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王冠——芬兰克尔（一）
马尔兰斯国王有一个女儿，可以说是在罗恩王国大名鼎鼎，她的优雅、贤淑可是尽人皆知的。这本是美谈，但芬兰克尔现在充分认识到，这种优雅也是颇让人无奈的——这位罗恩王国的公主、芬兰克尔的表妹安露尔正一边看着书，一边跟随在芬兰克尔的身旁，表情终日一丝不苟。
罗恩王马尔兰斯和德斯尼王麦杜拉一直在撮合这一对男女，可这两位当事人好像都兴致索然。原本相处还算和谐，毕竟本就是表兄妹。当芬兰克尔在国内四处寻觅人才来新建骑士团时，马尔兰斯突然病逝，这让芬兰克尔和安露尔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两人整日心事沉重，距离一下拉得更远了。距离马尔兰斯驾崩已有六七个月，安露尔的心情却一直不见好转，终日都只是这样遵从父命地跟随在芬兰克尔身边，两人每天交流都不会超过十几句，顶多是“嗯”、“啊”之类的问答。
“安露尔……”芬兰克尔停下脚步，“你说我们等下去哪里？”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马尔兰斯国王让他创立自己的骑士团，一开始紧锣密鼓的，士兵、驻地、资金全都预备好了，可马尔兰斯一去世，那些盘踞在王都迪瓦尔特的贵族们就明目张胆的开始打压这支新兴骑士团。芬兰克尔也不想此刻爆发冲突，只得暂避锋芒地带着几个随从和他那表妹一起远离他乡。如今在外转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适合担任骑士团将领的人选，不免有些泄气。
“嗯……”安露尔还是老样子。其实安露尔确实长相极美，一身淡绿色的长裙也很是得体；也确实非常文静，喜欢看书、知识渊博、对德鲁伊之道也颇为迷恋，这样的女子可以说是整个罗恩王国百分之八十的男生的梦中情人了——曾经的芬兰克尔也不例外。可因为长辈的命令、表兄妹之间的熟悉，他们就是没办法继续熟络下去。
“要不去洛兰部族？”芬兰克尔思索了一下。他们现在一直在德斯尼部族的周围转圈，小王子也不好意思这样空着手回自己的故乡，只能“数过家门而不入”。公主殿下并没有说话，芬兰克尔才无奈道：“我说我亲爱的妹妹，你好歹说句话吧……”
安露尔这才稍稍半合起书，然后道：“为什么不去橡树圣林？”橡树圣林中居住的德鲁伊是整个罗恩王国的智者和守护者，在遇到困境时去寻求帮助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芬兰克尔直摇头：“算了吧，我这样子要是被玛莎和克瑞提斯看到，哪还有脸在外面呆着？”玛莎和克瑞提斯作为芬兰克尔的师兄妹，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嘲笑他——尤其是，一直以来，芬兰克尔才是嘴巴不饶人的那个。只是马尔兰斯王新亡，那些旧贵族本就不愿放过自己这些马尔兰斯王亲近之人，虽说德鲁伊高高在上，但也并非可以无视这些贵族，所以芬兰克尔不愿给橡树圣林带去麻烦。
安露尔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书打开，这本书是《凯尔纳诗歌集》。安露尔的意思很明显了：我给了你建议，你自己不采纳，那就不要问我。
小骑士倒是想到一位远古的大德鲁伊“艾卡”的事迹——艾卡应该是数百年前的一位大德鲁伊了，正是她招来了菲索尔兹姆的怒火，将众多叛军付之一炬，她既是位强大的德鲁伊，同样也是最负盛名的智者之一。大德鲁伊已经又传承了许多代了，不过艾卡并非在橡树圣林逝世，所以她的结局总伴随着一个传奇：艾卡将拥有神之力与正义的神器封印在“沣水镇”，位于西南洛兰部族和东南亚特尼部族的交界。
“走，我们去沣水镇。”芬兰克尔立刻下了决断。
“团长，是否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卡丘斯特阁下。”随从在一旁道。
芬兰克尔思索了一下：“传书告诉他吧。”他顿了一下，然后看着这个随从少年：“方济，我……其实我建议你多注意点其他事情……”芬兰克尔自己都说不清楚。方济是卡丘斯特选拔的一个青年，之前一直跟随在卡丘斯特身边，在芬兰克尔这位副手的调教下，小随从颇在乎政治、经济方面的鹦鹉学舌，芬兰克尔总希望他能把注意力放在学习骑士之道上。
方济明白大骑士对自己的关爱，不由更恭敬道：“团长，总要有人打理好事务。”
芬兰克尔耸肩，好吧，他必须承认，如果没有卡丘斯特的经营，整个骑士团都无法支撑到现在。
安露尔倒是一笑，看自己表兄这个无奈样子，还真有点一扫这几日的苦闷。
快到沣水镇，整个队伍都开始松懈，尤其是离开了王都许久，总有种风平浪静的感觉。
现在新王哈利在摄政王波尔特尼斯的支持下已上位良久，因马尔兰斯王的善政，国内并为起什么风浪。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时的平静，如今王位虽说依然在哈利王手中，可其叔波尔特尼斯早就大权独揽，尽管不至于窃取王位，打压异己、贵戚乱政已成必然。不少马尔兰斯派的贵族已经开始策划让其他马尔兰斯子嗣、包括其余四大部族王室来当政。
这些贵族……一想到这些人，芬兰克尔就想啐一口。这些贵族可不一定管你国家兴衰，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利益，他们不满波尔特尼斯的摄政的原因总不会是内心无法抑制的公义之情，只是因为他们不满那个摄政者不是自己的家族罢了。
