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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白狐遇仙

    夜降,宫灯皆已燃,光亮仍显阑珊,只因宫墙高阔,大殿巍峨,其影与夜色相融,更添幽暗。

    朝议殿外空地上,众人围着几具白布所盖之物,面色沉凝,嘴角抽搐,蹙眉不语。

    白潇然悄悄偏过身去,欲抑住那胃中反涌之感。白布之下的刺客被绑石沉湖多日,早已腐烂,面容难辨,他甚是不理解都这幅样子了为何还要叫他们来此辨认。可下一刻令他更为震惊的是,阿勒竟再次上前提裙蹲下,与刑部所派几人一同查探尸身,且神情淡然似乎毫无惧怕和厌恶之意。

    但阿勒只是把白布掀开一角,将手放于四肢断口上方,也并不触碰,仅是以此来确认伤口是否有灵力残留。她能感受到这上边确有自己的灵力,就算这尸身可以造假,但每个人独有的灵力却不易仿。

    刑部之人小心剪裁下这刺客所着衣物布料,细看衣襟、缝接处、织法纹理,再从中剪取小块、点火燃烧观察灰烬......许久,他们相互对视点头,似乎默契认同着什么。

    众人探查毕,上高阶入朝议殿。楚烨之正扶额半寐,这由远及近的数道脚步声将他惊醒,他旋即坐直调整仪态,听来人禀告。

    “他们虽已面目全非,但附着的灵力不会轻易消散,哪怕是入了水。其四肢为我所斩,因此留有我的灵力,这几人确实是那夜的刺客。”

    阿勒述道。

    “回禀君上,刺客所着衣物有两件,外为寻常土布所制,坊间皆可寻,但里衣面料皆为缎,且是胥唐独有织法,可各国通商已久,各处布庄也都有出售胥唐锦缎。而这衣物的撕裂与这肢体断口是相符的,其胸口的剑伤也能对应上众侍卫的佩剑。因此,正如阿勒仙士所言。”

    刑部之人谨慎答道。

    楚烨之垂眸思索,半晌,启唇道:

    “孤有几个疑惑。其一,这些刺客穿着一致,甚至里衣都是用胥唐之缎所制,是同出何门?还是江湖聚结被人收买?其二,为何里着缎而外着粗布?倒像是故意为之。其三,孤先前就听闻,那群刺客被命中要害却仍然能站起,像是被人所操控,且在帝卫军赶来前就凭空消失,既然如此,这幕后定是有灵力高深者,那为何还会把尸体沉湖?而不是直接毁迹?”

    君上连连发问,刑部之人听之心下一紧,脑中疾速思索着,但眼下线索甚少,如何能答。

    “臣明日领人再去南郊林,向周围村镇查问仔细。”

    墨欢抱拳行礼,恭敬应道。

    楚烨之凝目望向他,久远的一些记忆碎片掠过,心底不由得冒出悲悯之情,但如尘土般即刻散去。

    “近日辛苦了,就留在宫里休息吧。现已夜深,都先回去。”

    他顿了顿,再道:“这胥唐锦缎,或可一查。”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阿勒困惑了,这显然是那背后之人有意将证据指向胥唐,君上自己也觉得是有意为之,怎么还要往胥唐那查?

    可白潇然才真的疑惑不解,被喊来认尸却又没法辨认,仵作之事他更是一窍不通,竟还让他入殿旁听,但他也听不进去什么,反而是那腐尸之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觉胃中翻涌,甚是难受。当听到“回去”二字,他第一个快步走出殿外,扶柱干呕。

    “唉。”

    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声叹,白潇然侧首看去,果然是墨欢,他眸中竟还透出鄙夷。

    已热闹半日,忽然走了两人,这云芙宫顿时“冷清”。

    而余下的两位伫立在展台两侧,似在观赏研究着台上的摆设与木偶,实则各有所思,余光皆在观察对方。

    “今日听了这么多故事,阿、阿诺,有何感想?”

    芙宁尝试着这么唤他。

    百里诺不答反问:“那乐姐姐准备这个惊喜,可是因为,想起些什么?”

