戴回凌贵妃发上,却被她轻轻挡住。

    凌贵妃笑问:“当时禾昭仪本也有这么一只羽制的簪子,但她似乎不太喜欢羽毛一类的物件,莫非乐儿也不喜欢吗?”

    芙宁歪歪脑袋,眸中有疑惑:“禾昭仪......我阿娘?”

    凌贵妃见她这般,再次握住她的手,露出歉意:“你瞧我,竟又忘了你已经失去从前的记忆了。从前我也常送喜爱之物给你,因为瞧你瞧得欢喜。”

    说着她抚上芙宁的脸颊,满目笑意温柔。

    阿勒拿着药材大步走进寝阁,直直盯着芙宁手中那只步摇,抬眸看向凌贵妃,又看向一旁的许昭容、元充仪,略微僵硬地朝她们欠身。

    阿勒漠然的目光将她们瞧得心中一悸。

    凌贵妃打量着阿勒,起身道:“这位,就是阿勒仙士吧,山林中的姑娘果真是脱俗清秀。”

    她看了眼阿勒手中的药材,回首看向许、元二人,她们也即刻站起身,她又朝芙宁道:“就算已经痊愈,也得好好调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叙话。”

    三位娘子及其宫娥走后,寝阁终于安静了。

    凌贵妃回想着方才的谈话以及芙宁的神情状态,不自觉地越行越快。许、元二人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只好小跑着跟上她。

    “你们可有发觉,这芙乐的个子,似乎高了不少。”凌贵妃提出疑问。

    “是吗?未曾注意。”元充仪反而奇怪为何她要关注芙乐的个子,何况自己平素极少来云芙宫。

    “都说小儿发热是为了长个儿,或许咱们公主一场大病后,也因此长高了吧。”许昭容回她道。

    但凌贵妃总觉得这芙乐,似乎有不一样的地方。

    阿勒愣愣地驻足,依旧盯着这只步摇,鼻梁忽然一酸,瞬间泪如断珠,芙宁错愕,赶忙将这步摇藏于身后。

    “羽已离身,失去生机,又何谈鲜艳?看这羽骨,还是幼鸟之羽。”阿勒颤音浅道,眉间一蹙,幼鸟满是恐惧的哭喊尖叫似在耳畔骤然响起。

    芙宁眸中也沉下光,低首向前抱住阿勒。因为她知道,这只羽制步摇勾起了阿勒丧亲灭族之痛。

    “阿勒不哭,往好处想,也许,是采用了掉落之羽呢?而且如今的昭黎,已经多年不曾用鸟兽毛皮制作衣饰了。”芙宁安慰她道,轻抚她的背,但看着她的背部,两年前阿勒几乎断翼的画面闪过,芙宁的眸中,也略过一丝怒意。

    “明明已经开采了诸多奇特的玉石珍宝,为何非得用其他生灵的鳞甲皮羽来做装饰呢?甚至会生剥下来,全然不顾他们的痛苦,这般折磨,并非为了生存而食用,仅仅为了外表的绚丽,满足内心的虚荣!”

    本已将往事压在心底深处,可一只步摇,还是将它们都扯了出来,悲痛忽然涌入心中,阿勒顿时感到无力,趴在芙宁肩头再次痛哭着诉说出心中所感,眼前被泪水模糊,但族人被虐杀的景象以及那大片的猩红却异常清晰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