芬兰克尔的骑士团在老王马尔兰斯在位时已经粗具规模，因为是罗恩王亲自下令组建这支骑士团，大大小小的贵族们都乐于掺和进来。仅仅一年间，芬兰克尔就招募了一千多人，虽然这些人大多来自各大贵族，但总归是相安无事。当马尔兰斯王去世后，骑士团就不复过去了，那些贵族子弟纷纷离开，只有少数人坚持留下。算上少数的平民子弟，满打满算，在哈利王登基后的一年，骑士团只剩下一百三十四人。
芬兰克尔重新广招骑士团成员的时候就明确将重心放在平民了，与其从零开始训练这些平民，也不愿意再和那些贵族同流合污。如今罗恩王国暗流涌动，骑士团一旦大量吸收了哪一个贵族的子弟，也势必会被卷入势力斗争。
骑士团收留平民的行为被贵族们唾弃，认为这是违背了荣耀与神圣之道。芬兰克尔虽然在继承顺位里面排在不知道几十位之后，但终归也身负了一定的罗恩王国继承权，这种与平民共舞的行为可是给他带来了很多社交上的麻烦。不过也因为这支平民骑士团不被贵族们重视，才能在打压中一直保留着编制。
“我们因为无目的地乱转所以才能过好每一天。”这是芬兰克尔给表妹讲述的生活理念。
“但是，不可能因为你在乱转，他们就遗忘你的存在。”这是公主殿下的回答。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一点。而且队伍才进沣水镇的范围，就印证了公主的先见之明：他们遭到了刺客袭击。
芬兰克尔翻身下马，高喝一声：“迎战！”将马缰一把塞进方济手里，然后又抓过安露尔到身边。少年一剑挑翻一个刺客，小声道：“安露尔，你带着他们走，骑士团在我手上，他们要杀的是我。”这些身手敏捷的刺客，定然是摄政王波尔特尼斯的手下，他们所用的手法、步法均是罗恩王室所有，芬兰克尔和那几个王室的老骑士交流过。
方济已经得到指令，他收拢了周围的随从们，拉马到安露尔身边：“公主殿下……”
安露尔先是摇头，但移了半步就停下来，伸出手想抓住芬兰克尔的衣袖。
“走。”芬兰克尔看见了她的动作，先击退两个刺客的攻击，然后才反身一推表妹，看方济将她架上马冲出重围，才咧嘴笑道：“来吧，可以放手一战了。”虽然是一对十，但芬兰克尔心里也不怵，这些刺客无非是精通暗杀，一旦现身于天光之下，还真不一定是他对手。
芬兰克尔几个撩斩，然后冷笑道：“来啊！你们不是想杀我吗？”
几个刺客对视一眼，重整队形，刚要发力，就又见芬兰克尔突然举起长剑：“混沌的白狼之神啊，请赐予我神罚之力！”然后就猛地一剑斩下。几个刺客大惊着向两侧退后，结果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见芬兰克尔直接从缝隙一路冲出去。
“再见了你们！”芬兰克尔直接冲入周围的林子里。几个刺客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和傻子一样，又急忙追下去。
芬兰克尔把剑鞘都丢了，用长剑劈砍着荆棘，然后一个转身，投入到另一个方向隐匿起来。果然，那些刺客循着踪迹就向错误的方向追踪过去。
过了一会，芬兰克尔钻回大路，安露尔已经带着骑士团在这里等他。
“您没有受伤吧？”方济连忙问。
芬兰克尔摇头，走上前：“你们谁有剑鞘？我的丢了。”
安露尔从物资里给他递了一个：“你这是夺路而逃？”
“难不成和他们死战？”芬兰克尔嘟囔了一声，要是再年轻个三四岁，他还有这个心气。他摸索了一下还不成型的胡渣子：“这些刺客，经过严格受训，无论是出手的力度、方向，都是精锐。但他们故意让你们逃脱，对我的攻击又不是那么有威胁，显然是希望我们逃脱。我何必和他们死战到底？”
“是波尔特尼斯伯父的人？”安露尔露出些担忧的神色。其实真要把指头来算，芬兰克尔和波尔特尼斯也有一点点亲戚关系，五大部族和大贵族都是沾亲带故的，可能也是亲戚关系太繁多了，反而就没谁在乎了。
“谁知道呢？”芬兰克尔摇头，“能调动少部分王室士兵的人又不只是他一个。哈利王自己可能都不清楚王室士兵到底有多少人。”最后这句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
“大团长，您还是要小心点。卡丘斯特和我说过很多次，这些贵族针对您的刺杀更多是希望您从一边倒向另一边。”方济也叮嘱起来。
芬兰克尔最不喜欢这种绕来绕去的，从哪一边倒向哪一边？恐怕那些贵族们布局多了之后自己也会被绕晕。他一拍小骑士的肩膀：“只要我们不被他们杀死就行了。”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所谓的芬兰克尔的骑士团，在这些贵族们眼中就是博弈的棋子，但他自己首先不能认同这种扭曲的观点，乃至他就根本不认同存在一个博弈中的棋盘。
“故事里面是怎么说的？”芬兰克尔歪着头问表妹。他们已经又回到前往沣水镇的路上，这是一个被溪流穿插的小镇，行进速度不算快。
“你怎么会想着来这？”安露尔反问。
“我……”芬兰克尔最后一摊手，“瞻仰下古迹，看看先贤。”
“哦……”安露尔然后就低头看书了。意思很明显，既然芬兰克尔不和她好好说话，那她也懒得理睬自己这位表兄。
“好吧好吧……”芬兰克尔抬起右臂以示投降，“其实没骗你，真是来瞻仰瞻仰。第七任还是第八任大德鲁伊据说就安寝在这里，她带着菲索尔兹姆的怒火和正义在这里安眠，我也想看看这里的圣所。”
“那是远在罗恩王国建立前的事情？”安露尔问。她很喜欢读诗歌，也了解这些古代的故事，但对时间概念不是很清楚，那些吟游诗人开口都是给故事们统一冠以“古时候”。