    看着他圆亮眸中的几分真挚与期待,她不好直接否定,心底斟酌着词句,摇摇头,缓缓道: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等着我去完成。前些天翻看书册,看着从前的批注,倒是有些片段出现,但很模糊,只是一个轮廓。而我安排这偶戏,是因为听宫人说,从前我就会不时地请白先生来为你我表演,他会将话本里的故事变为实体,有趣至极。我就想以此试试,看能否找回熟悉感,寻回些微的记忆。”

    百里诺抿抿唇,摇着展台侧的帘子,道:“这只是,其中之一吧。”

    芙宁黛眉轻挑,看来他确实是明白人。

    她续言:“在大病初愈调养身体这段时日,阿勒像在讲故事那般,为我讲述她在中洲的游历。从她所言中,我知道了帝都城外的百姓,并不都是富足、大多都困苦,书上也说,民为国之根本,既然你会回到胥唐继承君位,那我就让你也来听一听这些故事。”

    顿时,她意识到了什么,瞪他一眼:

    “竟被你打岔了去,分明是我先问你的,怎么就兜到我这来了。”

    百里诺仍揪着这帘子,垂首不语,片刻后,露出顽童般狡黠的笑容,轻快道:“阿诺还想听更多故事,这个白狐与散仙的话本都还未讲完呢!阿诺还有好多不懂!”

    既然是装成孩童那般不谙世事的样子,想必也不好说出什么体恤民众、兴政利民的话语,但愿他不是真的不懂,只是藏于心。

    此刻,同一时而不同地,不一样的三尺戏台、相似的景物布置、几乎一致的林中院落,在为不同的观者演绎着同样的过往。

    山精灵们正在为无岚峰山下村庄的孩子们表演着木偶戏,他们虽与白潇然分隔甚远,但想法不谋而合,也想用自己那段经历来告诉孩子,妖灵并非皆是噬血作恶,其实初化人形,也如同孩童一般,易被影响,需要教化——

    月上树梢时,灵屏方解消。可白狐与精灵们却不敢下山,生怕会遇上那些捉妖仙士。

    翌日梦醒,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目瞪口呆,并排而立,皆对眼前景象惊诧不已,因为他们分明记得,面前本该为一处溪边陡坡,但此刻此地,竟凭空出现一处院落!其中还有间竹屋、一座亭子,且有花圃菜地藤架,花卉果蔬缤纷尽有,就如同小型村庄。

    但白狐察觉到这院子有灵力围绕,而且和昨日忽然横在半山腰的那一圈无形屏障是一样的灵力,他们不由得提高警惕,纷纷上树躲藏,眺望观察院中情况。

    而就在他们藏好的一瞬,屋门敞开,一位公子自里屋走出,山风穿叶拂面,使其衣袂翩然,他漫步于院中花丛,覆掌轻抚,后又走至院门提起木桶,往不远处的溪流走去。

    白狐与精灵面面相觑,此人正是昨日替村民解围的那位竹青衣衫仙士,可他为何会在此地建屋种地?何时而来?一夜之间?

    诸多疑惑不断冒出,而恐惧,也随之笼心。虽然他自称散仙,但那也是仙士,是捉妖之人,现在他出现于此,莫不是要伺机捉拿他们?

    那仙士提水而返,小半用以煮水,余下的,浇花淋地。白狐却注意到,方才那仙士所提之水,竟平稳如镜,不像村庄之人那般,多少会晃洒一些。

    这日始,此后一月,白狐藏于周围葱茏树影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院中种满蔬果,可仙士自己却从不食用,反而隔几日便采摘分装成几篮,用竹竿挑起去往山下,但白狐没敢跟去,只趁此时机悄悄入院,翻看其物,偷摘几株花草偷食几个果子。

    白狐以为自己如飞鸟掠空不留痕,但仙士早已因他留下的灵息而得知踪迹,暗暗一笑,当作未曾发觉。

    与村庄百姓终日劳作不同,这仙士果真逍遥惬意,每日所做之事皆不同,白狐虽不知其出现于此的目的,但心中感叹其所学之丰富。

    或书字绘景,或雕刻木泥,或翻阅书册,或研制机关,或烹茶舞剑,或裁布制衣,或谱乐抚琴......久久这般所观,若雨露润物无声,潜在的好学之情让白狐会不自觉地模仿仙士所为。而精灵们见他时而拾木枝半空挥舞,时而用石块雕刻木片,时而在沙地划出眼前景致,遂也心生好奇,随其同习之。

    观察了一月,虽知这仙士似乎并无恶意,但白狐与精灵心中仍有几分戒备,甚至是学他每日所做或是趁其外出入院捣乱,渐然已成了他们的习惯。每每仙士回来后发现,却也只是无奈淡笑,袖中伸手,被他们窃走的物件便会回归原处。

    直至一日清晨,白狐与精灵如常来到树丛后静待仙士出门,却惊讶发现五把木剑齐整摆在他们平日所藏之地,而那仙士,已然立在院中,手持木剑,侧首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