芬兰克尔虽不爱读书，但好歹曾是翡恩特长老的学生，对这些和德鲁伊有关的历史远比常人清楚不少：“艾卡大德鲁伊引发了德鲁伊之怒，终结了那些贪婪、不信者对橡树圣林的进攻，之后就在这里隐居、长眠。这之后又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混乱，德鲁伊们才帮助那些善良者们建立了罗恩王国。”
“为什么大德鲁伊最后会来到这里？”安露尔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何止是我不知道，罗恩王国中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很多人都会来沣水镇探索这里的秘密。有人说这里有艾卡的神器，也有人说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更有人说这里蕴藏这德鲁伊的奥秘。”芬兰克尔翻身下马，再往前不用多久就到镇子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招手示意身后的随从们都下马步行：“后来，沣水镇就长期有不少冒险者聚集。除了来瞻仰圣所，我的确也想在这里招募点人手。”
“哦。”安露尔点头后也不说什么了，在芬兰克尔帮助下下马，然后把手上的书插回马鞍旁的袋子里。
“团长……”方济牵马来到队列前。“殿下。”他对安露尔行礼，之后继续向芬兰克尔道：“团长，我们是驻扎在外还是……”
芬兰克尔抚着马鬃略思索后已经有了决断：“方济，你让克霍尔带着剩下的六个兄弟在镇外西北方驻扎。”
“六个？”方济一愣，他们一行包括芬兰克尔和安露尔在内一共十人。
“嗯，方济，你和我们一起进镇。哦，对了，让克霍尔在安排好大致位置后来我这里一下，有些事情要和他说。”芬兰克尔点头。
“啊，好，感谢您的信任，团长！”方济立刻行了军礼，兴奋下不由拽了下马头，然后又连忙安抚地轻拍几下，最后对团长抱着歉意地笑向后方走去。
“如果你想锻炼锻炼他，为什么不让他带兵？”等方济走远，安露尔侧过脸小声道。
芬兰克尔歪过头小声道：“方济是我的侍从，还是跟着我比较好。克霍尔作为见习骑士，理应带带兵了。”方济只是平民入伍，并无功勋在身，如果不是芬兰克尔和卡丘斯特赏识，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大团长的侍从。但霍克尔则是贵族出生，加入骑士团前已经接受过册封，在团中也已任队长的职位。
“我以为你想培养他。”安露尔道，眼睛一直飘忽着看周围的景色，虽然嘴上在和芬兰克尔说话，可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只是要进镇了，不适合手上拿着书，只能随便找话题聊聊打发时间。
“总要一步一步来。不过，也不是带兵才算是培养。连我自己都想去镇子里多走走。”芬兰克尔看着方济的背影，“我的朋友给我来信，他们现在也已经是德鲁伊的学徒了，除了在圣林学习，也会和许多德鲁伊在各地的村镇游行。他们和我说了很多村镇的事情，我很少去这些地方，想来走走。也该多在这里走走。”
“村镇？也是，你我总在城里，又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安露尔小声说了句。
芬兰克尔晃了下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轻拍表妹的肩膀：“最近确实辛苦你了。再等些时候，等骑士团真正立稳脚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虽然如是安慰，但安露尔并没有回应微笑，只是左右小幅度地摇头，什么也没说。
沣水镇不算小，因为有德鲁伊的圣所，这镇子返修过几次，在罗恩王国里算是中大型的镇子了，估计近两千多人口，在外也有不少农田、果林。镇子里并没太多德鲁伊的风格，问了行人后才知道：艾卡大德鲁伊永眠之处并不在镇内，而是在东侧的森林里，不远，也就三十多分钟的步程。
虽说沣水镇是中大型的镇子了，但总归也只是个镇子，镇内道路并不比镇外好多少，几乎没怎么被修缮过，只是定期把泥地整平，路也很窄，各处多少有不少排泄物堆积，比大城市要邋遢不少，以至于安露尔都忍不住掩起口鼻。方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向安露尔露出说些歉意和安慰的话，他本也是村子出生，对这样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这沣水镇已经算注意卫生状况了，那些再小些、偏远些的村镇各家各户都是直接将排泄物泼在门口附近就算了事。
芬兰克尔嗅了嗅鼻子，没说什么，拍了下方济，让他也别再多说。他带着两人没有深入镇子，只是绕着边缘走了一圈，然后就直奔圣所。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礼节上，他们都理应先拜会圣所和那里的德鲁伊。
沣水镇的圣所名为奥赛德洛圣所，真正纪念的是一个名为奥赛德洛的熊神，据说古代时很多人将他列为和掌控力量的熊神阿勒斯提尔相提并论的神灵，是白羽熊一族的始祖。如今这一信仰早已没落，阿勒斯提尔成为德鲁伊神灵中唯一的熊神。白羽熊在书本里有描述，双前肢附近的毛都如鸟的尾羽般，行动非常迅捷，甚至能借助风长距离的跳跃——和他们的神灵一样，白羽熊早已成为一种古老的传说，再也没有现世人见过。
凯尔纳人信奉的神灵非常多，但只有大概一百多位神灵被德鲁伊们建立过圣所供奉，大部分神灵多只能被当地人自己建立个小神庙野祀。除了唯一至高的菲索尔兹姆，其他德鲁伊神灵都只有一个圣所，大多在他们族群所居住之地，只有少数，如熊神阿勒斯提尔这样重要的副神，的圣所被迁至橡树圣林。
据说，在艾卡时代已经无人见过白羽熊，但艾卡却选择在奥赛德洛的圣所附近永眠，这不得不引起许多人的猜测，毕竟大部分罗恩人可不相信身为至高大德鲁伊的艾卡只是喜爱这里的风景才隐居于此——沣水镇能有如今的人口可也算是托了这些好事者的福。
沣水镇到圣所的路上已经被踏出一条小径，道路右侧间隔着插了几根东倒西歪的木棍，棍子上半部分有被用灰白色标记画上了德鲁伊的记号，主要是表明身份的，并非富含力量的符文。大部分的圣所都是这个风格，似乎都在刻意保留德鲁伊们钟爱的自然风格，不过橡树圣林和一些都市里的圣所则又是另外的模样了。
路上也遇到了其他参拜的人，很少，两三个。在快接近圣所时，周围的林子也逐渐变得整齐，看来还是有人在搭理，至少把那些落在地上的枯败枝叶给扫干净了。
奥赛德洛的圣所整体是圆形、圆顶的，东西南北方是敞开式的，弧形的四面墙壁外侧是有浮雕的，很多地方都被绿色覆盖住，看不太清楚，可作为浮雕主体的奥赛德洛的形象却怎么也不能被掩饰住：在入口能看到的部分，一只巨大的熊抓宛若撕开垂挂的藤蔓般露出，一些如鸟羽的部分的缝隙里被绿色勾勒出来，让整个结构都更为分明。入口就正对着没有墙壁的部分，可以直接看见圣所内，因为圣所占地面积不算小，位于圣所正中心的雕塑很难被在外直接看得仔细。
芬兰克尔一行走地不快，侧身让快步走的路人少女过去，然后也顺势停下脚步。芬兰克尔小声问安露尔：“表妹，你读过什么奥赛德洛的诗歌吗？”
安露尔先点头又摇头：“有些诗歌里的确提到了奥赛德洛，但是没读过有专门描写它的，最多的也只是有一段提到。”
“怎么说？”芬兰克尔带着几人绕着圣所外围漫步。
“我印象最深的是出自《罗塞德的英雄》里。”安露尔回答。
芬兰克尔想了想：“我虽然没听过，但罗塞德我知道，是几百年前的英雄，据说他曾借助诸神的力量击败了入侵的恶魔。”他回首看了眼方济。
方济得到团长的眼神后连忙道：“团长、殿下，我也听过这个故事。据说罗塞德是诸部族中并不强大的战士，就生活在现在的洛兰部族附近。来自星空背面的冰霜恶魔、地面深处的火焰恶魔侵袭了大地，火焰与冰霜的巫师带着他们邪恶的部族攻城略地、侵害百姓。”
芬兰克尔给了鼓励的眼神。他当然不是想要听故事，而是希望方济能逐渐加入他们的谈话，将他的所知所想展示出来。
“罗塞德在战士里并不出彩，但是在那些强大的战士们被邪术打得纷纷退败的时候，罗塞德虚心求教了德鲁伊智者们，得到了像诸灵祷告的奥秘。罗塞德深入各地，终于感动了诸灵，最后战胜了冰霜与火焰。”方济讲述完了传说的梗概。
芬兰克尔赞许道：“我小时候还挺爱听我老师讲这些英雄故事，现在都有些不记得了，好在你还能帮我回忆回忆。”
安露尔有些看不下去他们两的一问一答，摇着头轻声道：“这里面有一段，写了奥赛德洛。他的身躯如星辰的白光一样剔透，他的言语温婉而洋溢着智慧，他又动如鹰隼，顺着风在那些恶魔之间舞动利爪。”见那两个人都看着自己，微动嘴唇，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了，最后只得补充了一句：“好像就只有这些了，也许我记漏了很多……这史诗已经算冷门了。至少，宫廷吟游诗人不怎么去唱它。”
“宫廷的诗人总喜欢唱些近代歌颂先辈君王的，他们一直都这样。”芬兰克尔打趣了一句。之后，他的眼神又飘忽道圣所上——这里的确是没落了，他们来着的路上也只遇见少数参拜者，一眼看去，甚至无法在圣所周遭找到学徒、侍者的身影，只有虫嘶鸟鸣在渲染这份静谧。
就这样走了一会，芬兰克尔才轻拍手：“奥赛德洛也没那么久远，至少我们还知道这是他的圣所。多少古代的神灵们连自己的圣所都已经失去。”然后对圣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跟随他进入。
圣所内侧也是浮雕，也是四幅奥赛德洛的形象，分别是：在族群中休憩、向至高主宰祷告冥想、向智者们传授德鲁伊之道、与智者们在林中漫步。外在的壁画是展现他的力量、速度、攻击力，内在的则是尽展其温婉。芬兰克尔是去过橡树圣林的，自然也参拜过阿勒斯提尔的圣所，这位如今被列为主祭的熊神几乎就是力量的代名词，与奥赛德洛风格差别非常显著。
圣所中最中心是奥赛德洛的雕塑，被藤蔓覆盖，但明显并不杂乱，反而有艺术感，看来本地的祭司们肯定是有打理的。橡树圣林并没有遗弃这里，可除了少数被橡树圣林除名的恶灵外，又有几位神灵是因为橡树圣林而消失在历史长河呢？当本地人再也不信仰、不敬重，那些原本的圣所不再有人参拜，最终连德鲁伊们都不在忆起这些曾经的神圣之地。
“诸灵没有生与死，因为他们死后终将重生。”这是德鲁伊们数百年来的格言。有不少德鲁伊都坚信生与死是自然的动力源泉，所以除了至高主宰，哪怕是无处不在的自然之灵、具有神灵伟力的诸灵们也都会死亡，只有在死亡后才能迎接再一次重生。后来有些以此为德鲁伊之道核心的人就组建了枯叶学派，这一学派至今还留有传承，在橡树圣林里也颇有发言权。
大概也是因为这类思想流传很广，德鲁伊们并不会专注于复兴一些失落的圣所，更愿意静坐着等待这些枯枝、藤蔓将之覆盖入时间的隐秘之中。
罗恩王国大部分人并不了解这些，芬兰克尔毕竟是王族子弟，也是曾是德鲁伊长老的学徒，对这些并不隐秘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甩去这些念头，也是因为看到了如今奥赛德洛的没落景象才有此感慨，不过他对奥赛德洛这位神灵的确是完全不熟悉，感慨过后也不再有其他的想法了。
ps：虽然快年底了，但是尽量不咕咕咕年初的承诺（终于开始干活了）。《高星之径》2（3-6卷）已经过审啦，年底应该可以正式出版，欢迎大家的购买，万分感谢。
罗恩王马尔兰斯和德斯尼王麦杜拉一直在撮合这一对男女，可这两位当事人好像都兴致索然。原本相处还算和谐，毕竟本就是表兄妹。当芬兰克尔在国内四处寻觅人才来新建骑士团时，马尔兰斯突然病逝，这让芬兰克尔和安露尔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两人整日心事沉重，距离一下拉得更远了。距离马尔兰斯驾崩已有六七个月，安露尔的心情却一直不见好转，终日都只是这样遵从父命地跟随在芬兰克尔身边，两人每天交流都不会超过十几句，顶多是“嗯”、“啊”之类的问答。
“安露尔……”芬兰克尔停下脚步，“你说我们等下去哪里？”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马尔兰斯国王让他创立自己的骑士团，一开始紧锣密鼓的，士兵、驻地、资金全都预备好了，可马尔兰斯一去世，那些盘踞在王都迪瓦尔特的贵族们就明目张胆的开始打压这支新兴骑士团。芬兰克尔也不想此刻爆发冲突，只得暂避锋芒地带着几个随从和他那表妹一起远离他乡。如今在外转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适合担任骑士团将领的人选，不免有些泄气。
“嗯……”安露尔还是老样子。其实安露尔确实长相极美，一身淡绿色的长裙也很是得体；也确实非常文静，喜欢看书、知识渊博、对德鲁伊之道也颇为迷恋，这样的女子可以说是整个罗恩王国百分之八十的男生的梦中情人了——曾经的芬兰克尔也不例外。可因为长辈的命令、表兄妹之间的熟悉，他们就是没办法继续熟络下去。
“要不去洛兰部族？”芬兰克尔思索了一下。他们现在一直在德斯尼部族的周围转圈，小王子也不好意思这样空着手回自己的故乡，只能“数过家门而不入”。公主殿下并没有说话，芬兰克尔才无奈道：“我说我亲爱的妹妹，你好歹说句话吧……”
安露尔这才稍稍半合起书，然后道：“为什么不去橡树圣林？”橡树圣林中居住的德鲁伊是整个罗恩王国的智者和守护者，在遇到困境时去寻求帮助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芬兰克尔直摇头：“算了吧，我这样子要是被玛莎和克瑞提斯看到，哪还有脸在外面呆着？”玛莎和克瑞提斯作为芬兰克尔的师兄妹，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嘲笑他——尤其是，一直以来，芬兰克尔才是嘴巴不饶人的那个。只是马尔兰斯王新亡，那些旧贵族本就不愿放过自己这些马尔兰斯王亲近之人，虽说德鲁伊高高在上，但也并非可以无视这些贵族，所以芬兰克尔不愿给橡树圣林带去麻烦。
安露尔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书打开，这本书是《凯尔纳诗歌集》。安露尔的意思很明显了：我给了你建议，你自己不采纳，那就不要问我。
小骑士倒是想到一位远古的大德鲁伊“艾卡”的事迹——艾卡应该是数百年前的一位大德鲁伊了，正是她招来了菲索尔兹姆的怒火，将众多叛军付之一炬，她既是位强大的德鲁伊，同样也是最负盛名的智者之一。大德鲁伊已经又传承了许多代了，不过艾卡并非在橡树圣林逝世，所以她的结局总伴随着一个传奇：艾卡将拥有神之力与正义的神器封印在“沣水镇”，位于西南洛兰部族和东南亚特尼部族的交界。
“走，我们去沣水镇。”芬兰克尔立刻下了决断。
“团长，是否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卡丘斯特阁下。”随从在一旁道。
芬兰克尔思索了一下：“传书告诉他吧。”他顿了一下，然后看着这个随从少年：“方济，我……其实我建议你多注意点其他事情……”芬兰克尔自己都说不清楚。方济是卡丘斯特选拔的一个青年，之前一直跟随在卡丘斯特身边，在芬兰克尔这位副手的调教下，小随从颇在乎政治、经济方面的鹦鹉学舌，芬兰克尔总希望他能把注意力放在学习骑士之道上。
方济明白大骑士对自己的关爱，不由更恭敬道：“团长，总要有人打理好事务。”
芬兰克尔耸肩，好吧，他必须承认，如果没有卡丘斯特的经营，整个骑士团都无法支撑到现在。
安露尔倒是一笑，看自己表兄这个无奈样子，还真有点一扫这几日的苦闷。
快到沣水镇，整个队伍都开始松懈，尤其是离开了王都许久，总有种风平浪静的感觉。
现在新王哈利在摄政王波尔特尼斯的支持下已上位良久，因马尔兰斯王的善政，国内并为起什么风浪。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时的平静，如今王位虽说依然在哈利王手中，可其叔波尔特尼斯早就大权独揽，尽管不至于窃取王位，打压异己、贵戚乱政已成必然。不少马尔兰斯派的贵族已经开始策划让其他马尔兰斯子嗣、包括其余四大部族王室来当政。
这些贵族……一想到这些人，芬兰克尔就想啐一口。这些贵族可不一定管你国家兴衰，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利益，他们不满波尔特尼斯的摄政的原因总不会是内心无法抑制的公义之情，只是因为他们不满那个摄政者不是自己的家族罢了。
芬兰克尔的骑士团在老王马尔兰斯在位时已经粗具规模，因为是罗恩王亲自下令组建这支骑士团，大大小小的贵族们都乐于掺和进来。仅仅一年间，芬兰克尔就招募了一千多人，虽然这些人大多来自各大贵族，但总归是相安无事。当马尔兰斯王去世后，骑士团就不复过去了，那些贵族子弟纷纷离开，只有少数人坚持留下。算上少数的平民子弟，满打满算，在哈利王登基后的一年，骑士团只剩下一百三十四人。
芬兰克尔重新广招骑士团成员的时候就明确将重心放在平民了，与其从零开始训练这些平民，也不愿意再和那些贵族同流合污。如今罗恩王国暗流涌动，骑士团一旦大量吸收了哪一个贵族的子弟，也势必会被卷入势力斗争。
骑士团收留平民的行为被贵族们唾弃，认为这是违背了荣耀与神圣之道。芬兰克尔虽然在继承顺位里面排在不知道几十位之后，但终归也身负了一定的罗恩王国继承权，这种与平民共舞的行为可是给他带来了很多社交上的麻烦。不过也因为这支平民骑士团不被贵族们重视，才能在打压中一直保留着编制。
“我们因为无目的地乱转所以才能过好每一天。”这是芬兰克尔给表妹讲述的生活理念。
“但是，不可能因为你在乱转，他们就遗忘你的存在。”这是公主殿下的回答。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一点。而且队伍才进沣水镇的范围，就印证了公主的先见之明：他们遭到了刺客袭击。
芬兰克尔翻身下马，高喝一声：“迎战！”将马缰一把塞进方济手里，然后又抓过安露尔到身边。少年一剑挑翻一个刺客，小声道：“安露尔，你带着他们走，骑士团在我手上，他们要杀的是我。”这些身手敏捷的刺客，定然是摄政王波尔特尼斯的手下，他们所用的手法、步法均是罗恩王室所有，芬兰克尔和那几个王室的老骑士交流过。
方济已经得到指令，他收拢了周围的随从们，拉马到安露尔身边：“公主殿下……”
安露尔先是摇头，但移了半步就停下来，伸出手想抓住芬兰克尔的衣袖。
“走。”芬兰克尔看见了她的动作，先击退两个刺客的攻击，然后才反身一推表妹，看方济将她架上马冲出重围，才咧嘴笑道：“来吧，可以放手一战了。”虽然是一对十，但芬兰克尔心里也不怵，这些刺客无非是精通暗杀，一旦现身于天光之下，还真不一定是他对手。
芬兰克尔几个撩斩，然后冷笑道：“来啊！你们不是想杀我吗？”
几个刺客对视一眼，重整队形，刚要发力，就又见芬兰克尔突然举起长剑：“混沌的白狼之神啊，请赐予我神罚之力！”然后就猛地一剑斩下。几个刺客大惊着向两侧退后，结果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见芬兰克尔直接从缝隙一路冲出去。
“再见了你们！”芬兰克尔直接冲入周围的林子里。几个刺客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和傻子一样，又急忙追下去。
芬兰克尔把剑鞘都丢了，用长剑劈砍着荆棘，然后一个转身，投入到另一个方向隐匿起来。果然，那些刺客循着踪迹就向错误的方向追踪过去。
过了一会，芬兰克尔钻回大路，安露尔已经带着骑士团在这里等他。
“您没有受伤吧？”方济连忙问。
芬兰克尔摇头，走上前：“你们谁有剑鞘？我的丢了。”
安露尔从物资里给他递了一个：“你这是夺路而逃？”
“难不成和他们死战？”芬兰克尔嘟囔了一声，要是再年轻个三四岁，他还有这个心气。他摸索了一下还不成型的胡渣子：“这些刺客，经过严格受训，无论是出手的力度、方向，都是精锐。但他们故意让你们逃脱，对我的攻击又不是那么有威胁，显然是希望我们逃脱。我何必和他们死战到底？”
“是波尔特尼斯伯父的人？”安露尔露出些担忧的神色。其实真要把指头来算，芬兰克尔和波尔特尼斯也有一点点亲戚关系，五大部族和大贵族都是沾亲带故的，可能也是亲戚关系太繁多了，反而就没谁在乎了。
“谁知道呢？”芬兰克尔摇头，“能调动少部分王室士兵的人又不只是他一个。哈利王自己可能都不清楚王室士兵到底有多少人。”最后这句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
“大团长，您还是要小心点。卡丘斯特和我说过很多次，这些贵族针对您的刺杀更多是希望您从一边倒向另一边。”方济也叮嘱起来。
芬兰克尔最不喜欢这种绕来绕去的，从哪一边倒向哪一边？恐怕那些贵族们布局多了之后自己也会被绕晕。他一拍小骑士的肩膀：“只要我们不被他们杀死就行了。”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所谓的芬兰克尔的骑士团，在这些贵族们眼中就是博弈的棋子，但他自己首先不能认同这种扭曲的观点，乃至他就根本不认同存在一个博弈中的棋盘。
“故事里面是怎么说的？”芬兰克尔歪着头问表妹。他们已经又回到前往沣水镇的路上，这是一个被溪流穿插的小镇，行进速度不算快。
“你怎么会想着来这？”安露尔反问。
“我……”芬兰克尔最后一摊手，“瞻仰下古迹，看看先贤。”
“哦……”安露尔然后就低头看书了。意思很明显，既然芬兰克尔不和她好好说话，那她也懒得理睬自己这位表兄。
“好吧好吧……”芬兰克尔抬起右臂以示投降，“其实没骗你，真是来瞻仰瞻仰。第七任还是第八任大德鲁伊据说就安寝在这里，她带着菲索尔兹姆的怒火和正义在这里安眠，我也想看看这里的圣所。”
“那是远在罗恩王国建立前的事情？”安露尔问。她很喜欢读诗歌，也了解这些古代的故事，但对时间概念不是很清楚，那些吟游诗人开口都是给故事们统一冠以“古时候”。
芬兰克尔虽不爱读书，但好歹曾是翡恩特长老的学生，对这些和德鲁伊有关的历史远比常人清楚不少：“艾卡大德鲁伊引发了德鲁伊之怒，终结了那些贪婪、不信者对橡树圣林的进攻，之后就在这里隐居、长眠。这之后又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混乱，德鲁伊们才帮助那些善良者们建立了罗恩王国。”
“为什么大德鲁伊最后会来到这里？”安露尔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何止是我不知道，罗恩王国中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很多人都会来沣水镇探索这里的秘密。有人说这里有艾卡的神器，也有人说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更有人说这里蕴藏这德鲁伊的奥秘。”芬兰克尔翻身下马，再往前不用多久就到镇子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招手示意身后的随从们都下马步行：“后来，沣水镇就长期有不少冒险者聚集。除了来瞻仰圣所，我的确也想在这里招募点人手。”
“哦。”安露尔点头后也不说什么了，在芬兰克尔帮助下下马，然后把手上的书插回马鞍旁的袋子里。
“团长……”方济牵马来到队列前。“殿下。”他对安露尔行礼，之后继续向芬兰克尔道：“团长，我们是驻扎在外还是……”
芬兰克尔抚着马鬃略思索后已经有了决断：“方济，你让克霍尔带着剩下的六个兄弟在镇外西北方驻扎。”
“六个？”方济一愣，他们一行包括芬兰克尔和安露尔在内一共十人。
“嗯，方济，你和我们一起进镇。哦，对了，让克霍尔在安排好大致位置后来我这里一下，有些事情要和他说。”芬兰克尔点头。
“啊，好，感谢您的信任，团长！”方济立刻行了军礼，兴奋下不由拽了下马头，然后又连忙安抚地轻拍几下，最后对团长抱着歉意地笑向后方走去。
“如果你想锻炼锻炼他，为什么不让他带兵？”等方济走远，安露尔侧过脸小声道。
芬兰克尔歪过头小声道：“方济是我的侍从，还是跟着我比较好。克霍尔作为见习骑士，理应带带兵了。”方济只是平民入伍，并无功勋在身，如果不是芬兰克尔和卡丘斯特赏识，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大团长的侍从。但霍克尔则是贵族出生，加入骑士团前已经接受过册封，在团中也已任队长的职位。
“我以为你想培养他。”安露尔道，眼睛一直飘忽着看周围的景色，虽然嘴上在和芬兰克尔说话，可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只是要进镇了，不适合手上拿着书，只能随便找话题聊聊打发时间。
“总要一步一步来。不过，也不是带兵才算是培养。连我自己都想去镇子里多走走。”芬兰克尔看着方济的背影，“我的朋友给我来信，他们现在也已经是德鲁伊的学徒了，除了在圣林学习，也会和许多德鲁伊在各地的村镇游行。他们和我说了很多村镇的事情，我很少去这些地方，想来走走。也该多在这里走走。”
“村镇？也是，你我总在城里，又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安露尔小声说了句。
芬兰克尔晃了下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轻拍表妹的肩膀：“最近确实辛苦你了。再等些时候，等骑士团真正立稳脚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虽然如是安慰，但安露尔并没有回应微笑，只是左右小幅度地摇头，什么也没说。
沣水镇不算小，因为有德鲁伊的圣所，这镇子返修过几次，在罗恩王国里算是中大型的镇子了，估计近两千多人口，在外也有不少农田、果林。镇子里并没太多德鲁伊的风格，问了行人后才知道：艾卡大德鲁伊永眠之处并不在镇内，而是在东侧的森林里，不远，也就三十多分钟的步程。
虽说沣水镇是中大型的镇子了，但总归也只是个镇子，镇内道路并不比镇外好多少，几乎没怎么被修缮过，只是定期把泥地整平，路也很窄，各处多少有不少排泄物堆积，比大城市要邋遢不少，以至于安露尔都忍不住掩起口鼻。方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向安露尔露出说些歉意和安慰的话，他本也是村子出生，对这样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这沣水镇已经算注意卫生状况了，那些再小些、偏远些的村镇各家各户都是直接将排泄物泼在门口附近就算了事。
芬兰克尔嗅了嗅鼻子，没说什么，拍了下方济，让他也别再多说。他带着两人没有深入镇子，只是绕着边缘走了一圈，然后就直奔圣所。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礼节上，他们都理应先拜会圣所和那里的德鲁伊。
沣水镇的圣所名为奥赛德洛圣所，真正纪念的是一个名为奥赛德洛的熊神，据说古代时很多人将他列为和掌控力量的熊神阿勒斯提尔相提并论的神灵，是白羽熊一族的始祖。如今这一信仰早已没落，阿勒斯提尔成为德鲁伊神灵中唯一的熊神。白羽熊在书本里有描述，双前肢附近的毛都如鸟的尾羽般，行动非常迅捷，甚至能借助风长距离的跳跃——和他们的神灵一样，白羽熊早已成为一种古老的传说，再也没有现世人见过。
凯尔纳人信奉的神灵非常多，但只有大概一百多位神灵被德鲁伊们建立过圣所供奉，大部分神灵多只能被当地人自己建立个小神庙野祀。除了唯一至高的菲索尔兹姆，其他德鲁伊神灵都只有一个圣所，大多在他们族群所居住之地，只有少数，如熊神阿勒斯提尔这样重要的副神，的圣所被迁至橡树圣林。
据说，在艾卡时代已经无人见过白羽熊，但艾卡却选择在奥赛德洛的圣所附近永眠，这不得不引起许多人的猜测，毕竟大部分罗恩人可不相信身为至高大德鲁伊的艾卡只是喜爱这里的风景才隐居于此——沣水镇能有如今的人口可也算是托了这些好事者的福。
沣水镇到圣所的路上已经被踏出一条小径，道路右侧间隔着插了几根东倒西歪的木棍，棍子上半部分有被用灰白色标记画上了德鲁伊的记号，主要是表明身份的，并非富含力量的符文。大部分的圣所都是这个风格，似乎都在刻意保留德鲁伊们钟爱的自然风格，不过橡树圣林和一些都市里的圣所则又是另外的模样了。
路上也遇到了其他参拜的人，很少，两三个。在快接近圣所时，周围的林子也逐渐变得整齐，看来还是有人在搭理，至少把那些落在地上的枯败枝叶给扫干净了。
奥赛德洛的圣所整体是圆形、圆顶的，东西南北方是敞开式的，弧形的四面墙壁外侧是有浮雕的，很多地方都被绿色覆盖住，看不太清楚，可作为浮雕主体的奥赛德洛的形象却怎么也不能被掩饰住：在入口能看到的部分，一只巨大的熊抓宛若撕开垂挂的藤蔓般露出，一些如鸟羽的部分的缝隙里被绿色勾勒出来，让整个结构都更为分明。入口就正对着没有墙壁的部分，可以直接看见圣所内，因为圣所占地面积不算小，位于圣所正中心的雕塑很难被在外直接看得仔细。
芬兰克尔一行走地不快，侧身让快步走的路人少女过去，然后也顺势停下脚步。芬兰克尔小声问安露尔：“表妹，你读过什么奥赛德洛的诗歌吗？”
安露尔先点头又摇头：“有些诗歌里的确提到了奥赛德洛，但是没读过有专门描写它的，最多的也只是有一段提到。”
“怎么说？”芬兰克尔带着几人绕着圣所外围漫步。
“我印象最深的是出自《罗塞德的英雄》里。”安露尔回答。
芬兰克尔想了想：“我虽然没听过，但罗塞德我知道，是几百年前的英雄，据说他曾借助诸神的力量击败了入侵的恶魔。”他回首看了眼方济。
方济得到团长的眼神后连忙道：“团长、殿下，我也听过这个故事。据说罗塞德是诸部族中并不强大的战士，就生活在现在的洛兰部族附近。来自星空背面的冰霜恶魔、地面深处的火焰恶魔侵袭了大地，火焰与冰霜的巫师带着他们邪恶的部族攻城略地、侵害百姓。”
芬兰克尔给了鼓励的眼神。他当然不是想要听故事，而是希望方济能逐渐加入他们的谈话，将他的所知所想展示出来。
“罗塞德在战士里并不出彩，但是在那些强大的战士们被邪术打得纷纷退败的时候，罗塞德虚心求教了德鲁伊智者们，得到了像诸灵祷告的奥秘。罗塞德深入各地，终于感动了诸灵，最后战胜了冰霜与火焰。”方济讲述完了传说的梗概。
芬兰克尔赞许道：“我小时候还挺爱听我老师讲这些英雄故事，现在都有些不记得了，好在你还能帮我回忆回忆。”
安露尔有些看不下去他们两的一问一答，摇着头轻声道：“这里面有一段，写了奥赛德洛。他的身躯如星辰的白光一样剔透，他的言语温婉而洋溢着智慧，他又动如鹰隼，顺着风在那些恶魔之间舞动利爪。”见那两个人都看着自己，微动嘴唇，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了，最后只得补充了一句：“好像就只有这些了，也许我记漏了很多……这史诗已经算冷门了。至少，宫廷吟游诗人不怎么去唱它。”
“宫廷的诗人总喜欢唱些近代歌颂先辈君王的，他们一直都这样。”芬兰克尔打趣了一句。之后，他的眼神又飘忽道圣所上——这里的确是没落了，他们来着的路上也只遇见少数参拜者，一眼看去，甚至无法在圣所周遭找到学徒、侍者的身影，只有虫嘶鸟鸣在渲染这份静谧。
就这样走了一会，芬兰克尔才轻拍手：“奥赛德洛也没那么久远，至少我们还知道这是他的圣所。多少古代的神灵们连自己的圣所都已经失去。”然后对圣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跟随他进入。
圣所内侧也是浮雕，也是四幅奥赛德洛的形象，分别是：在族群中休憩、向至高主宰祷告冥想、向智者们传授德鲁伊之道、与智者们在林中漫步。外在的壁画是展现他的力量、速度、攻击力，内在的则是尽展其温婉。芬兰克尔是去过橡树圣林的，自然也参拜过阿勒斯提尔的圣所，这位如今被列为主祭的熊神几乎就是力量的代名词，与奥赛德洛风格差别非常显著。
圣所中最中心是奥赛德洛的雕塑，被藤蔓覆盖，但明显并不杂乱，反而有艺术感，看来本地的祭司们肯定是有打理的。橡树圣林并没有遗弃这里，可除了少数被橡树圣林除名的恶灵外，又有几位神灵是因为橡树圣林而消失在历史长河呢？当本地人再也不信仰、不敬重，那些原本的圣所不再有人参拜，最终连德鲁伊们都不在忆起这些曾经的神圣之地。
“诸灵没有生与死，因为他们死后终将重生。”这是德鲁伊们数百年来的格言。有不少德鲁伊都坚信生与死是自然的动力源泉，所以除了至高主宰，哪怕是无处不在的自然之灵、具有神灵伟力的诸灵们也都会死亡，只有在死亡后才能迎接再一次重生。后来有些以此为德鲁伊之道核心的人就组建了枯叶学派，这一学派至今还留有传承，在橡树圣林里也颇有发言权。
大概也是因为这类思想流传很广，德鲁伊们并不会专注于复兴一些失落的圣所，更愿意静坐着等待这些枯枝、藤蔓将之覆盖入时间的隐秘之中。
罗恩王国大部分人并不了解这些，芬兰克尔毕竟是王族子弟，也是曾是德鲁伊长老的学徒，对这些并不隐秘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甩去这些念头，也是因为看到了如今奥赛德洛的没落景象才有此感慨，不过他对奥赛德洛这位神灵的确是完全不熟悉，感慨过后也不再有其他的想法了。
ps：虽然快年底了，但是尽量不咕咕咕年初的承诺（终于开始干活了）。《高星之径》2（3-6卷）已经过审啦，年底应该可以正式出版，欢迎大家的购买，万分感谢。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